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長兄如父

  盛紘父子三人退朝後,雖滿腹心事,卻只能先回到衙門辦公。Google搜索

  傍晚散衙後,父子三人才算齊聚一堂,商討起今日之事來。

  盛紘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兒子,太過優秀也是一種煩惱啊。

  如果可能的話,盛紘真想自請出京,換取兒子的前途。

  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陸忍賈的奏本裡頭,雖彈劾的是盛家父子三人,但主要矛頭還是對準了盛長柏盛長楨兄弟。

  盛紘雖也在京為官,畢竟是在工部,和翰林院還隔著一層,勉強不用管親親迴避的舊例。

  但盛長柏盛長楨兄弟倆同在翰林院為官,還同任修撰一職,品級相當,這就有些犯了忌諱。

  如今的情勢,就是盛長柏和盛長楨兩人間,勢必有一人要外放出京。

  盛紘一向對盛長柏寄予厚望,視之為日後撐起盛家的頂樑柱,可以說,盛紘對這個長子費心最多,希冀也最高。

  可盛長楨也不賴啊,自從進學之後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資悟性,之後更是連中六元,不到十七歲就與他二哥同為翰林修撰,日後前途必然遠大。

  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讓盛紘該如何抉擇啊。

  盛紘有些頭痛,長嘆了一口氣。

  「父親,長楨,無需多言了。我已上書龍圖閣,說明了我願意自請出京,外放一任。」

  盛長柏面無表情,平靜地說出了他的選擇。

  「什麼?長柏,你……怎麼不和為父商量一下……」

  盛紘一驚,同時不滿兒子的自做主張,這件事是盛家的大事,理應由他這個家主來做決定。

  但盛紘也知道,盛長柏如此做,就是為了不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陷入兩難的境地,所以才先斬後奏,犧牲自己。

  對這個兒子的無私風範,盛紘又感慨又心疼,話說到後面態度也軟化了。

  盛長楨對哥哥的決定也十分震驚,連忙道:「二哥,你不必如此,此事應當從長計議啊。」

  盛長柏泰然自若道:「父親,長楨,我心意已決。長楨未來前途必然遠甚於我,我作為長兄,理應有長兄風範,豈能讓幼弟為我的前途讓路?

  更何況,我入翰林院已有數年,早就想外放一任做一方親民官,希望能為百姓做些實事。如今心愿得成,你們應該祝福我才是啊!」

  盛紘聽完兒子的一番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一旦認定了,那就是九頭牛都拽不回來,他也只能無奈唏噓。

  盛長楨心中大急,這個哥哥也太犟了,不聲不響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

  他關注的不是外放一事本身,而是擔心邕王兗王在此事上做手腳,把外放變成流放。

  盛長楨前世就對其中的貓膩深有體會,說是分配一樣的職務,但只要分配者大筆一揮,就能讓被分配者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譬如言仁化,以榜眼的出身,本該外放一任富庶之地的主官。可因為得罪了兗王,就被打發去了瀘州瀘縣這個偏遠之地當個小小知縣。

  盛家早與邕王有嫌隙,如今盛長楨又得罪了兗王,以這兩王在朝中的勢力,要在盛家兩兄弟外放一事上做手腳,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盛長楨不由地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旗幟鮮明地拒絕兗王,至少也要虛與委蛇,拖延他一段時間。

  說到底還是盛長楨先知心理作祟,對功敗垂成的邕王兗王毫不在乎,才會使盛家陷入現在的境地。

  一念及此,盛長楨不由地覺得愧對兄長。明明是自己惹的禍,卻要盛長柏來承擔後果。

  其實盛長楨打心眼裡覺得,如果一定要外放一人的話,肯定是自己去更合適。

  他有自信,無論外放到哪裡,自己都能在新皇繼位後捲土重來,左右也就是一兩年的事,盛長楨還年輕,又有什麼等不起的。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盛長柏自請外放的奏本早已擺在龍圖閣大學士的案頭,龍圖閣的大學士們必然已經看過。

  看著盛長柏投來的堅毅眼神,盛長楨也只能無奈嘆氣。

  ……

  龍圖閣,三位大學士正在此處理公務。

  華青鋒撿起一份公文,遞給了韓章。

  「韓老,這是盛長柏自請出京的奏本。」

  華青鋒在龍圖閣中年齡最小,資歷最淺,因此對韓章和文延朴一直尊稱為韓老和文老。

  韓章看完奏本,唏噓道:「盛長柏這是要為他的弟弟讓路啊……」

  華青鋒恭敬道:「依我看,此事恐怕不是盛紘決定,而是盛長柏自作主張。否則,哪會那麼快就遞上了摺子。」

  文延朴本來在一旁批閱公文,此時也走了過來,他看了看盛長柏的奏本,感慨道:「長兄如父,一至於斯啊!」

  文延朴轉頭看向韓章,希冀問道:「韓公,此事就沒有什麼輾轉騰挪的餘地了嗎?」

  韓章肅然道:「此事已經捅到了大朝會上,陛下既然把此事交給了我們,那麼我們無論如何都要給陛下一個交代,也是給在朝諸公一個交代。」

  文延朴嘆氣道:「此事本是微末小事,其實只需陛下一道特旨,便可解決。」

  在座的兩位大學士都是深悉官場朝堂之人,如何能不明白文延朴的言外之意。

  所謂親親迴避,其實就是上位者擔心底下人互相包庇,以權謀私而作出的規定。

  只要老皇帝一道恩旨特赦,此事也就消弭無形了,到時候盛家父子同朝非但無罪,反而能成就一番美名。

  可老皇帝把這件事甩給了龍圖閣,明擺著就是不願意下場摻和,自然不可能下這一道恩旨。

  盛長楨是老皇帝親手點的六元郎,老皇帝向來對他青眼有加。若不是老皇帝顧及兩黨之爭,此事未必沒有轉機。

  在盛長楨和整個朝局的穩定之間,老皇帝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一念及此,文延朴若有深意地瞥了華青鋒一眼。

  華青鋒是邕王侍讀一事,早就是人盡皆知。但他在人前一直表現得不偏不倚,秉公行事,如此才能一路高升至龍圖閣大學士的位置。

  文延朴卻是知道,這位華大學士鐵定是邕王一黨。

  面對文延朴的眼神,華青鋒安然若素,一臉肅然道:「文老,事已至此,無論如何,我們龍圖閣都要儘快拿出一個章程來,還有許多要緊公務要辦呢。」

  韓章點了點頭,道:「青鋒所言甚是。」

  他看向盛長柏那份奏本:「既然盛長柏要保他弟弟,那我們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說著就取出筆來,要在盛長柏的奏本上批上一個「可」字。

  「韓公且慢!」

  文延朴跨步上前,按住了韓章手中的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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