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合約，送走了顧夫人，莫晴嵐在咖啡廳摸魚一個小時。
主要是打王者農藥。
她運氣很差，當然，她不會承認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晴姐不要面子嗎？
上次被盛雲洲帶飛，幾乎達到了弟弟秦意幫她打到的巔峰水準。然而，她玩了一個小時，又是墮境又是被網友謾罵。
默默合上手機，莫晴嵐向天花板九問。
為什麼大家都這麼急躁？
急著輸or急著贏。
為什麼不能不計得失，不論成敗，單純享受遊戲樂趣呢？
遊戲境界之上，還有境界。
晴姐已經超脫了。
喝掉兩杯高能咖啡後，莫晴嵐上樓。結果就被粉初音通知，去會議室開會。
她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會議室走。
盛氏集團的品牌理念之一，無障礙溝通。反映在辦公室設計上，就是辦公區、會議區、茶水休息區之間的大落地玻璃。
所以，當她手摁在門把手時，赫然發現盛雲洲沒走。
就那麼大喇喇坐在主位上。
玩，手，機。
但其他人，都是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好像被孫悟空施展了無定風波。
這氛圍，讓莫晴嵐忍不住想飆成語。
她的人生信條是，既來之則瘋之。大不了加入工具人行列。
輕手輕腳進去，在離盛雲洲最遠，距投屏最近的位置坐下。她的電腦也不知被誰放在了這兒。
人群生動了起來。
有人眨眨眼，有人轉轉僵硬的脖子，還有人捏捏指節嘎嘣響。
盛雲洲隨手，將手機丟在了桌面上。
「人齊了，開始吧。」
瓦特？
敢情這些人都在等莫晴嵐？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幫她拉仇恨嗎？
莫晴嵐想像著，手裡拿個布偶小人，然後她暗搓搓給小人扎針兒。
「好的，那就由我給大家先做策劃端的報告。」
作為主策，陳博是面向老闆的第一匯報人。
只是投屏的封面，醒目地寫著「當山海經遇見塔羅牌」。背景是一條巨龍，四角是塔羅牌。
團隊的注意力都被陳博吸引了。
主策一聲不吭，玩了一票大的。明明內部會不是這樣的啊，這次可真是天馬行空，但也真的出人意料了。
光封面就酷斃了。
莫晴嵐的眼底，閃過森冷冰寒的光。
她到底低估了某人的底線。
不，陳博沒有底線。
一定是趁著她下樓時，偷了她的創意。她的電腦就放在會議室，雖然有密碼，但以陳博的手段，破解或許不是難事吧。
她不相信，兩個人會心有靈犀想到一處。
這是篤定他不會留下證據，還是料想她會忍氣吞聲、接受這不公平的職場潛規則？
莫晴嵐咬牙切齒看屏幕，盛雲洲餘光時不時瞥向莫晴嵐。
看來他姐把小姑娘氣得不輕，都這會兒了還沒消氣。
他忽然想到，上次顧天易那臭小子過生日，等一個人等一份禮物，望眼欲穿的模樣。顯然這是動真心了。
倘若以後發現，心愛的姑娘變成了舅媽，這巨大的落差如何接受？
但讓盛雲洲就此放手，也是不可能的。他人生三十二年，只這一次動凡心，斷然沒有相讓的道理。
不過，盛雲洲還有最後一手，告訴外甥真相。你心儀的人，只是看在你媽的合同上，才對你殷勤備至。
接受現實吧。
哦，思緒飄遠了。
眼下當務之急，哄好小姑娘。
「我們要做《山海經》，就不能光做《山海經》。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和我一樣的經歷，打開電腦時，頁面像膏藥似的貼著小GG：開局一條鯤，進化全靠吞。鯤，不也是《山海經》瑞獸嗎？那我們的《山海經》和別人的有何區別？」
陳博巴拉巴拉，唾沫橫飛，此處省略八千字。
百分之八十是莫晴嵐做的闡釋說明。
莫晴嵐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兵不血刃將他拉下馬。
她當然也可以直接莽，掀翻桌子下的齷齪，告訴盛雲洲，陳博抄襲。
但在沒有拿到證據，證明他剽竊時，大家會支持誰？
畢竟，陳博是老員工，有豐富的經驗和光鮮的履歷。
別人反而會認為她冒進貪功，影響到她在公司的人際關係，讓人覺得她不容人，不好相處。
所以在陳博講完，莫晴嵐第一個鼓掌了。
被提醒的眾人，也開始鼓掌，驚艷於一場創意非凡的提案。
盛雲洲擰著眉，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
小姑娘不會是被這個口吐蓮花的主策迷暈了眼吧？不至於吧。連他盛雲洲和郁驍都不入眼，在陳博的陰溝翻了船？
於是他提唇問：「莫莫同學，說說你為什麼鼓掌？」
如果說剛剛陳博向莫晴嵐傳遞的表情，還是挑釁，這回就徹底摸不著頭腦了。他可不相信，她是欣賞他。
莫晴嵐心裡暗暗叫爽，有人主動推動劇情進展，那就不是她的錯了。
「盛總，如果我說，不明覺厲，您會不會覺得我太沒文化了？見識太短了。」
不光是盛雲洲，其他員工也都笑了。
到底是沒走出象牙塔里的人，還保持著天真直率的好品格。
如果工作好幾年這麼說，只能暴露無知了。
「OK，至少很誠實。」盛雲洲笑道。
莫晴嵐對著電腦屏幕上索引的資料，隨之又向陳博謙虛地詢問：「陳主策，聽了你的解說，我超級超級好奇，你能幫我答疑解惑嗎？76張塔羅牌暗含了什麼寓意？因為我後期要畫原畫嘛，為什麼愚人是特殊的存在，什麼是身、心、靈？這樣，怎麼和角色相聯結？我本人好喜歡權杖和星幣啊，有權還有錢，那怎麼體現在角色上呢？」
莫晴嵐的話里，就帶著陷阱。
不了解塔羅牌的人，多半不會知道。
陳博的電腦連著屏幕，他如果查找，肯定被大家發現了，他一竅不通。
是的，這就是臨時抱佛腳的壞處。
他也沒想到，莫晴嵐用這種方式向他發難。
想裝死是不行的，老闆還坐在堂上呢。腳趾頭摳出三室一廳，他另一個手在暗搓搓開手機，問度娘問某乎。
盛雲洲冷笑了一聲，這是自己的員工，如果專業不精，該打擊還是要打擊。
但如果弄虛作假，那就是人品問題，不可饒恕。
他難道沒聽出來嗎？塔羅牌是78張，而非76張。
「掌聲鼓勵完了，你告訴我，其實你也是一知半解嗎？如果遇到真玩家，唾沫都能把你淹死。你這是要讓同行看笑話，讓玩家粉轉路嗎？這個水平怎麼做主策？」
陳博抹了一把額頭，感覺今天這個事情，大概似乎辦砸了。
但現在，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只能硬著頭皮挺著。
這時美術主負責人劉肖開口道：「盛總，策劃聽完了，也看看我們的原畫吧？莫莫……同學和我也有一些溝通，說不定有驚喜哦。」
「投影，看一看！」盛雲洲說。
然而，莫晴嵐磨磨蹭蹭，尷尬地搓手，頭也垂得低低的。
飆演技時刻到。
「對不起，盛總。對不起，劉主管，我剛剛聽了一個偉大的創想，覺得自己的原畫，太LOW-B了。我申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重新畫。」
到底畫成了什麼錘子，才配得上一句LOW-B的評價啊？
眾人的興致都被吊起來了。
盛雲洲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憑藉他對莫晴嵐的了解，她或許會在相處中，故作低姿態，實則解語花，恭維男人很舒服。但妄自菲薄，不是她的性子。
看這個樣子，倒更像是，冒壞水、憋大招。
他摩挲著下巴，遊戲更有趣了！
莫晴嵐身邊坐的人，被好奇勾著伸長了脖子，往她的屏幕看去。
嘖嘖，下一瞬，眼珠子就差點落地。
「如果這樣的原畫還LOW，那整個美術組，都可以捲鋪蓋捲走人了。」
盛雲洲一錘定音，「不管畫成什麼德性，都給大家看看。你本就是實習的，畫得平凡一點，也正說明了，進步空間巨大嘛。」
氣氛醞釀到這一步，莫晴嵐也不推脫了，拿著轉接頭，連上自己的小蘋果。
投影上顯示出了神獸巨龍。
巨龍的身軀蜿蜒而修長，鱗片閃爍著神秘的光芒，每一片都細緻入微。顏色層次豐富，從深沉的靛藍過渡到耀眼的金黃，在光線的映照下變幻無窮。
巨龍的眼睛炯炯有神，透露出威嚴與智慧。巨龍的爪子鋒利無比，仿佛能夠撕裂一切阻擋它的東西。
背景充滿神秘的氛圍。頭頂是烏雲密布的天空中，閃電划過，照亮了巨龍的身影。而在巨龍的腳下，山川起伏，河流奔騰。
但這不是最要緊的。它對應了塔羅牌里的愚人。因為愚人是0號牌，代表萬物起源始於此。只有代表傳統文化的巨龍，才適合這樣的結合。
莫晴嵐剛剛還說，她不懂塔羅牌。
這裡面文章大得很呢！
盛雲洲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讀懂了莫晴嵐的小九九，欲拒還迎，以退為進用得可是太好了。
但這也要得益於先前的鋪墊。
如果不是前面的幾個問題，誰能知道陳博連個半漏子都不算。
「陳博，來，你點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