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二月中旬已經過半。
院中滿樹桃花悄然換了綠葉,門外青山也變得蔥鬱起來,讓人看著心中歡喜。
林覺正在房中煉丹。
得益於在火行法術上的進展,以及自身道行的提升,法力越來越深厚,
如今他煉丹也如二師兄一樣,無需柴禾了。
只用法術聚火,靈火煉丹。
許多丹藥也是柴禾木炭煉不出來的。
二師兄給的這個丹爐十分小巧,雖說一次煉不了太多丹藥,有些厲害的仙丹材料太多也裝不下,不過卻很省法力,林覺可以很輕鬆的用靈火煉丹,
並控制好火候。
丹爐小,丹藥少,煉起來也精細。
正適合練習。
今日正是春分,天地晝夜平分,陰陽之氣各半,最是玄妙,適合煉製神行丹。
林覺煉丹已有一個晝夜。
屋中因此一片暖意。
狐狸則是趴在旁邊,一動不動的把他盯著,早已等得無聊了。
彩狸貪圖屋中暖和,也靠牆坐著,兩腿伸直,一條尾巴左右搖晃,自己逗著自己。
丹爐之中漸生玄妙。
玄妙之意逐漸濃郁,忽起一陣丹香。
篷····
丹爐之中似乎成了一股風,吹得爐中靈火沿著空洞往外散溢,差點燎到狐狸。
成了!
林覺立馬伸手一指。
爐鼎蓋子緩緩打開。
火光之中有靈韻流轉,也有一些還未凝固的藥膏一樣的東西,閃閃發光林覺頓時伸手一指尋常丹藥手搓成丸。
靈丹則施術成丹。
法術一指之下,藥膏頓時凝固,又自動分成神行丹的固定大小,隨著林覺再一指,這些丹藥便紛紛飛出丹爐。
林覺早已準備好丹瓶。
「扶搖!」
「嬰!」
狐狸頓時來了精神,仰頭一口寒氣。
時平七枚神行丹從寒氣中飛過,頓時降溫,變得堅硬,又沿著瓶口,剛剛好落進瓶中,發出一陣叮叮噹噹聲。
邊上彩狸尾巴停住,忍不住看了過來。
林覺則是留了最後一顆丹藥,令之落在手心,仔細查看。
咽果然比二師兄還是有些差距。
不過由于丹爐更小,出丹更少,在他用心之下,品質也還可以。
藥效自然是要弱一些的,尋常人吃,後遺症可能也要大些,對服食之法的要求便也要高些。
但是林覺也已經知足了,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浪費材料。
再厲害的煉丹士也是練習來的。
若是自己一直什麼丹藥都讓二師兄來幫他煉,那自己在煉丹上的造詣也就一直停在這裡了。
「叮噹.—.」
最後這一枚也落進丹瓶中。
林覺塞好塞子,放在旁邊架子上。
「多謝你了。」林覺對扶搖說道,「這算你立了大功。」
旁邊彩狸朝他看過來。
「你也立功了。」
林覺便又說了一句,這才出去。
師妹正在院子中間練劍。
和以前相比,由於吃了一粒原版的巨靈丹,她的身法更加靈活,揮劍的力道更大,破空無聲,卻有凌厲寒氣。
右手揮劍,轉身之時左手揮袖。
「呼!」
一道罡風掀起地上灰塵。
此時自己再與她斗上,若是不用法術,怕是根本撐不了多久。
羅僧則是正好提刀從外面回來。
「那鱷魚精真要開宴了。」羅僧見到他們都在,便直接開口說。
「羅公怎麼知道的?」
「最近幾天裡,魏水河往下游一些的地方,很不安寧,有人見到無風起浪,掀翻船隻。兩岸又好幾個地方都漲了怪潮,有的卷人入水,有的從河邊村中捲走許多雞鴨牲畜,有人看見水中有妖怪的身影。我找人問了,這類事情,幾乎每隔十年就起一次,不過每次都是不同的村子遭殃,便也沒人在意。」
羅僧說著頓了一下:
「這場水災途徑幾縣之地,好幾個縣衙都請了高人來做法事,或是去河邊祭祀,也都張了布告懸賞,請人來除妖。」
「原來如此。」林覺點了點頭,「羅公還真是敏銳。」
「瞞不過有心人的。」
『那我們也該出發赴宴了吧?』
「差不多。」羅僧說道,「我們是走水路還是陸路?」
「羅公覺得呢?」
「這條路上,人們多走水路,不如我們也走水路,顯得悠閒一點,若是遇到妖怪作亂,正好告知他們,我們是去赴宴的。」羅僧說道,「只怕這幾天水上不安寧,沒人跑船,只得自己租一艘。」
「便依羅公。」
「待我稍作收拾!」羅僧說道,「羅某找了一些好漢,也把他們叫過去,到時候在外面策應。」
「我也稍作收拾。」
「我也是!」
三人便都往屋中走去。
狐狸和貓也跟著他們。
「小花,聽見了嗎?魏水河裡有條大鱷魚,到時候我們到了河邊,你就下去,把那條鱷魚捉上來。」林覺對彩狸貓說,「反正都是魚。」
「喵?」
彩狸扭頭看他,一臉震驚之色。
扶搖也震驚的看向他和彩狸。
「哈哈,逗你玩的,我們許多行囊都放在這裡,屋中不可無人,你就留下來守家吧,餓了就捉耗子吃。」
「喵~」
彩狸這才答應下來,伸著懶腰。
保險起見,三人換了新衣裳,用清風吹散身上氣味,又抹了些藥渣,不敢碰彩狸,帶上要用的東西,便往河邊走去。
林覺取出幾個拇指大小的藥瓶,遞給羅僧。
面對羅僧不解的神情,他說道:
「羅公記著「青色的瓶子裡裝的是神行丹,吃了之後,會行走奔跑如風,速度很快,但是藥效最多一個時辰,藥效過去就會腿痛,因此只能在要緊的時候吃。
「白色的瓶子裡裝的是護心丹,吃了不容易犯糊塗、被瘴氣妖氣鬼氣所迷惑。
「綠色瓶子是沙棠丹,吃了之後落進水裡也不會淹死,而且可以活動自如,那龍王洞府雖在岸上,可畢竟它也是能下水的,以防萬一。
「紅色瓶子是回光丹,止血止傷,若是受了瀕死的重傷,不能行走,吃了它能撐一段時間。
「黃色瓶子則是金光丹,吃了之後,自有金光護體,想來能助羅公的戰力更上一層樓。
「每個瓶子只有一粒,緊急之下,捏碎即可。」
羅僧接過五個瓶子,腦子有些迷糊,
林覺在旁邊露出笑意。
小師妹則更詳細的與他講解:「青色瓶子,你就記成清風,神行丹吃了後就像清風伴隨,綠色瓶子就記成綠水,金色瓶子自然就是金光了,紅色瓶子你就記成止血療傷,白色瓶子就記成瘴氣的白霧!」
「有理。」
羅僧聽了這才連連點頭,嘴巴不斷碰著,似在低聲念記。
同時也不禁覺得驚訝這世上竟有這麼多仙丹妙藥!
尤其是這神行丹與金光丹,一個能使本就兇猛善戰的武人來去如風,一個能帶來金光護體,仿佛不是給修道人準備的,而就是給武人準備的一樣。
若有這些丹藥管夠,這世上再兇猛的妖怪,乃至神靈,他也有膽氣去斗半路羅僧去找了一趟他那些好友,大抵有些安排商議,隨即又回來,告訴林覺二人安排好了,和他們一同去往河邊渡口。
果然這幾天沒人敢跑船。
好在羅僧前段時間得的銀錢已經多到用不完,直接買了一艘蓬船,又買了些酒肉糕點,營造出很悠閒的狀態,三人一狐坐在船上,順舟而下。
正是春日好風景,天陰陰兮欲雨,魏水河像是一條玉帶一樣,穿在兩山之間。
岸邊不知何處傳來悠長歌聲:
「南山有烏,北方張羅;
「烏既高飛,羅將奈何?」
三人幾乎不撐船,水流多快,船行多快。
他們只是坐在船艙中,擺了幾盤羊肉雞肉與糕點,正動著筷子,像是兩個遊山玩水的道土,帶了一個護衛,正來到此間天地遊玩。
聽見歌聲,林覺轉頭。
「何人在唱歌?」
「誰知道呢?此處還沒到水上翻船、河浪卷人的地方,許是岸邊的閒情之人吧。」羅僧回答道,「我們這麼漂流下去,到龍大王的洞府,怕要明天去了。」
「那不是正好?」林覺言語中有憧憬之意,「不知此地妖王的壽宴會是何等的熱鬧?」
「看了就知道了。」
「不要被趕出去就好。」
「倒不知那位龍大王是個什麼性子。」
小師妹捏著一隻燒雞翅膀,餵給扶搖,同時悄悄看著身邊二人。
路上他們就說好的從上了船開始,他們就是因為熱鬧,因為想長見識,慕名前去參加此地妖王壽宴的瀟灑之人了。
不知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沒有多久,山間下起了雨。
起初雨水還小,下方河水似藍非藍,似綠非綠,被雨點一打,接替漣漪,驚擾了一江春水。
隨即雨點很快變大。
白雨跳珠亂入船。
「篤篤篤——」
蓬船的頂上被打出一連串的聲響。
扶搖忍不住抬頭,盯著上方。
不知不覺,又一隻雞翅遞到它的嘴邊。
扶搖轉頭瞄她一眼,移開了頭。
「它不愛吃雞翅,愛吃肉。」林覺在旁邊對小師妹說。
「阿?」
小師妹有些驚訝。
她最喜歡吃的就是雞翅了,因此才給狐狸吃,沒想到狐狸卻不喜歡。
邊上羅僧則是倚欄遠眺。
此時河上與河岸皆是水霧,原本平靜的河面被打得一團亂糟,可江岸雨霧與樹林之間,卻有一間小廟。
不知想起什麼,他忽然捻起幾塊糕點,丟進河裡,隨即又端起一杯酒,
也倒進河裡。
林覺見狀,不解的問:
「羅公這是為何?」
「哦,你們不知,此地曾有一位女子,性情剛烈,因父母不同意她與心上人成婚,反倒讓她嫁給他人,她一時不願,又別無他法,便只得跳河自盡。據說後人為了紀念她,在河邊為她修了一座小廟,又據說她的亡魂時至今日仍在這條河中,不願投胎,化作了神靈。後來走水路的人路過這裡,都會往下投擲一些糕點或禮物,贈予她,結個善緣,希望在這段河域中行走時能得個安寧。」
羅僧說著,隨意笑了笑:「據說還十分靈驗。」
「這樣的人倒是不多。」
林覺笑了笑,便也捻起一塊糕點,擲入河中。
雨點之間水霧,糕點一入河裡,就看不清了,朦朦朧朧中沉入水裡。
一杯水酒倒下,瞬間與河水相融。
「這雨要下到晚上了,還好羅公買的這艘船夠大,不怕雨。」
「是啊。」
談話之間,雨越來越大。
河面之上全是水霧,頭頂唯天邊有光,一艘蓬船孤獨的在河上緩移。水霧天光,山林成影,天地仿佛只有黑白二色,是由水墨潑成的一幅畫。
果然如林覺所說,到了晚上,雨便停了。
此時河面寂靜無比,天地間一片漆黑,唯有篷船搖晃出輕微水波。
可河面上卻點著一盞燈。
燈光明黃,突兀的立在水中央,倒映在水裡,被水波搖皺了。
「嗯?」
羅僧有些意外。
林覺和小師妹也看向那方,唯有狐狸趴在船隻邊緣,看向水底。
忽然有一道女子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幾位是去參加龍大王的壽宴的嗎?」
林覺並不驚懼,只是問道:「足下是誰,為何在水中央點燈,莫非是河中的妖精鬼怪不成?」
那道聲音仍然不知從何處傳來,回答著道:「道長既已知道,又何必多問呢?」
「相逢有緣,為何不問?
「幾位今天白天不才贈了小女子一些糕點兩杯水酒嗎?」那聲音道,「怎麼這就忘了?」
「原來是你啊。」
三人對視一眼,都露出恍然之色。
倒也無人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