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平戎策
「我也沒說現在動手，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等官家掌控局勢後，錢糧充足再動手。」沈從興說道。
李安微微搖頭，說道：「國舅為何非要盯著遼國？」
沈從興一怔，說道：「你的意思是打西夏？但燕雲十六州是北方屏障，若是奪回燕雲十六州，遼國就不足為懼了。到時候西夏同樣不足為懼。」
「國舅覺得遼國和西夏孰弱熟強？」李安問道。
「自然是遼國強。」沈從興想都沒想說道。
「既然如此為何不先易後難？」李安說道：「有西夏在側，大宋就不可能和遼國全力交戰，收復燕雲十六州非短期內可以做到的，一旦大宋占據優勢，西夏必然會出兵攻打大宋。」
「可是打西夏不也一樣？遼國難道會作壁上觀？」沈從興反駁道。
「不一樣的。」李安搖了搖頭說道：「西夏戰爭潛力不足，只要方法得當，甚至能在遼國反應過來之前把西夏給滅掉。」
「怎麼可能！」沈從興反駁道：「西夏雖然不大，卻也有數十萬兵馬，怎麼可能在遼國沒有反應過來前滅掉西夏！」
「國舅，你知道西夏有多少百姓么？」李安反問道。
「好像是二三百萬吧。」沈從興不確定道。
「那兵力呢？」李安繼續問道。
「好像有五六十萬。」沈從興說道。
李安點了點頭，說道：「我不怎麼懂軍事，卻也知道百姓和兵力達到十比一，就已經算是窮兵黷武了，但是西夏兩三百萬人口，卻有五六十萬兵馬，幾乎囊括了西夏所有的青壯。」
「你說的沒錯，但是西夏的兵馬都是戰時為兵，閒時為農。因此西夏可以供養的起。」沈從興說道。
西夏的兵制和唐朝的府兵制有些類似，對於西夏朝廷的壓力並沒有想像中的大。
「我知道，但若是讓西夏沒有閒時呢？」李安反問道。
「沒有閒時？」沈從興有些沒有明白，疑惑的看著李安。
「若是在農忙時陳兵西夏邊境，西夏必然要派重兵防守，如果每年來個一兩次，西夏能堅持多久？」李安說道。
「可是這樣大宋也承受不住啊。」沈從興搖頭道。
李安提出的辦法其實就是打經濟仗。
辦法好歸好，但是這麼做大宋的負擔也很大。
陳兵邊境肯定要往西北增兵，不然給不到西夏壓力。
如此一來哪怕不打仗，對錢糧的消耗也非常大。
很多人可能覺著奇怪，不打仗兵馬不也要吃飯發餉，如今只是陳兵邊境，並不是真的打仗，好像沒什麼消耗吧。
其實不然，西北土地貧瘠，每年收上來的錢糧供應西北邊軍都有些不足。
若是陳兵西北，就需要從南方運送糧草。
西北又沒有運河，只能走陸路。
古代運送糧草，靠的都是人力和畜力。
光是運送糧草，一路人吃馬嚼，就要消耗大量的糧食。
民夫可以徵召徭役，但是吃喝卻需要朝廷來提供。
其次軍隊有半餉和全餉之分，不打仗就是半餉，打仗則是全餉。
陳兵邊境也屬於戰時，要給士卒發全餉。
說不定還沒拖垮西夏，大宋自己就被拖垮了。
這些李安也知道，要是大宋錢糧充足，不可能沒有人想到這個辦法。
「要是拿下河湟呢？」李安說道。
其實李安說的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平戎策。
書生拜大將，這在宋代以前，是非常罕見的事情，把領兵作戰這樣的大事情交給書生來做無疑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頂著巨大的壓力不說，弄不好還會輸個精光。
然而，從宋代開始，這種現象就變得非常普遍了。宋代統治階層為了控制武將專權，對武將進行全面打壓，所有編制軍隊的一把手都由文人擔任，武將永遠只能做二把手或者具體某支部隊的指揮官。
但是文人領兵也不是一無是處，像挽救了大明兩百年國祚的于謙就是一個文人。
而提出《平戎策》的王韶就是一個書生，在歷史上並不是很有名，甚至很多人都沒聽過這個人，更別說《平戎策》了。
但是在李安看來，此人確實挽救延長了大宋國祚。
雖然因為大宋的軟弱，很多人甚至都有種早滅早好的說法。
但是王韶的功勞卻不能抹殺。
《平戎策》的大致意思是說：宋要取得對夏的優勢，就必須搶占旁邊的河湟之地，對夏形成包夾之勢，如果一旦被夏先下手，則宋反受其制，那樣川陝就永無寧日了。
大宋和西夏交界的面積並不大，拿下河湟不僅能限制西夏的擴張，同時也能增加和西夏之間的交界面積。
增加交界目的，西夏需要防守的面積也會增加。
現在河湟之地在吐蕃和羌族手裡，面對西夏他們屬於弱勢方，只用少量兵馬防守和河湟交界的地方。
西夏不打河湟都算好的了，河湟的吐蕃和羌族哪裡敢招惹西夏。
但若是這個鄰居換成大宋，西夏就不得不重視了。
那時候哪怕不打西夏，就是拖也能給西夏拖垮。
事實上，歷史上王韶獻上《平戎策》後，就得到了神宗皇帝的重視，命王韶全權負責此事。
王韶率軍擊潰羌人、西夏的軍隊，設置熙州，主導熙河之役，收復熙、河、洮、岷、宕、亹五州，拓邊二千餘里，對西夏形成包圍之勢。
史稱熙河開邊。
熙河開邊的意義重大，不僅擴充了版圖，更是鉗制了西夏的發展，給滅掉西夏提供了很大的機會。
當時西夏擴張的方向被堵死，加上個大宋接壤的面積擴大，需要防守的地方增加。
哪怕不打，拖也給西夏拖垮了。
但是王韶熙河開邊後立了大功，被調回了朝廷升了官。
李安不覺得文官領兵不好，雖說文官好些領兵的人確實不懂兵法，胡亂指揮。
但是也有不少文臣還是懂兵法韜略的，指揮打仗能力並不差。
但是文官不是武將，打了勝仗立了功，升遷也是往朝堂或者地方上升，根本不可能留在軍中。
沈從興雖然思路有些奇葩，但好歹也是熟讀兵書的，能力還是有的。
聽李安說拿下河湟，他便仔細思考了起來。
越想眼睛越亮，驚呼道：「子謙還說不懂兵法，你若都不懂，那我算什麼？你這個主意太好了，怎麼沒有上奏給官家？」
「我就是這麼一說，具體該怎麼操作，我是真不懂。不如由國舅來完善計劃，然後上報給官家吧？」李安說道。
這個功勞他真不想要，歷史上王韶提出《平戎策》，更是親自帶兵拿下了河湟之地。
然而呢，朝廷中有許多人詆毀他，說河湟之地就是一個雞肋，每年收的那點賦稅壓根都不夠駐紮兵馬的花費。
瞧瞧這套理論多麼扯淡。
合著賦稅少，就不要了唄，那打西夏做什麼，打遼國做什麼？
西夏和遼國占據的地盤本身也不富裕。
李安可不想要這個功勞，將來熱的一身騷。
其實李安也明白，王韶本來官職不高，立下開疆拓土之功，結果平步青雲，肯定有很多人嫉妒。
那些人無非是想減弱王韶的功勞罷了。
要是武將…
好吧，要是武將只會下場更慘。
大宋朝堂太喜歡內鬥了。
武將能打下場悽慘，文臣能打也不行。
「不行！」沈從興聞言說道：「這樣我成了什麼人了？我豈是那種占人功勞之人？」
「國舅你聽我說！」
李安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話語中的意思無非是官家剛剛登基不久，根基不穩，如今需要助力來幫官家穩定根基。
而這個人非沈從興莫屬，這個功勞給他，他能夠樹立威信，於朝廷於官家都有好處！
把沈從興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李安之所以讓沈從興來提這件事，是因為只有他能夠承受的起。
不管是當今官家，還是將來趙策英登基，沈從興都是他們的左膀右臂。
若是有人拿這件事來攻訐沈從興，等於攻訐的是官家，而且有官家保著，沈從興能夠承擔這件事的因果。
這些他自然不可能跟沈從興說。
沈從興卻感動壞了，要不是李安已經成親，自家妹妹也許了人了，他都想認下這個妹夫了。
雖然不能成為妹夫，他卻拉著李安想要和他結拜
把李安弄得哭笑不得，好一陣勸才給勸住。
兩人要是結拜了，他豈不是成人趙策英的長輩了。
晚上沈從興和小沈氏在李安家裡蹭了個飯，喝的醉醺醺才離開。
「總算是走了。」李安鬆了一口氣。
「官人和沈國舅說什麼了，讓他激動成這樣？」明蘭疑惑道。
她是和小沈氏在後院吃的飯，並不知道兩人聊了什麼。
送沈從興他們出門的時候，沈從興還拉著李安一陣感謝。
李安並沒有詳說，只是大致的說了一遍。
明蘭聽了聰明的沒有多說。
「對了，明天我休沐了，咱們一起去盛家把祖母請來吃個飯。」李安說道。
他們搬家的時候，明蘭回盛家請過盛老太太他們。
盛紘因為要當值沒有過來，王大娘子則因為上次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來。
明蘭最想請的還是盛老太太，盛老卻沒有答應。
這幾天李安見明蘭好像心情不太好，稍微一想猜測應該是因為盛老太太沒來的原因。
明蘭畢竟是盛老太太養大的，搬家這種喜事，盛老太太不來對她來說也是個遺憾。
至於衛小娘，哪怕李安把她當岳母，她畢竟是妾，這個時代的規矩就是這樣。
李安想著自己過去請一下，盛老太太不給孫女面子，怎麼也要給孫女婿面子。
「官人。」
明蘭聞言停了下來，說道：「謝謝你。」
「說了多少次了，和我…」
「主君！」
李安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廝匆匆走了過來，行禮道：「威北侯府的管家帶著兩個女子過來了，說是威北侯送給主君的。」
「嗯？」
李安一愣，他和明蘭送走沈從興，此時才剛到中院通往後院的角門。
就算他們一路說話走的慢，也沒過去多長時間。
也就是說沈從興一回到家，就讓人把人送了過來。
李安有些無語，沈從興送兩個女子過來的目的，他自然知道。
無非是為了感謝他罷了。
不得不說古人送禮真奇葩，一言不合直接送女人。
「娘子，你先回房，我去把人給打發了。」李安說道。
「嗯。」明蘭點了點頭。
「大娘子，主君他不會把人留下來吧？」小桃擔憂道。
別看小桃大大咧咧，還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但是跟在明蘭身邊這麼多年，有些事還是明白的。
對於正室來說，像這樣的上司送妾最是棘手。
因為這也代表著送妾之日的臉面。
沈從興雖然不是李安上司，但是人家是國舅啊。
「不會的。」明蘭微笑搖了搖頭，對此很是放心。
之前李安跟她說過，桓王給他送妾都被他拒絕了。
桓王的都沒收，自然不可能收沈從興的。
李安可不知道這些，匆匆來到門口，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領著兩個女子站在。
雖然是晚上，看不真切，卻也能看到兩人身姿妙曼。
「見過李大人。」中年男子行禮道。
「伱這是？」李安問道。
「我是威北侯府的官家，這是我家侯爺讓我送來，說是讓她們伺候李大人的。」管家說道。
李安皺眉道：「國舅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卻不能接受，你把人領回去吧。」
對於這種把女子當物品一樣送人的事情，李安很是反感。
但是這在古代很是普遍，他也改變不了什麼。
不過他卻可以選擇不接受。
「這…」管家聞言一臉為難。
這是沈從興交代他的，要是辦不成，難免顯的他辦事不力。
他還想勸說，李安直接擺了擺手道：「沈國舅要是怪罪，你就說是我堅持不收。回頭我會跟他說的。」
「是！」管家聞言，只能行了一禮，帶著人走了。
李安微微搖頭，回房去了。
…………
次日上午，李安和明蘭吃了早飯，帶了一些禮物，前往了盛家。
在李安前往盛家的時候，沈從興則是在家裡書房內，苦思冥想的寫著摺子。
昨晚李安說的那些，他越想越覺得是個非常好的計策。
這也是證明他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