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汴京城外,剛下過一場夏雨。
夏雨驟然而作,戛然而止,來得粗獷,走得豪爽,雨後的空氣中彌散著泥土的氣息。
太陽很快探出頭,發散自己的熱力,火球般炙烤著大地,樹葉被烤得打起了卷,野狗趴在樹蔭下吐著舌頭,蟬兒在樹上拼命地嘶叫。
官道上,如織的行人們一身短打,時不時拭去額頭上的汗水,口乾舌燥地趕著路。
道旁的陶然亭里,有一行即將別離的人兒正在話別。
明蘭取出帕子,輕輕給盛長楨拭了拭汗水。盛長楨也不說話,微笑著享受著姐姐的關心。
一旁的長柏看見姐弟逾禮之舉,只是眼觀鼻鼻觀心,權當是沒看到。他雖秉守禮教,但值此姐弟分別之時,他又豈能苛責呢?
「長楨,你……」
盛長柏話說出口,卻帶著些平日少見的遲疑。
盛長楨展顏一笑:「二哥,如今不正是最好的結果麼?我們兄弟倆都有遠大的前程,誰也不必犧牲了。」
盛長柏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盛長柏本是決意自請外放的,奏本早就遞到了龍圖閣,他也做好了外放的準備。
哪想到峰迴路轉,龍圖閣最終的決定卻是讓盛長楨外放觀政,讓盛家父子都是一陣驚喜。
這個結果讓盛長柏不用提前外放,可以按部就班地在翰林修撰的位置上磨勘三年,日後前途自然光明,盛長楨也可以保留翰林修撰的身份,可以說得上是皆大歡喜。
後來得知文大學士在其中的作用,盛紘還領著兩個兒子一起去登門拜訪,好生感謝了一番。
文延朴卻是不居功,說自己只是秉公辦事罷了,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周朝。
人家文大學士雖這麼說,但盛家人哪能不記得他的好。盛紘回家之後,特地叮囑兩個兒子,日後定要好好報答文大學士。
盛長柏和盛長楨也發自肺腑地感謝文延朴,自然無不應允。
龍圖閣的公文下發之後月余,盛長楨就得離京了。今日正是盛長楨啟程之日,盛長柏和盛明蘭都來送他。
「小七,以後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回來的時候,不准讓我看到你瘦了,聽見沒有!」
明蘭端出姐姐的架子,話里卻儘是不舍的柔情,眼眶中漸漸被水汽模糊。
盛長楨故作正經,躬身作揖,肅然道:「姐姐叮囑,長楨省得了!」
「又作怪!你就知道氣我!」
明蘭嘴裡氣鼓鼓地罵著,臉上卻是綻出了笑容。她伸出纖纖素手,一指戳在盛長楨腰眼上。
面對明蘭的溫柔攻擊,盛長楨站在原地笑吟吟地不閃不避。只要能看見姐姐臉上甜甜的梨渦,挨兩下不痛不癢粉拳又能如何。
盛長柏看著他們姐弟倆的打鬧,也感受到了他們之間溫馨氣氛,甚至隱隱有些羨慕。
他與兄弟姐妹之間雖也親近,但卻守禮自持,很少開玩笑,也難有像盛長楨姐弟倆這樣親密無間的時候。
「噔——噔——噔——」
遠處官道上,忽地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亭中眾人抬眼去看,是一隊騎士在縱馬狂奔。
領頭那人身穿袒肩寬袍,頭戴金漆兜鏊,盔下是一張黑漆漆的大臉,臉上絡腮鬍子野蠻生長。
「長楨,俺老包來送你了!」
一聲粗豪的喊聲傳來,暴露了他的身份。
盛長楨定睛望去,果然是包黑子。
「吁——」
包景年勒住馬頭,翻身跳下馬,大步邁進亭中。
「長楨,怎的要走都不和我說一聲,不把我當兄弟是吧?」
包景年一來就是興師問罪,盛長楨無奈笑道:「你不是正在宮裡當值麼,怎麼這會兒就出來了?小心官家治你擅離職守之罪!」
包景年憨笑一聲:「我才不怕哩,我早就和徐指揮使告過假了。」
「來——」
包景年切入正題,朝亭外招手,立刻有六個精壯的漢子進亭。
「長楨,南邊可不太平,你本事稀鬆,我怕你被小毛賊割了腦袋,到時候俺老包還得替你流幾滴馬尿。
喏,這是我家的幾個家將,個個都有些本事在身,對付那些毛賊山匪那是手到擒來,就贈予你防身吧!」
說著轉頭吩咐那幾個包家家將:「包大,我兄弟這一路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記住,盛少爺與本少爺一樣,都是你們的少爺。但凡他掉了一根頭髮,回來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家將中領頭之人面容微黑,正是包景年口中的包大,他聞言躬身領命道:「是,少爺!」
說完包大領著身後五人,走到盛長楨面前,恭敬施禮道:「少爺,我等謹聽吩咐。」
盛長楨看著眼前的精壯漢子們,感受到了包景年的一片苦心。
包家本是文官世家,頂多和盛家一樣有些家丁,哪來這般悍勇的家將。這些人定是包景年習武途中,一路跟隨之人,包景年栽培多年,才有了他們如今的鋒銳之氣。
盛長楨走上前去,拍了拍包景年的肩膀,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無需開口,一切盡在不言中。
包景年感受到了盛長楨的心緒,憨笑著撓了撓腦袋。只要能幫到盛長楨,包景年就已經很開心了。
不舍的話再多,終有離別之時。
盛長楨有些感慨,幾個月前,他才剛剛在這陶然亭送別了言仁化,如今一轉眼,自己亦成了陶然亭中一個行人。
世事變遷,真是令人唏噓啊。
盛長柏感受到了陶然亭中瀰漫的傷感氣氛,朗笑一聲道:「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長楨,你詩寫得如此好,怎麼到自己就變得如此兒女情長了呢?」
盛長楨聞言凜然,躬身道:「哥哥教訓得是,長楨謹記在心。哥哥,阿姐,還有景年,長楨去也。」
「去吧,好男兒志在四方,讀萬卷書,莫如行萬里路。你放心,家中之事,自有為兄擔著。為兄希望你回汴京之時,真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盛長柏聲若洪鐘,送別幼弟。
盛長楨跨上馬,身後書童元真和家將包大等人齊齊上馬。
「駕——駕——駕——」
盛長楨一行人在官道上疾馳,身影越縮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看見盛長楨的身影被地平線蓋沒,明蘭再也繃不住了,倚著亭柱掩面而泣起來。
「小七,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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