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高興不應該笑麼
「嗯。」蕊初點了點頭，說道：「許多妃嬪確實一年到頭見不到官家。」
「以前我只是聽說，沒想到宮裡的貴人和尋常人家的妾室也沒什麼兩樣。與其如此，還不如嫁個尋常人家做正頭娘子。」明蘭說道。
「大娘子是想問我為何要嫁給官人吧？」蕊初說道。
明蘭一怔，她確實有這個意思，沒想到蕊初不僅看出來了，還直接挑破了。
不過她仔細想想也就釋然了，宮裡是很複雜的地方，蕊初在皇宮生活多年，自然不是什麼不諳世事之人。
「官人跟我說了昨晚的事。剛剛我進來，聞到一股藥味，你在抹藥對吧？」明蘭說道。
蕊初聞言有些窘迫，悽慘一笑，說道：「大娘子是來看我笑話的？」
「不。」明蘭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那種自己淋過雨就想為別人撐個傘的人，卻也不會因為自己淋過雨，就去笑話別人淋雨。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世吧？」
「嗯。」蕊初點了點頭。
「我母親是個妾室，為了不被正室和寵妾刁難，我母親就算被家裡奴僕欺負，也會選擇忍讓。
小時候我不懂事，對此很不理解，母親只是叮囑我不要冒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不去找父親告狀。
後來才慢慢懂得母親的良苦用心，那時候我就心裡告訴自己，將來嫁人哪怕嫁的門第低點，也不會給人做妾。寧死都不會。
你在宮裡也看到過很多這種事，原本以你的身份，你沒得選擇。
但是現在你明明已經是縣主了，身份尊貴，並不需要做妾，卻偏偏要嫁給官人為平妻。
官人心裡對你一直有懷疑。」明蘭說道。
「原來如此。」蕊初聽完露出一絲苦笑，說道：「大娘子能聽我說一個故事麼？」
「你說。」明蘭點了點頭。
蕊初緩緩的講述了起來，從她入宮的經過開始講述，一直說到她忘了給官家準備茶水，官家強忍著到皇后宮裡用茶。
「那時候我心裡就十分感激，可是我只是一個宮女，報答不了先帝大恩。
直到兗王造反，先帝問可有人願意替他送血詔。那時候我很怕，但是想到先帝的恩情，就站了出來。
當時宮裡兵荒馬亂，我甚至連汴京城的道路都不熟悉，我沒想過自己能活著把血詔送出去。
可是官人出現了，他護著我出的城，要不是他我已經死了。」
「所以伱就想著報恩？可是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並不需要以上相許啊？而且官人已經娶了我，你應該知道的。」明蘭說道。
「我知道。」蕊初說道：「報恩只是一方面，其實我也是有著自己的私心的。大娘子覺得若是不嫁給官人，官家會把我許配給誰？」
明蘭聞言想了想，說道：「應該會許配給某個平叛時有功的將軍吧。」
「沒錯。」蕊初點了點頭說道：「我這個縣主不過空有個名頭罷了，本質上我就是一個宮女。若是許配給了有功的將軍，也未必會待我好。」
「可是你怎麼確定官人他待你就好？」明蘭問道。
「當時官人騎馬帶我出城的時候，後面有追兵。官人因為帶著我，差點被追兵追上了，在那種情況下，官人若是丟下我，逃命的機會也會大很多，但是官人並沒有。
我只是一個宮女，並沒有什麼遠見，只是單純覺得，他在那種情況下都沒丟下我，哪怕給他做個妾室，也挺好。」蕊初說道。
明蘭聞言沉默了，要是換成她，會這麼做麼？
「大娘子，你放心，我並沒有和你爭寵的意思。我會以妾禮侍奉官人和大娘子的。」蕊初認真道。
明蘭沉默了一會，說道：「官人之所以對你那樣，一方面是你堅持要嫁給他，讓他有些反感，其次就是上次你和他說的那些話。官人覺得你是太后派來的。」
明蘭說話時，一直看著蕊初的眼睛。
蕊初之前的話，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情她都看不出問題。
不過明蘭並沒有因此相信了她，現在就是她對蕊初的有一次試探。
蕊初聞言先是一愣，接著苦笑道：「原來如此。」
明蘭沒有說話，等待著蕊初的解釋。
蕊初說道：「當初我是去求的太后，太后對我並不在意，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不過過了幾天後，太后經常叫我過去陪她說話，還總是把話題往官家身上引。
我覺著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太后的目的，所以見了官人，想要提醒他。」
明蘭仔細回想上次李安見完蕊初後，回來跟她說的過程。
蕊初確實只提了一嘴，說太后說過，先帝讓官家重用李安和顧廷燁，就沒有說其他的了。
這種話有些模稜兩可，所以李安才會懷疑。
「那你現在知道太后真正的目的麼？」明蘭問道。
蕊初說道：「或許是太后娘娘怕我領會不了她的意思吧，出嫁前太后又見了我一次，讓我跟官人說說，讓官人多規勸規勸官家蕭規曹隨，不要改動先帝定下的策略。」
明蘭聞言對於蕊初的話，已經基本相信了。
…………
明蘭走後，李安又躺了一會，心裡更加煩躁，乾脆來到書房寫起了字。
明蘭走進書房，看到書桌上和地上的紙張上寫滿了靜字。
「官人的心亂了。」
明蘭屈身撿起地上掉落的紙張說道：「寫的字不如以前了，官人既然心裡愧疚，為何不去找蕊初聊聊？」
李安放下筆，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開口。
「官人是想問蕊初怎麼樣了，還是想問我和她聊的如何？」明蘭微笑道。
「我都煩死了，你就別跟我兜圈子了。」李安說道。
「我覺得官人是誤會蕊初妹妹了。」明蘭把蕊初和她說的話講述了一遍。
李安聽完，沉默了下來。
若是如此倒也解釋的通，畢竟現在官家和太后，只是因為對遼國動兵的事意見不一，倒也沒有爆發太大的矛盾。
以他這點身份，加上和趙策英之前就相識了，太后若是真的要和官家爭權，也不會拉攏他。
反倒是勸說官家他還有點用處，畢竟他和沈從興、趙策英關係不錯。
完全可以借他們的口影響趙宗全，哪怕改變不了趙宗全的決定，潛移默化也是好的。
「官人，你去見見蕊初妹妹吧。」明蘭說道。
「好。」李安點了點頭。
他之前不願意去，一方面是愧疚，另一方面是對蕊初有成見，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如今知道是自己誤會她了，李安也想去見見她。
倒不是說喜歡上了她，自己昨晚那麼對人家，總要去看看的。
丹橘看到李安出去，不解道：「大娘子，你幹嘛要幫安陽縣主？萬一…」
「堵不如疏，安陽縣主已經進門了，我不說官人遲早也會知道。」明蘭搖頭道。
愧疚這個東西最可怕的。
李安若是一直對安陽縣主心懷愧疚，拖的時間越久，這份愧疚只會更深。
當誤會解除的那天，長久擠壓的愧疚，只會對安陽縣主更好。
雖然現在李安對安陽縣主一樣心懷愧疚，會對她好。
但是她表現的大度，李安感激的同時對她也會有著愧疚。
這才是正確的夫妻相處之道，而不是一味的吵鬧。
以她和李安的感情，剛開始這樣李安肯定不會反感，但是時間久了呢？
…………
李安並不知道明蘭的想法，來到西院，在門口停了下來。
「有什麼好怕的，李安你可是個男人。」
李安給自己打了個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院裡正在打掃庭院的丫鬟，看到李安進來，連忙停了下來，行禮道：「主君。」
「嗯。」
李安微微頷首，走了進去。
「主君。」
外間的夏蟬和冬雪見李安進來，連忙行禮道。
「縣主呢？」李安問道。
「縣主睡下了，奴婢這就去叫縣主。」夏蟬連忙說道。
「不用。」
李安叫住了夏蟬，輕輕推開內間房門，走了進去。
「夏蟬姐姐，現在怎麼辦？」冬雪急道。
「我怎麼知道？先看著吧。」夏蟬說道。
安陽縣主送走明蘭後，便上床睡覺了。
昨晚她被折騰的不輕，根本沒休息好。
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李安來到床前，掀開簾帳，看到了睡著的安陽縣主。
因為天氣的原因，哪怕屋裡放了許多冰塊，安陽縣主也只穿著褻衣，雙手放在腹部，沒有蓋東西。
身上露在外的肌膚上，還能看到他昨晚留下的痕跡。
安陽公主雖然睡著了，眉頭卻還是微微皺著，額頭上有些細汗，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夢中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
李安嘆了一口氣，拿了個蒲扇，在床沿坐了下來，輕輕的煽動了起來。
「夏蟬姐姐，主君進去這麼久了，要不咱們進去看看？」冬雪小聲道。
李安進去這麼久，也沒什麼動靜，夏蟬心裡也有些擔心，想了想，去做了一盞茶，端著走了進去。
進了屋子，看到李安坐在床邊為安陽縣主煽風，驚訝的嘴巴微張。
李安看到夏蟬進來，放下扇子走了過去。
「奴婢怕主君渴了，給主君做了一盞茶。」夏蟬小聲道。
「茶我就不喝了，照顧好縣主，我先走了。」李安說道。
「是。」
李安走了兩步停了下來，說道：「不要叫醒她，讓她睡。」
「是。」夏蟬應道。
…………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安告訴劉氏他們，安陽縣主因為身體不適，中午就不過來吃了。
劉氏他們聽了也沒在意。
吃完飯，李安就和明蘭回房午休了。
七月間正是天氣熱的時候，上午出了不少汗。
兩人輪流洗了個澡，躺在了床上。
古代夏天溫度沒有後世那麼熱，沐浴完，加上屋裡放置了很多冰塊，倒是還算涼爽。
「明蘭，謝謝你。」李安摟著明蘭說道。
要是沒有明蘭，他怕是要一直猶豫下去。
「官人不是常說夫妻之間不用客氣，怎麼現在跟我客氣起來了？」明蘭笑道。
「是我錯了。」李安說話間，把明蘭摟的更緊了。
「官人輕點，別擠著孩子。」明蘭說道。
她現在懷孕已經三個多月了，腹部有些微微隆起。
李安聞言嚇了一跳，連忙鬆開了明蘭，說道：「娘子，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官人抱的太緊了，有些不舒服。」明蘭說道。
李安鬆了一口氣，說道：「嚇我一跳。」
夫妻倆小聲說著話，不一會明蘭就睡了過去。
李安卻沒有睡意。
明蘭現在有了孩子，孩子出生的時候都已經過了年了。
明年外放的事情肯定是不成了。
畢竟孩子剛出生，古代孩子夭折率本就高，哪裡敢帶著孩子亂跑。
原本李安還有些擔心，太后盯上了他，到時候官家和太后爭鬥起來，會牽扯進去。
如今得知安陽縣主並不是太后指使來拉攏他的，他倒是放心了。
以他的官職，在朝廷也不算什麼，官家和太后鬥起來，也用不上他。
…………
安陽縣主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冬雪拿著扇子坐在床邊一邊煽風一遍打盹。
「嘶…」
她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卻牽動了傷勢，倒吸了一口冷氣。
冬雪聽到動靜醒了過來：「縣主你醒了？」
「現在什麼時辰了？」安陽縣主問道。
「奴婢也不清楚，不過應該過了未時了。」冬雪說道。
「什麼？」
安陽縣主聞言一驚，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連忙起來。
「我不是讓你們快午時的時候叫我麼？」
「縣主你別著急，是主君吩咐的，說讓縣主多休息一會。」冬雪連忙解釋道。
「嗯？」安陽縣主一愣，不敢相信道：「你說的是真的？」
就在這時，夏蟬聽到動靜走了進來，冬雪好似看到救兵般，驚喜道：「夏蟬姐姐，縣主醒了，怪我沒有叫她，你來跟縣主說。」
「縣主。」夏蟬行了一禮，把李安過來看她，並為她煽風的事情說了一遍。
安陽縣主聽完愣了一會，眼淚就流了出來。
「縣主，你沒事吧？」冬雪急道。
「我沒事。」安陽縣主擦了擦眼淚，坐了下來，笑道：「我這是高興。」
「高興不是應該笑麼？」冬雪奇怪道。
「這叫喜極而泣，你懂什麼？縣主午飯都沒吃，趕緊去吩咐廚房給縣主做些吃食。」夏蟬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