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陽一身潔白乾淨的校服，修剪的整齊而不失個性的短碎發，配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身上還有淡淡的不知名香水味，手裡拿著一套英語卷子，站在汪洋身邊微笑的看著他。
「幫我講講這段閱讀理解吧。」此刻他與王語彤之間只有一個身位的距離，語氣柔和，舉止優雅。
「腿不疼？」汪洋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向陽，後者身體筆直，T字步，姿勢像極了軍訓時候的軍姿。
「還好吧，你給我講一下吧，現在咱們班可就你英語最好。」王語彤就在身邊，即便他現在腿已經開始微微顫抖，嘴還是很硬的，話雖是對汪洋說的，但注意力卻在王語彤身上。
「問問王語彤吧，她英語比我好的多。」汪洋壓住內心的不悅，指了指前面的王語彤，他自然明白為什麼林向陽會在這個時候跑過來問自己問題。
「額……不好吧。」林向陽嘴上有些猶豫，內心已經樂開了花，他等的就是汪洋這句話。
汪洋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寫卷子，早上這個自習只有短短半個小時，他不想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彤彤，能幫我看一下這個嗎？」林向陽內心無比忐忑的轉向王語彤。
轉來濱海中學已經半個月了，這是他第二次在學校跟王語彤開口講話，剛回來時面都沒見上，等到來了學校卻又撞在槍口上，也不知是他命不好還是兩人天生無緣。
王語彤正在和林妍靠在一起說悄悄話，七點半到八點這個自習是沒有人管的，大家可以隨意討論問題，當然也可以閒聊。
王語彤轉頭，便看到林向陽訕笑著站在一旁，她不禁皺了皺眉頭，不過也不好直接拒絕。
「卷子拿過來。」王語彤伸手，下意識的側頭看了一眼後面，「還有請你以後叫我的全名，彤彤不是你可以叫的。」
見汪洋依然趴在座位上，似乎注意力並不在前面兩人身上，王語彤這才看向卷子。
不多會，林向陽心滿意足的離去。
題目不重要，重要的是打開和王語彤之間的僵局。
「我先走了啊，要上課了……」
又跟林妍聊了一會，王語彤看了看手上的表，站起身準備回教室。
「我走了，耽誤你時間了。」王語彤站在走廊上，側頭看向汪洋正在寫的卷子。
汪洋表面上是在寫卷子，其實全部的注意力也都在王語彤身上，見女孩靠過來，呼吸不由自主的開始加速，然後急忙抬頭，正對上王語彤看過來的眼神。
短暫的對視，汪洋心慌的將目光移向面前的書本，「沒事的。」
女孩報以溫柔微笑，汪洋壓住劇烈跳動的心臟，微笑點頭回應。
「你跟我出來下。」走到講台時，王語彤點了點林向陽的桌子。
林向陽與汪洋一樣，面上看是在認真看書，其實所有的精神都在王語彤那邊，只是他沒想到，王語彤走的時候會叫他。
六班教室門口，林向陽俯身看著這個讓他執著了十幾年的女孩，心中帶了一絲不安，後者臉上並沒有一絲笑意。
「你跟汪洋是怎麼回事？」王語彤眼睛緊緊盯著林向陽。
林向陽如鯁在喉，她果然還是更在意汪洋啊，只是，你難道不知道，他已經放棄你了麼。
「我倆現在是朋友啊，沒別的。」林向陽收起思緒，原本有些緊張的情緒也逐漸安定下來。
「是麼？」王語彤投來疑惑的目光，對於林向陽的話，她是有些不信的，以林向陽的性格，他們怎麼可能成為朋友呢。
「是的。」林向陽語氣肯定。
「反正你別影響他就好，不然咱們真的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說完，王語彤便回了一班教室，剩下林向陽滿嘴苦澀的留在原地。
王語彤走後，汪洋便回了座位，桌子上除了留下的一股與林妍身上的茉莉花香完全不同的淡淡香氣，還有兩個酸奶。
是那種一板四個的酸奶，已經喝掉兩個，還有兩個放在了汪洋桌子上。
「這酸奶是你的麼？」汪洋指著桌子上的酸奶，問林妍。
「那是彤彤帶的，我們早上是在這裡吃的飯，我倆一人一盒。」林妍看了眼桌上的酸奶，便知道了王語彤的用意。
「你不要是吧，我喜歡喝。」林妍見汪洋目光有些糾結的看著桌子上的酸奶，她明白他可能不想接受這些，尤其是王語彤的東西。
說完，不待汪洋反應，伸手便把那剩下的兩盒酸奶拿了過去。
汪洋心底微微鬆了口氣，原本他還在糾結是否應該給王語彤送回去，現在被林妍拿走，這個問題便不存在了。
「喏，這個給你。」林妍把剩下的那兩盒酸奶，掰了一個，又拿了一根吸管，一起放到了汪洋桌子上。
「幹什麼？」
「這是本小姐給你的，算是你教我背單詞的一點點酬勞。」林妍眼睛裡閃著狡黠的笑意，「不得拒收，拒收我就哭給你看。」
之前王語彤已經和她講了汪洋的情況，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力所能及的幫助一下他。
汪洋張張嘴，把原本想拒絕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摸不透林妍的性格，總感覺她跟陳曦有點相似，萬一真當著全班的面哭，班裡同學會怎麼想，他的臉可沒處放。
接下來的日子，王語彤就時不時的跑過來找林妍，有時空著手，有時會帶一堆零食，她吃的不多，剩下的便全部扔在汪洋桌子上。
只是除了最初的那次，後面兩人沒再說過話，唯有眼神的交流還如往常一樣，每次王語彤來，汪洋都是默契的搬個凳子坐到劉星桌子上。
時間很快來到了七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高三的氛圍也越來越越濃，就連最好玩的同學在教室的時間也逐漸多了起來。
周五下午課外活動時間，汪洋正在複習下午講的物理課。
「汪洋！」陳曦站在六班教室後門，對著他招手。
如今汪洋已經習慣，幾乎每周五這個時候，陳曦都會過來喊他。
「王爺爺來了。」
最近這幾個星期，幾乎每個周五，王文德都會來找汪洋，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和方靜雲一起。
兩人從五點聊到六點，基本算是汪洋的人生啟蒙課，汪洋心中對此充滿了感激。
「爺爺。」一出校門，汪洋就看到了現在路邊樹蔭下的王文德。
「走，吃麵去。」
今天王文德是一個人，老規矩，去村里那家麵館吃麵。
「來啦。」兩人一進門，老闆就熱情的招呼。
因為來的次數多，老闆早已認識這一老一少，而且每次王文德教導汪洋的話都讓老闆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最近跟彤彤關係怎麼樣？」王文德一邊剝著蒜，一邊看著汪洋，後者已經把一個小碟子放在了他面前，「她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老頭子我都想她了。」
「還好吧，現在算是點頭之交。」汪洋思考了一會，找了一個自以為比較合適的用詞。
「苦了你了，唉。」王文德有些過意不去，從汪洋的眼睛中，他能看到他內心的痛苦與掙扎。
「沒什麼的爺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汪洋語氣淡淡，似乎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兩人正說著，老闆已經悄悄的把面放在了桌子上，現在他已經懂得不打擾兩人的對話。
「不說這個了，吃麵。」招呼一下汪洋，王文德便拿起來筷子。
「爺爺，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麼賺點錢嗎？」汪洋沒有動筷子，認真的看著王文德。
經過幾次的交流，汪洋已經意識到，高考只是一個途徑而已，高考的成功並不意味著人生的成功，而即便是他現在拼了命去學，以後最多也就是個普通一類本科，重點本科已經與他無緣。
而有些能力，是高考給不了他的，比如，自己賺錢。
「怎麼？缺錢了？」王文德笑眯眯的看著他，「缺錢了可以跟我說，你要多少。」
「我只想自己掙錢。」汪洋沒理王文德的話，低頭拿起筷子，輕輕的翻著碗中的面。
「真不要？」王文德繼續引誘他，「只要你開口，多少我都給你，有了錢你父母就不用受苦了，你也不會被同學看不起了，你不考慮考慮？」
汪洋默默搖頭。
王文德嘿嘿笑了兩聲，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汪洋什麼情況他很清楚，這可是擺在面前的捷徑。
「想賺錢麼，最簡單的就是銷售。」王文德吸了一口面，又扔了一顆大蒜進嘴裡，嚼了半天才繼續道，「把東西賣給需要的人。」
「什麼意思？」王文德的話讓汪洋來了精神，瞪著兩隻眼睛看向王文德。
「簡單啊，就拿這碗面來說，我們餓了才會買它，對吧，不餓的時候你會買麼？」王文德指了指碗裡的麵條，「所以重點是什麼？」
王文德停下手中的筷子，等著汪洋回答。
面對王文德的第一堂商業課的第一個問題，汪洋內心十分緊張，只見他緊緊的皺著眉頭，盯著眼前的麵條，一副便秘的表情。
許久，汪洋抬頭，「是找到需要這個面的人？」
王文德點點頭，又搖搖頭，似乎對汪洋的答案並不是特別滿意，「再抽象一點。」
汪洋又低頭考慮了半天，最終無奈搖頭。
「銷售的本質其實是解決問題。」王文德不再賣關子，對於一個幾乎沒有任何社會經驗的高中生來說，這個確實有點過於抽象了。
「用你的產品解決相應的問題，這包括兩個方面，就和你們談戀愛一樣，兩個人互相喜歡，才能成為情侶對吧。」王文德想了半天找了一個並不是特別恰當的例子。
「這麼說吧，我有病，你有藥，成了！所以，病和藥是兩者是互補的，你有病就去找藥，你有藥就去找這藥對應的病。」繞來繞去，王文德舉得例子越來越離譜，乾脆閉嘴不說了，繼續悶頭吃麵。
「那爺爺，我現在又沒藥又沒病，那我怎麼賺錢？」汪洋也被繞暈了，面前呼嚕呼嚕吃麵的王文德讓他更迷糊了，什麼又是藥的又是病的。
「不不不。」王文德搖搖手中的筷子，「你有病，你們都有病。」
汪洋一臉黑線，你才有病啊……
「你們現在不是高三了嘛，你們最想要的是什麼？高考成績對不對。」王文德喝下最後一口湯，繼續解釋，「如果有人能賣分，你會不會買？」
「我沒錢買……」
「……」這下輪到王文德無語了，「那你那些有錢的同學會不會買。」
汪洋點點頭。
「但是，沒人賣分，那個犯法，如果你有什麼好的學習資料之類的東西，是不是可以賣給你同學？」
汪洋繼續點頭，然後開始吃麵。
說話的功夫，汪洋已經三口兩口的把面塞進了嘴裡，對現在的他來說，王文德的話可是要比這碗面香的多。
「我只是舉個例子，你要喜歡干銷售，等你大學畢業了，來我公司，我給你機會，但現在，我看不出有什麼好的賺錢方法。」
王文德擺擺手，站起身去結了帳。
「走吧，陪老頭子散散步。」
兩人很快出門，沿著步行道慢慢向海邊走去，好在太陽已經躲到雲層後面，地面上的溫度也不是特別高。
「大學畢業以後是想搞科研還是想做生意？」王文德慢悠悠開口。
面對這個問題，一旁的汪洋陷入沉思，按他的理想，是考研考博最後去一所高校當老師，不過因為王語彤的存在，原本的想法已經開始動搖。
太過平凡又如何有機會和王語彤在一起。
「我想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錢。」許久之後，汪洋悶悶的說道。
哈哈哈……汪洋的話頓時把王文德逗樂了，轉頭微笑著看了眼，身後這個衣著簡樸的孩子。
「想成為富人是嗎？」
「嗯。」
「那首先，你要學會加槓桿，第二，畢業以後不可以打工，至少不可以一直打工，最多三年……」
「爺爺，什麼是槓桿？……」
「槓桿有很多種，比如……」
……
直到快六點鐘，汪洋才依依不捨的回到學校，每次與王文德交流，都能讓他的認知飛速的提升，如今高考在他眼中雖然重要，但不再是那麼絕對的選擇，即便高考失利，他也有信心活出讓自己滿意的人生。
「你幹嘛去了？」汪洋屁股剛坐定，林妍的小腦袋便湊了上來，為什麼汪洋每個周五課外活動時間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且似乎每次都是陳曦過來喊他，難道他和陳曦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陳曦不是王語彤最要好的朋友麼……林妍的小腦瓜里幾乎被問號塞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