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黨爭落幕,衛淵革職,一代新人換舊

  第274章 黨爭落幕,衛淵革職,一代新人換舊人

  王安石還是有些不解,「就算遼夏有謀,就算你的猜測即將成真,可你也不該選擇在這個時候改制。」

  聞言,衛淵嘆道:「我又何嘗不知?但你也看到了,官家昏厥之前,讓我鎮守禁中,這份信任,古來罕見了吧?」

  王安石更為困惑了,「官家信任你,難道不是好事?」

  「我沒說不是好事。」衛淵道:「實不相瞞,我以為官家.我將新軍調到宮城內,就是確保太子殿下的地位不受影響。」

  「如今事情已然做了,待官家醒來,會如何看我?我年紀輕輕,就已做到了武將之最,官家會放心,將來太子登基之後的諸事嗎?」

  王安石明白了,撫須道:「好一招以退為進,你就不怕,真要是降罪下來,一時半刻,你回不到京城了?」

  衛淵道:「無妨,如你所言,等等看吧。」

  王安石不敢再說下去了。

  嘉佑七年,二月初二,趙禎恢復意識之後,當即召來太子趙曦,詢問近日來國朝發生之諸多大事。

  趙曦重點說了兩相之爭。

  面色蒼白,身材愈發消瘦的趙禎正有氣無力的躺在龍榻上,唉聲嘆道:

  「朕讓他二人相爭,只是想著藉助他們的手懲治一些官員,為你將來登基培養班底鋪路,只是朕不曾想到,朕昏厥期間,他們竟還爭執不斷。」

  趙曦跪倒在他的跟前,道:「父皇,您保重龍體,至於兩相的事他們雖然還在爭,但國體不至於紊亂,請父皇放心。」

  趙禎突然劇烈咳嗽了一番,甚至都咳出淤血來了。

  見狀,趙曦連忙上前,一臉擔憂道:「父皇.龍體為重啊!」

  趙禎勉強擠出一抹苦澀笑意,道:「吾兒放心,朕,會再撐一段時日,不會給伱留下太多的爛攤子」

  「父皇.」說著說著,趙曦似要落下淚來。

  趙禎吃力地抬起手臂,撫摸著趙曦的腦袋,這一刻,他不再是大周的皇帝,只是趙曦的父親,僅此而已,

  「朕還有很多事未能教你,朕也沒有精力再教你了,將來如何做一名好天子」

  趙曦道:「王尚書有教過兒臣讀聖賢書,如何做堯舜.」

  趙禎搖了搖頭,「朕說的做天子,是做皇帝,不是聖賢書上教你的道理,更不是做堯舜.」

  趙曦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趙禎再次嘆了口氣,「罷了,最近朝中,可還有其它事發生?遼夏兩國可有什麼動靜?」

  趙曦搖頭道:「遼夏兩國並無動靜,只是只是」

  趙禎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隱隱感到些許不妙,皺眉道:「只是什麼?」

  旋即,趙曦跪倒在地,叩首道:「兒臣請父皇責罰!兒臣.兒臣以監國令,下旨改革延邊軍制!兒臣有罪!」

  趙禎聽著他那稚嫩的聲音,逐漸瞳孔睜大,忽然又劇烈咳嗽起來。

  趙曦不敢起身,連忙道:「請父皇保重龍體!」

  趙禎死死盯著他,沉聲道:「延邊軍改,為何如此著急?你.你就不能再等等?」

  趙曦道:「父皇,遼夏兩國虎視眈眈,說不定哪日就要南下跨過長城,兒臣.兒臣也是想防患於未然」

  趙禎深呼吸一口氣,「你與衛淵,都太著急了!你們可曾想過沒有,萬一改革軍制失敗,萬一」

  趙曦突然抬頭目視趙禎,堅定道:「請父皇放心,兒臣願以性命擔保,改制軍制,萬無一失!」

  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在擔憂什麼。

  無非就是怕改革軍制失敗,將來史書寫這一段歷史的時候,會算到趙禎的頭上。

  後世人會說,一代聖主仁君,到了晚年,竟也像前朝的李隆基那般,昏聵了。

  「父皇,將來史書會寫,是兒臣在監國期間擅作主張推動軍改,與父皇無關!」

  趙曦說到這裡,明顯是要袒護衛淵了。

  趙禎左思右想片刻,事已至此,豈能朝令夕改?只能順勢而為了,

  「你年齡還小,懂什麼?你未登基,就做主這等軍國大事,若成功了還好,若失敗了,世人會如何看你?你的皇位,將來能坐穩嗎?」

  這一點兒,趙曦倒是不曾想到。

  往深處一想,他瞬間冷汗直流。

  是啊,萬一失敗了怎麼辦?

  天下萬民會說,趙曦是個昏君,不配做天子。

  一旦他今後再做出什麼錯事,極有可能會引起民怨沸騰。

  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趙禎道:「像改制這等軍國大事,不要憑藉一腔熱血就做了,你是如此,衛卿也是如此。」

  「他這些年,過得太順了,無論是做官還是做事,都不曾遇到波瀾.」

  趙曦心中一緊,「父皇.」

  趙禎語重心長道:「朕知你要說什麼,你會說,在朕重病昏厥期間,是衛卿將新軍調來皇城,此舉是在保護你的地位不受影響。」

  「你們師徒情深,朕心知肚明,但.朕不能將沒有遇到過挫折的衛卿給你,你明白朕的意思麼?」

  趙曦一臉沉默。

  趙禎繼續說道:「若你將來登基,必然重用衛淵,他仕途順暢,於他而言,是好事,但於國而言,不是好事。」

  「軍改一事,他會感激你,但這還不夠,朕要讓他終此一生,都對你忠心耿耿!」

  從他昏厥的這個事情上來說,衛淵所作所為,已經表現出了忠心。

  不僅是對趙禎的忠心,還有對趙曦。

  新軍入皇城,此軍只聽衛淵調令,也就是說,一旦趙禎真的去世了,有衛淵在,可以即刻輔佐趙曦靈前繼位,幫助大周渡過權位更迭的關鍵性時刻。

  趙禎父子並不擔心衛淵會做出董卓那樣的事情來,因為衛淵的地位還沒有這般突出。

  有韓章、文彥博,還有一些老牌勛貴們,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衛淵與他們斗,還嫩了點。

  他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所以,趙禎父子也不會懷疑衛淵調兵入皇城的動機。

  可這畢竟是觸動了趙禎的逆鱗,再加上又讓自己的兒子以監國身份下旨軍改

  趙禎必須要給衛淵一點兒顏色看看。

  事後,待自己死去,自有穩固政權的趙曦重新將衛淵召來委以重任,到了那時,衛淵也不得不對趙曦忠心耿耿。

  畢竟,天下人是有眼睛的,不都是傻子。

  「來人,擬旨,韓、文二人,不思國體,結黨相鬥,責令二人閉門思過,由富彥國接替韓章,范純仁接替文彥博。」

  「衛淵擅自換防,違改舊制,罪無可恕,保留其爵,革除一切職位,思過。」

  隨著趙禎的兩道旨意落下。

  朱總管直接被嚇了一跳。

  就連趙曦都是有些手足無措,「父皇,這責罰,是不是太過了些?」

  趙禎道:「你要違抗朕的旨意?」

  趙曦再次叩首,「兒臣不敢!」

  「敢問父皇,若將衛卿職位革除,誰來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一職?」

  趙禎緩緩閉上雙眼,「再議。」

  再議?

  趙曦眼前一亮,又問道:「父皇,那這延邊軍改一事.」

  趙禎擺了擺手,示意他退出大殿。

  他瞬間明白了,該怎麼改制就怎麼改。

  只是,出了問題,抗罪的人,不是他,而是衛淵。

  「兒臣謝父皇良苦用心!」

  趙曦緩緩退出大殿。

  待其離開時,躺在床榻上的趙禎,一直凝視著他的背影,頗有一種望眼欲穿的感覺,

  「像,真像.」

  一旁的朱總管好奇詢問道:「敢問官家,不知像什麼?」

  趙禎道:「像年輕時的朕。」

  朱總管不再多言。

  過了會兒,趙禎再一次嘆了口氣,「可惜,朕沒精力,也沒這個心氣,教他,該怎麼做一個皇帝了。」

  聞言,朱總管方才又開口道:「太子聰慧,定能自學成才」

  趙禎不再回應,而是繼續陷入沉睡中。

  當他頒布的聖旨發到中書省那邊時,許多官吏都為韓、文二人打抱不平,

  「官家沒事了?為何要降罪二相?最近這段時日,一直都是二相在主持國事啊!」

  「是啊,就算是有黨爭,可也不能直接將兩位相公革職吧?」

  「那寵臣衛淵,不也落得這個下場?」

  「官家是想做什麼啊?」

  「.」

  一時間,滿朝文武百官人心惶惶。

  這時,中書省一間屋子裡。

  韓章與文彥博坐成一排,二人均將官帽放在了桌子上,相繼開口道:

  「終於能歇歇了。」

  「你我也算鬥了一輩子,連個修身養性的功夫都沒有,趁著這段時日,好好歇歇吧。」

  隨後,這兩位政敵竟是相視一笑,共同走出房間。

  而這時,房間外,已經站滿了官吏,不只是三省吏員,還有六部大臣,

  「韓相,文相,我等這便聯名上札子,國朝不能沒有您二位啊!」

  「是啊,我們這便上札子!」

  「.」

  韓、文二人巡視一圈,卻見唯獨沒有富彥國與范純仁。

  也是,如今最應該避嫌的,就是他們二人了。

  「諸位,請務必盡心幫襯著兩位相公處理國事,不可再提這聯名上札子一事。」

  「昔日我二人在這相位時,諸位不可不站隊,但從此以後,請諸位牢記一句話,我大周,沒有黨爭,除非諸位不怕死。」

  韓、文二人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如何還能不明白,朝中局勢要有所變化了!

  殿前司。

  衛淵這邊剛收到聖旨,他將殿前司都指揮使的官帽取下,一臉平靜與坦然。

  只是,換防之後就留在皇城裡的陳大牛、楊懷仁等諸多新軍將領,卻多有不滿,

  「衛將軍這般忠心,卻慘遭革職,如何能讓我等服氣?」

  「就是!咱們鬧到官家跟前去,就不信不能為衛帥討個說法!」

  「鬧鬧鬧,你就知道鬧,你這廝除了蠻力還知道什麼?如今,誰都能為衛帥發聲,就是我們這些武將不行!否則,你,還有你們,就是在害衛帥!」

  「.」

  待眾人聽到徐長志的聲音後,紛紛陷入到沉默中。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還是陳大牛率先打破了平靜,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指望那幫子文臣幫衛帥說話吧?」

  楊懷仁道:「聽說韓、文二相也被革職了,只怕此刻,他們已是自顧不暇。」

  衛淵看著一眾兄弟,笑道:「好了,都別議論了,你們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曾經如何,現在就還如何。」

  「長志,將上四軍的人手調過來吧,讓他們繼續戍衛皇城。」

  說到這裡,他緩緩起身,站在殿前司衙門前,享受著春日的映照,當著眾人的面,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

  「累了這麼多年,也該休息休息了。」

  說罷,就已獨自離開殿前司。

  所過之處,無論是此刻戍衛皇城的將士,還是原先殿前司的一些人手,見到衛淵之後,仍是紛紛低頭。

  就好像是衛淵並未革除官職一般。

  眾人望著他的背影,都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麼革職,反而會讓侯爺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們不解。

  忽而,他們注意到了衛淵留在殿前司的札子。

  眾人都未打開來看。

  徐長志吩咐道:「請朱總管將這札子遞到陛下手裡吧。」

  待衛淵離開殿前司衙門,徒步走出皇城,來到御道旁,直接上了馬車。

  有一下人詢問道:「侯爺,咱們去哪?」

  衛淵無事一身輕,極為放鬆的開口道:「回家!」

  那下人笑了笑,「好嘞!」

  衛淵不解,「你家主君被革職,笑什麼?」

  那下人道:「小的從未見到侯爺您這般放鬆,因此而笑。」

  衛淵饒有興致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下人恭敬回應道:「小的名喚宋軻。」

  宋軻,這名字不錯。

  「今後,你就留在本侯身邊伺候吧。」

  衛淵說完,便是端坐在馬車裡,緩緩閉上雙眼。

  宋軻一臉驚喜的抱拳道:「謝侯爺!侯爺坐好,咱回家嘍!」

  這時。

  趙曦正站在皇城牆上,目視著衛淵離去。

  王安石站在他的身邊,作揖道:「太子殿下,衛侯爺被革職,不見得是件壞事。」

  趙曦一臉漠然的點頭道:「本宮知道,明哲保身,以退為進嘛。」

  聞言,王安石心中一驚。

  這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