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程皆為理科類，沒有一門能入汪洋的眼。渾渾噩噩地熬過前三節，劉星不知從何處弄來一本武俠故事，估摸是孫政所購。
看小說乃是汪洋的愛好之一，其中一部連載小說他每期必看。故而，汪洋不顧劉星的反對，徑直搶了過來，還振振有詞道：「劉星，下節可是物理課，你在物理老師眼中可是乖寶寶，得好好聽課。」
劉星在三人中成績最為出色，能在班裡排到四十名左右，物理成績尤其優異，不說位列全班前幾，進前十那是毫無問題。
而汪洋則截然相反，但凡涉及計算的課程，成績基本在及格線上下徘徊。
物理老師許昕，年約四十，個子不高，身材矮胖。她對偏愛的學生寵愛有加，對不喜的學生則厭惡至極。很不幸，汪洋屬於後者。他的物理成績差得離譜，由於常常在及格線邊緣掙扎，成為了物理老師的重點監控對象之一，也正因如此，汪洋對物理老師毫無好感。
在學生時代，有這樣一個定律：不喜歡哪一科的老師，這科的成績往往不會理想。汪洋便深陷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之中。
對於這節物理課，汪洋一如既往地毫無興致，打算藉此好好享受這一期的武俠故事。
……
忽然，物理老師那激昂高亢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同學的目光都隨著物理老師的視線轉向汪洋。可惜後者早已完全沉浸在武俠的世界中，全神貫注，根本未察覺教室的異樣。
噠噠噠···，物理老師面沉似水，走下講台直奔汪洋座位而來，「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汪洋的桌子上，嚇得汪洋渾身一哆嗦，驚恐地抬起頭。
平日裡，物理老師並非十分在意在她課上溜號的學生，今日或許是許老師的特殊日子，又或者更年期症狀加重？汪洋不巧撞在了槍口上。
許老師一把奪過汪洋桌上的武俠故事，厲聲道：「物理學好了是吧？還想著去當大俠？也不瞧瞧自己啥模樣，上次考了 57 分我都還沒找你算帳，天天看這些有何用？能助你考上大學？」
物理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話毫不留情，「下了課自己去找你班主任，在我的課上看小說，誰給你的膽子？」
汪洋張著嘴，滿臉呆滯地望著許昕，他被許昕突如其來的怒喝嚇得愣住了……
「聽到沒有？」物理老師見汪洋不吭聲，再次高聲問道。
「聽到了……」汪洋的聲音如同蚊子哼哼。
物理老師這才冷哼一聲，轉身拿著那本武俠故事揚長而去。
汪洋低垂著頭，臉上滾燙滾燙的，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臉上。
他感覺得到全班同學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實則除了他那幾個好友，無人在意他的舉動，最多只是議論一番：物理課上有個同學看小說被老師逮到了，還把書給沒收了，頂多一節課的功夫所有人就都不會再記起此事。
……
當汪洋再次抬起頭時，正巧看到王語彤轉過頭去，汪洋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他再次低下頭，靜靜地凝視著桌子上那本嶄新的物理課本。從高一開始就落下的課程，書上的內容對他而言極為陌生，並非他不想聽課，而是已然聽不懂了。
「怎麼又是汪洋？他最近真是倒霉透頂，許大老虎的課也敢不老實。」陳曦一邊轉動著筆，一邊低聲對王語彤說道。
王語彤卻紋絲不動，眼睛盯著黑板上的某處出神，手中的筆漫無目的地晃動著。她又憶起了早上被汪洋抱著的場景，想著想著，小嘴裡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
「活該被老師抓，讓你摔我。」王語彤恨恨地想。
「喂！跟你說話呢！想什麼呢。」陳曦悄悄地捏了王語彤的胳膊一下。
「啊，怎麼了？」王語彤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我說，汪洋最近挺倒霉的，不是被這個老師抓就是被那個老師抓。你說他到底怎麼了？」陳曦無奈地再次重複一遍。
「我哪知道他怎麼了，好好聽課吧，沒看到許老師發火了。」王語彤瞥了一眼物理老師，撇了撇嘴。
剛說完，許昕已然站在了講台上，「上我的課都給我認真點，除非你能拿奧賽第一名，我可以不管你。像汪洋這樣考試不及格的同學，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物理課，雖說物理課是副科，但高考也是要考的！別的課我不管，我的課給我老老實實好好聽！」
說完，「啪」的一聲把那本武俠故事摔在講台上。
王語彤再度轉身，看到汪洋的頭垂在桌子上，不禁搖頭，眼中寫滿了失望。從小到大，能讓王語彤在意的人不多，除了家人便是陳曦，如今又多了一個汪洋。
……
汪洋在看到王語彤回過頭去的那一刻，便知曉她失望了。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成績墊底、一無是處的人。即便汪洋深知他和王語彤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依然頗為在乎王語彤的看法，哪個青春少年不懷春呢。
……
高三教研組辦公室。
「汪洋啊汪洋，這段時日你是第幾次來辦公室了？」班主任張山抱著胳膊，倚在椅子上，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
汪洋站在辦公桌前，兩手緊貼在大腿上，眼睛盯著地板，自動屏蔽了張山的話語以及他的表情。
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對於汪洋早已失去興趣。高一那會兒老師們還會盯著汪洋看上一會兒，甚至插上幾句話。如今，只是在汪洋剛進辦公室時抬頭瞧一眼。對於這種差生，大部分老師已然徹底放棄。
「我聽物理老師說你上次考試只考了 57 分？就這樣還在課上看小說？行了，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回去寫份檢討，放學前交給我，走吧走吧……」說完，張山不耐煩地揮揮手，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轉身打開電腦，繼續玩鬥地主。
若是以往，汪洋本不會在意這些事情，被抓被批評，他已然慢慢習慣。
然而如今，王語彤出現在他的世界裡，讓他那顆原本沉寂的心又泛起了一絲漣漪。換成是誰，不想在如此優秀的女孩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汪洋靜靜地站在走廊的窗戶旁，眺望遠處的大海，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王語彤轉過頭的畫面，也許她很討厭自己這樣的差生吧，汪洋有些自嘲地笑笑。
……
課間的教室總是熱鬧非凡，嗡嗡的討論聲、交談聲不絕於耳。
汪洋本不想被王語彤看到，可當他走進教室時，王語彤還是一眼望了過來。那道目光清澈而明亮，裡面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似鼓勵、似批評、又似憤怒，還有一點點失望。汪洋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
「兄弟，要不你去找個大師瞧瞧吧，我發覺你最近運氣是真差啊，哈哈哈，看你下次還敢搶我的書。」劉星幸災樂禍地笑著，他倒不在乎小說被沒收，作為汪洋的損友，一本小說換一場汪洋的熱鬧，值了。
汪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手拿出信紙。
「幹嘛，張狗又讓你寫檢討？有完沒完了，天天寫。」劉星看到汪洋的動作便知曉他要做什麼。
「不然呢，晦氣，本來等了那麼久的大結局，剛看沒多少就被收了。」汪洋已然沒了脾氣，收就收吧，可他還沒看完連載的最後一集。
「怪不得你作文水平越來越高，看來是寫檢討練出來的。」孫政嘴裡說著誇獎的話，臉上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汪洋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孫政。
「那指定是誇你。」孫政給劉星遞了一個眼神，倆人一同笑了起來。
「得了，不就是個檢討，寫完咱晚上繼續去網吧浪一把換換心情。」劉星提議。
「附議。」孫政拍了一下桌子。
聽著他倆的話，汪洋寫檢討的筆停頓了一下，沒有搭腔。劉星和孫政對視一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汪洋這是對上網不感興趣了？兩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劉星一巴掌拍在汪洋肩膀上，「咋了兄弟，被老班弄得改邪歸正了？晚上不去嗨一下？」
「啥，晚上？網吧？去，誰說不去的。」汪洋停下手中的筆，猶豫了一下，抬頭說道。
「還以為你成功被張狗教化了呢。」劉星又拍了拍汪洋的肩膀，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汪洋其實內心十分糾結，這幾日經歷了太多事，對他的衝擊極大。他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的生活，是否要改變現有的狀態。尤其是王語彤的出現，更讓他對當下的生活狀態產生了厭惡之情。
……
王語彤坐在座位上，將一張剛用完的草稿紙揉成團，用力地扔在桌子上。
「他怎麼能這樣，天天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我要不要找個機會說說他？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王語彤在心裡嘀咕著，而這一幕恰好被陳曦看到。
「怎麼了？這是在發脾氣嗎？是誰惹咱家小公主生氣了，說出來我去誇誇他。」陳曦調侃道。
和王語彤相識這麼多年，鮮少見到她發脾氣，即便有，也是和自己鬧彆扭的時候。這是因為汪洋生氣麼？多少男生夢寐以求能得到王語彤的青睞，結果卻是這麼一個差勁的小子，可惜了，陳曦盯著王語彤默默地想。
「你老盯著我看幹嘛，誰跟你說我生氣了，看你那幸災樂禍的樣子。」王語彤白了她一眼，隨手將那個紙團扔進垃圾桶。
兩人從小就親密無間，情同姐妹，互相開玩笑是常有的事。不過王語彤這段時間的狀態以往從未有過，動不動就走神，還自己生悶氣。
「我發現你這兩天很不正常，來大姨媽了啊？」陳曦又開始試探她。
「什麼跟什麼嘛，我幾號你又不是不知道，別在這瞎猜···」
「那就是想汪洋？」陳曦直接點明。
「什麼跟什麼啊，我想他幹嘛，再說了他不就坐在那，用得著想嗎？」王語彤有些驚慌失措地辯解。
「我就隨口一說，你慌什麼……」
正說著，上課鈴響了，陳曦不得不停止追問。也許要找個時間跟汪洋談談，自己姐妹喜歡的人，絕不可以這麼差勁，要麼就直接斷了王語彤的念想，很顯然後者更為現實一些。
作為王語彤的好姐妹，陳曦有了自己的打算。
……
晚自習下課，當劉星再次提及去網吧時，沒想到汪洋卻堅決地拒絕了。
這一個晚自習，汪洋的精力格外集中，甚至還做了一套化學卷子，雖說錯誤百出，可他的內心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洗完臉的汪洋，如往常一般，拿起水壺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