第271章 真天師當如是
「什、什麼咒御?」
「道友會的是血御,便是以血御物,玄妙全在精血畫的符中。」
「是、是——
「顧名思義,咒御便以咒御物。」
「以咒御物?」
「血御雖然全靠意念心神控物,靈活無比,但它的缺陷在哪裡,想必沒有人比道友更清楚了。」林覺如是說著,卻因樊天師也在場,沒有直接將這等事關生死的事點破,只是笑了笑,伸手往天上指了指。
「這——是—」
陶道長完全呆滯了,只下意識回答他。
這名道人不僅知道自己的法術並非自己吹噓的道家正統御物術,而是血御,
更對其無比清楚,每說一句都在點上,
有的人真是一開口就知真假。
陶道長不由思索,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旁邊的樊天師也是在心裡羨慕不已。
便又聽林覺大方說道:
「在下這門咒御則不同。咒御雖沒有血御操控起來那麼方便,需要練習,需要念咒,可卻只需一道法力附著在刀劍器物上,就可御物。唯一的弱點只是怕人將你的嘴給堵住了。」
「那..—」
陶道長睜大了眼晴:「那豈不是無需耗費精血,無需畫符,也不用擔心下雨和穿過樹葉皮肉將刀劍上的血符弄掉了?」
林覺當即面露無奈。
旁邊的樊天師則是暗自一驚,隨即若有所思。
原來血御的弱點在這裡!
其實以前他就聽一隻妖怪無意間說過,世間大多法術都有弱點,或者相生相剋,這是法術的缺點,也是法術的玄妙所在。
因此若是與人鬥法,不光是拼本領高低,情報與見識也很重要。
不過他也在以前就對此有所察覺了。
因為有一次陶道友本欲外出除妖,可走出不遠,遇到下雨,他硬是折返回來,等到天晴才又出去除妖。換做別人可能不覺得有什麼,只覺得是高人的習慣或者脾氣,畢竟在京城的達官貴人、王侯將相與奇人異士中,是真什麼妖魔鬼怪都有,可他卻是在那時就隱隱有所猜測。
不過也只是猜測,他並不會法術,也沒有修道天資,是無法證實的。
沒想到今日證實了。
果不其然,像林道友這等真高人,自己就算跟隨在他身邊,光是靠聽,也能得到許多東西。
若不是林道友,就算這位陶道友知曉自己是樊天師,對自己毫無防備,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將這等自己的命門掛在嘴邊。
「是啊,得了這門咒御,也算補足陶道友這門血御的缺陷了。」
林覺端茶飲了一口,又問他道:
「道友可會養氣法?」
「貧道只修導引法。」
「若修血御,光是導引法,已經足夠,然而要學咒御,卻至少得再學會吐納,補齊養氣法。補齊養氣法後,修習也比單單一門導引法更快。」
「貧道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可是貧道乃是遊方道人,沒有正統傳承,實在無處尋找.
「若是道友願意的話,貧道也願意為道友補齊。」
「多謝道長———真人」
陶道長不知不覺已經開口,可神情卻更呆滯了,甚至一時不知真假。
「真人—————要我做什麼?」
「哈哈,不做什麼。」林覺如實說道,「道友或許不知自己對我的幫助有多大,可我因道友這一次施法,卻真有大悟,又有大收穫。一門吐納法不過是最簡單的修行方法,一門咒御也不算什麼,不過是我對道友的感謝,求個心安罷了。」
「這.·—·
陶道長仍覺有些夢幻。
如今這天下,任誰得了一門法術,便能做奇人高人了,莫說保命,就是一生衣食也無憂,還得人敬佩。任誰得了這樣的法術,都視若珍寶,不會輕易將之傳出去,同樣的,一門法術也極其難得。
卻沒想到自己這麼簡單就能得到。
真像是做夢一樣。
直到瞄見林覺身邊的樊天師,他才放下心。
這位林真人莫管本領再高,畢竟初次相識,可樊天師卻是大名鼎鼎,定不會輕易騙人。
卻不想樊天師心中同樣感慨萬分。
「若這世間真有一位天師,想來應該是林道友這樣吧?」
可惜自己永遠也做不成了。
「喉·—·—·
心中不禁暗自嘆息。
二人便在此處圍爐煮茶,細談法術。
大多時候是林覺向陶道長傳授咒御和吐納法的訣竅玄妙,可少數時候,他也將話題順勢延伸到血御,聽聽這位陶道友的見解,也算換個角度,對他感悟真正的御物術多多少少是有些幫助的。
樊天師則似乎對這等小法術不太感興趣,只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枯燥,剛巧茶水也喝多了,乾脆在外面院子裡散步去了。
就連狐狸都比他聽得認真。
這番灑脫,也惹人敬佩。
不知不覺,聊到黃昏。
陶道長在外面叫了一桌上好的酒菜,送回院中來,請林覺和樊天師留下來吃了飯,約好下次再來訪,二人一狐這才離去。
黃昏時的京城街道竟然一點不比下午冷清,只是街上的人換了一批,頗有幾分「水門向晚茶商鬧,橋市通宵酒客行」的意思。
不過陽光去了,空中寒意更重,跨出院門時,倒讓樊天師有種恍如隔世之感「看來今天林道友與那位陶道友相談甚歡啊——.」
「不談別的,只談法術,自然愉快。」
「貧道知曉,此為純粹。」
「是極了。」
黃昏下的京城明明熱鬧不減下午,卻總覺得要更安靜幾分,殘餘的夕陽天光照著兩旁的樓店瓦牆,照在青石板上,仿佛添上了一抹舊意,而兩名道人正穿著道袍在路中間行走,一隻白狐跟在旁邊,看著也頗有幾分仙風道氣。
林覺轉頭對樊天師謝道:
「今日多謝樊道友。」
這句自然是誠心誠意。
不光是謝他替自己牽線引路,也是因為帶著這位「樊天師」,頂著他的名頭,在這京城之中,做什麼事情都要輕鬆許多。
尤其是那些林覺最不喜歡的心理揣摩、虛虛實實猜來猜去,有這位樊天師在身邊,這一切都可免了,一切都可以很直接。
為林覺省了大力氣。
「喉—.」
樊天師本想說不用謝,一時卻不知說什麼。
林覺正要說什麼,忽然見到自家狐狸扭過了頭,沿著筆直而寬闊的街道看向遠處,不過片刻,他便聽到了一陣轟隆響。
地面都好似在顫抖一樣。
「來了!」
「石馬又來了!」
「快讓!」
本來絕大多數人就都走在街道兩側,此時更是紛紛往兩邊讓去,有的甚至直接進了商鋪樓店中。
眾人眼神害怕卻並不驚奇,都往外頭看。
這條街正是從東往西的大街,而在東邊,正有兩匹高大的石馬狂奔而來。
石馬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是轟隆一聲,步伐不停,連成一片,本就跑得極快,加上身材高大沉重,一時給人一種千軍萬馬也難以阻擋的勢頭。
好在這兩年來,眾人早已習慣,早就讓到了道路兩邊,唯有少數趕車的人難以躲避,紛紛將車往旁邊巷子趕。
一下子街道中間就只剩下兩人一狐。
一名年輕道人,神情自若,另一名中年道人,竟也風輕雲淡,一點不怕。
那隻白狐更是伸長脖子,一臉好奇。
「他們怎麼不躲?」
「噓!那可是樊天師!」
「難怪!」
「這下我們有救了!」
「那他身邊那個———
只見石馬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樊天師負手而立,既不懼怕,也不為所動,反倒是那年輕道人等了一下,輕輕往前吹出一口氣,也是不慌不忙。
D
好似一陣東風啊,又往東方去。
東風吹過街道正中,正好與狂奔而來的石馬撞了個滿懷。
林覺算準了距離。
石馬本無聲,卻立馬揚起前蹄,仰頭朝天,讓人好似想像得到駿馬的長嘶聲同時它好像極其痛苦,就像是戰場上的尋常馬兒中了箭一樣,想要停下,不敢再往前,可它們跑得如此之快,又怎是輕易停得下的。
更何況石板與石蹄本就很滑。
只聽得轟隆一聲,兩匹石馬相繼倒下,同樣在石板路上迅速滑動,滑向兩名道人。
樊天師依舊負手而立,一動不動。
唯有林覺掐了個法印。
隔牆術!
便見兩匹石馬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到靠近二人之時,忽然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停了下來,又在地上蹬腿掙扎。
這時兩邊的人才看清,不知何時,兩匹石馬的胸前都開出了十幾朵碎花。
樊天師離得近,自然看得清楚。
以他的見識也能認得出來,這些花種類很多,有桃花梨花李花香花,又有杜鵑與辛夷,還有許多不起眼的野花,而他自然也還記得,當日自己乘船到龍王的洞府,下船之後看見的那片戰場上,那些妖怪身上,累積在地上好似人形的碎石上,開的也正是這些花。
原來如此.——
樊天師心中道了一聲。
難怪那日這位不願意讓蠟梅開花。
原來那位黃袍僧人開的花是幻術,而這位開的花,則是催命的符,是生命的燃放。
果真是真天師啊··
樊天師搖了搖頭。
正想著時,這時兩匹石馬瘋狂掙扎著,已經又要重新站起來了。
二人仍然都絲毫不懼。
「你們兩個本是石雕,成精不易,為何要在這城中大街上奔馳?」林覺一邊為它們慶幸,遇到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家師妹,一邊問道,「可知這樣會驚嚇到多少人,又有多少危險?」
說話之間,兩匹石馬已然站起。
可它們卻沒敢再奔馳了。
就連林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聚獸調禽之法」對它們起了作用,還是自己嚇到了它們。
更別說四周的百姓了。
若是問他們,他們只能說,乃是攝於真人與天師的威嚴。
「好像要關城門了,出城去吧,今天暫且饒你們一命,過幾日我再來找你們,切記不可再來城中奔馳,若是你們再來,定斬不赦。」
林覺這才挪動腳步,讓開道路。
狐狸則是上前,輕輕一按。
在眾多百姓驚嘆之中,兩匹石馬緩緩踏步,竟真的慢慢離開了這裡。
不知是受了傷,還是畏懼真人的話,它們即便奔跑,也是小跑,速度比先前慢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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