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低聲和朱貴耳語完,粲然一笑。Google搜索也不理睬朱貴的反應,就拉著不明就裡的趙宗全夫婦出門去了。
鄭昌的家丁們紛紛閃開,讓出一條道路來,誰也不敢阻攔。
先前的三十大棍還讓他們記憶猶新,誰又敢出頭。
看著凶神惡煞的顧廷燁,哪怕自家主子斷了手,也沒誰敢上前呵斥一聲。
兩個主事之人,此時也無人出來控制局面。
朱貴被顧廷燁的話驚駭得魂飛魄散,怔怔失神。鄭昌則還在地上打滾低吼,斷手處血流了一地。
因此,廳內人數眾多的鄭家家丁和迎春樓護院,就這麼看著傷人的顧廷燁趾高氣昂地揚長而去了。
朱貴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在發抖。顧廷燁話里透露出的信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他之所以敢肆無忌憚地害死礦工牟利,那是因為有一眾主官在為他遮掩。禹州有李鑒鄭昌,汴京則有商冶。
但他很清楚,一旦礦山之事露餡,被朝廷查實之後,自己作為主謀,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朱貴思緒紛亂,失神許久,好一會兒後,他才回過神來,此時顧廷燁已經帶著趙宗全等人離開了迎春樓。
朱貴聽到不遠處的低吼,抬眼望去,原來是鄭昌。
鄭昌被顧廷燁斬斷手已經有一會兒了,如今顧廷燁都走了,居然還沒有人去給他包紮處理。
流血過多的鄭昌此時面色慘白,力氣全無,雖然痛入骨髓,卻也只能低聲嘶吼著。
「人呢,都死光了嗎?還不趕緊給鄭通判止血,趕緊去請郎中!」朱貴氣急敗壞地大叫。
鄭昌的家丁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總算有人扶起了鄭昌,替他止血,還有人跑到醫館請郎中去了。
之所以那麼長時間都沒人救治自家主子,實在是鄭昌先前對家丁們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他們涼透了心。
那六個家丁先前對沈從興動手,都是聽鄭昌的吩咐。等到趙宗全要處置他們時,鄭昌卻聽之任之,對家丁們的求饒視若不見。
正所謂物傷其類,剩下的家丁們也感受到了自家主子的冷漠,人心浮動已是不可避免了。
朱貴也看出來鄭家家丁們的心思,不由一嘆,這都是鄭昌自作自受,怪不得誰。
但此刻礦山之事已經敗露,朱貴鄭昌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朱貴還要和鄭昌同舟共濟,一起想辦法。
朱貴連忙走到鄭昌身邊,說出顧廷燁盜取帳本一事。
鄭昌止住了血,臉色好看了些,腦子也漸漸清醒。他聽了朱貴之言,急火攻心,差點沒當場暈死過去。
這個朱貴居然敢偷偷備份暗帳,更要命的是還把這帳本丟了,落在了顧廷燁的手上。
在鄭昌看來,顧廷燁所作所為,肯定都是出於趙宗全的授意。如今他們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趙宗全必然拿著帳本上告。
苦心經營多年的利益體系,眼看就要一朝崩塌,鄭昌怎能不氣,怎能不急!
好在鄭昌也算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心理素質極強。胸口劇烈起伏几下之後,鄭昌總算勉強鎮靜了心神。
此時也顧不得追究朱貴私自備份暗帳之事了,最要緊的,還是戮力同心,度過眼前的危局再說。
一念及此,鄭昌勉強調動力氣,擠出幾個字來。
「快,回州衙,請知州大人拿主意……」
……
另一邊,趙宗全被顧廷燁拉著出了迎春樓之後,仍是一頭霧水,心裡滿是擔憂。
出了迎春樓沒多久,走到一處巷道口,趙宗全叫停了隊伍,喚來顧廷燁。
趙策英當先斥責道:「廷燁,你可知你惹了多大的禍?不只你自己身陷險境,還要連累我父親母親,乃至整個趙府之人!」
趙策英這話不可謂不重,他與顧廷燁是知交好友,素來相知相契。但他實在不理解,顧廷燁為什麼要魯莽出手。
他難道不知道,重傷朝廷命官,會有什麼後果嗎?
對兒子的質問,趙宗全冷眼旁觀,他此時也是心中有氣,想看顧廷燁如何作答。
顧廷燁面色平靜,不卑不亢道:「趙兄,叔父。此事不是顧某魯莽,而是另有隱情。」
「有什麼隱情,你快說啊,只要你說得有道理,姐夫肯定不會怪你的。」沈從興急哄哄地替顧廷燁解圍。
趙宗全瞪了小舅子一眼,然後看向顧廷燁,嘆了一口氣:「廷燁,我知你素來聰慧,胸有成算,不會昏頭昏腦。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快快說來。」
顧廷燁對趙宗全恭敬一禮,單膝跪地,面色肅然。
「我斬那鄭昌右手,不只為了叔母之仇,更是為了大青縣礦工之仇!如此狗官,我只恨不能殺之而後快,何況只是斷他一隻手!」
說這話時,顧廷燁聲若洪鐘,渾身豪氣縱橫。雖然他跪在地上手無寸鐵,周圍眾人卻仿佛看到了眼前有一位大將軍,橫刀立馬,以一當萬。
聽顧廷燁說話時似乎底氣十足,趙策英沈從興等人不明內情,疑惑地看向趙宗全。
趙宗全此時正在沉吟。
一向以來,他只是故意表現得穩健,並不真的是庸碌之人。相反,他英明之極,有雄主之姿。
一聽顧廷燁提起大青縣礦工,趙宗全瞬間就明白了顧廷燁的打算。
這是逼著自己與鄭昌反目成仇,用鄭昌來逼迫自己不得不行那先斬後奏之事。
想到這裡,趙宗全也猜到了顧廷燁與朱貴耳語的內容。顧廷燁肯定是告訴了朱貴,帳本已經落到了自己手上。
這也解釋了朱貴當時聽完,震驚害怕的一系列反應。
趙宗全清楚,如今雙方已是勢同水火,如果自己還是選擇忍耐不發,就會被鄭昌等人先下手為強。
礦工們救不出來不說,趙府也會突遭橫禍。
顧廷燁乾脆利落一刀斬下,就讓趙宗全陷入騎虎難下之勢!
事已至此,再忍耐求穩也無用了。趙宗全本就是英武果決之人,當即做出了決定。
只是這個顧廷燁……
顧廷燁自作主張,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哪怕最後順了他的意,趙宗全心裡還是十分惱火。
看著單膝跪地,脊背挺直的顧廷燁,趙宗全想要呵斥幾句,卻開不了口。
說到底,顧廷燁行此事全憑一身正氣,沒有半分私心,為的是大青縣礦工,他又如何能苛責這個義憤填膺的晚輩呢?
面對顧廷燁大義凜然的眼神,趙宗全此時倒生出幾分羞愧來。他縮頭不出,說是按照規程,無功無過,但終究顯出利己的冷漠來。
比起顧廷燁,他這個長輩似乎做得有些失敗。
一念及此,趙宗全邁步上前,扶起了顧廷燁。
然後長舒一口氣,目光變得堅定。他轉頭對家將們沉聲道:「全體轉道。目標:團練大營!」
顧廷燁初時還有些錯愕,然後轉為大喜,躬身道:「團練使大人英明!」
「回頭再收拾你!」
趙宗全冷著臉撂下一句話,然後就扭頭不理睬他了。
再給他好臉色,誰知道這個無法無天的兔崽子日後會鬧出什麼事來。
顧廷燁不以為忤,笑嘻嘻地一路小跑,回隊伍中尋盛長楨去了。
盛長楨目睹了整件事的過程,此時滿臉笑意,拱手恭賀道:「顧兄為民請命,為禹州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顧廷燁低聲道:「長楨,別羞我了,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沒有你出謀劃策,此事根本就是鏡花水月,我又豈能如此暢快?」
兩人相視無言,沒一會兒,就哈哈大笑起來。
「到底咋回事啊?」沈從興撓著腦袋,和趙策英面面相覷。
搞了半天,好像大家都是聰明人,合著就他們兩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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