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衛淵擔任會試考官

  第238章 衛淵擔任會試考官

  李諒祚在來大周之前,其實就已與遼國有過接觸。

  他的本意,是希望通過遼國的介入向大周施壓,逼迫大周撤軍。

  正如衛淵所料,遼國喜歡作壁上觀,輕易不會入局。

  上次與夏國聯軍伐周,也不過是因為作戰地點在代州。

  但如今,周國出兵的方向是延州,與他們遼國無關。

  在衛淵這裡碰了壁,李諒祚只能寄希望於趙禎那邊了,可接連數日想要求見趙禎始終無果。

  迫不得已的李諒祚又去了相府求見韓章。

  韓章的回應很簡單,「聽聞我朝衛將軍向貴使說了一句話,叫做勿謂言之不預也,今日這番話,本相同樣轉交貴使。」

  世人都說,大周的廟堂之高很複雜,充滿了爾虞我詐。

  但實際上,沒有世人想得那般複雜。

  沒有決定的事情,大家該爭就爭。

  但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輕易不會更改,槍尖一致對外。

  別說李諒祚來找韓章了,即使是尋求韓章政敵文彥博的幫助,其結果也不過如此。

  無奈之下,李諒祚只好灰溜溜地離開汴京。

  ——

  嘉佑六年二月中旬,會試開始。

  會試舉行的地點是在貢院,位於朱雀大街東側附近,再往東走個二三里路,臨近大相國寺,就能看到『狀元樓』了。

  沿著大相國寺那條主道一路向北,是東華門的位置。

  殿試結束後,公布各位考生成績,就是在東華門那邊。

  此時,貢院前,人來人往,多是望族勛貴,來送自家孩子入考場。

  盛家也不例外。

  此刻,盛竑與大娘子王若弗正站在盛長柏與盛長楓二人跟前,前者忍不住再三提醒道:

  「一定要審題,要字跡工整,千萬不要有錯字,不要有污點,切記切記。」

  盛長楓顯得很有信心,笑道:「爹,請您放心,孩兒必然高中。」

  盛長柏則就顯得較為沉穩,「請父親、母親放心,孩兒定盡力為之。」

  說話間,坐在轎子裡的明蘭、如蘭、墨蘭三人陸續開口道:

  「二哥,三哥,好好考,待你們考完,我給你們做些佳肴犒勞你們。」

  「墨蘭恭祝二哥三哥金榜題名。」

  「.」

  盛家這些子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兄弟兩個,只要有一個能中榜的,那麼對於盛家來說,就是一件大喜事。

  這時,站在不遠處的齊國公府小公爺齊衡見到正掀開車簾的明蘭,連忙心中一喜,遂迎上前去,道:「六妹妹也來了。」

  明蘭點了點頭,「見過小公爺。」

  齊衡正欲說什麼,忽聽身後響起自家娘親的聲音,「時辰不早,快些進場吧。」

  頓了頓,又看向明蘭,「近日若是得空,請你娘親去我府上坐一坐,賞賞花。」

  隨後,才向盛竑夫婦笑道:「常聽齊衡這孩子說,你們家的長柏文章寫得極好,長楓也很聰慧,想必定能金榜題名。」

  王大娘子嬉笑道:「郡主夫人多譽,科考一事哪有十拿九穩的,這兩個孩子盡力就好。」

  「我看小公爺才是真的聰慧,非常人可比。」

  雙方見了面,無非就是吹捧寒暄幾句。

  齊衡始終盯著明蘭,將明蘭盯到不自在,索性將車簾放下。

  前者這才回神,喃喃道:「六妹妹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總覺得她不願理我了.」

  轎子裡。

  如蘭先是看了一眼墨蘭,又向明蘭笑著開口道:

  「方才那小公爺的眼睛似要長你身上,都走不動道了。」

  明蘭正色道:「五姐姐切勿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若是傳了出去,有損小公爺名聲。」

  如蘭點了點頭,忽想到一事,問道:

  「聽說咱們與西夏要打仗這事,是你舅舅一手促成的?」

  明蘭搖頭道:「咱們女兒家,議論這些作甚?」

  如蘭笑道:「確實跟咱們沒多大關係,我只是想到,此次主持科考的官員乃是吏部尚書王安石,這位王尚書不是與你舅舅關係較好嗎?」

  明蘭道:「王尚書是王尚書,我舅舅是我舅舅,五姐姐,伱可別再說下去了。」

  如蘭點了點頭,「但願二哥哥能高中吧。」

  墨蘭一直在聽著,沒怎麼吭聲。

  自從林噙霜在盛家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後,平時有些嬌生慣養的墨蘭性子也愈加溫順起來。

  待眾人進了考場,盛家等人返回各自去處時,明蘭找了個藉口,去尋自己舅媽了。

  讓三蘭、盛竑夫婦,或是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她們方才談及到的主考官『王安石』此刻正在忠勇侯府。

  衛淵今日難得休沐,本想與張桂芬一同出城賞花,結果剛欲離開府里的時候,就瞧到王安石走來。

  衛淵瞬間感到不妙,問道:「今日會試首考,你這個主考官來我這兒作甚?」

  王安石大大咧咧的笑道:「聽聞弟妹有了身孕,我來恭賀。」

  衛淵給張桂芬使了個眼色,讓她暫且返回住處。

  隨後,正色道:「王尚書,我已半月未休沐,都在盯著延邊情況,如今好不容易鬆口氣,你還是哪來的回哪去吧。」

  王安石點了點頭,「好。」

  隨後徑直走入侯府。

  衛淵無奈,跟在他身後,道:「王尚書,我沒得罪你吧?」

  王安石一愣,「侯爺何出此言?」

  衛淵道:「平時不見你來尋我,怎麼在這個會試關口來尋我了?」

  「你就不怕被朝中那幾位相公知道了,將我捲入黨爭?」

  王安石道:「文相舉薦楊懷仁,英國公舉薦吳奎,這兩件事放到一起,你不早就卷進來了?」

  頓了頓,他一邊朝著侯府正堂的方向走去,一邊說道:

  「此次科考,不考經義與史書,主要是考些時務。」

  「你可知,他們今日要考什麼?」

  衛淵都懷疑這侯府不是自己家,是他王安石的家,

  「考什麼?」

  會試一般來說,要考三天,考三場。

  分別是經義、史書和時務。

  聽王安石這意思,似是將科考給改了,都改成考時務?

  想要挖掘一些能幹實事的人才?

  王安石道:「這第一天考的是如何應對遼夏兩國,如何收復燕雲十六州。」

  衛淵不屑道:「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二人說著,已經來了正堂。

  大周朝考試不考八股文,但同樣要讓考生揣摩考題與答題的訣竅。

  雖然相比來說,肯定是八股文更難一些。

  但對考官來說,不考八股文,審卷時會比較困難。

  因為八股文有模版可以參考,考官根據模版決定考生優劣。

  但大周的科舉考試,完全就要根據考官的知識水平來判斷考生優劣了。

  換句話說,若是有兩名考生,試卷都差不多優秀,這時候非要排個前後,就等同於是給考官出的試題了。

  畢竟,他們評的優劣,不只是優劣,還有考生的未來前程。

  待二人來到正堂,王安石直接坐在衛淵身旁,絲毫不將自己當做外人,

  「所以我今日來尋衛將軍,是想讓衛將軍與我一同閱卷。」

  一同閱卷?

  衛淵瞪大了雙眼,感到不可置信道:

  「古往今來,沒有武勛身為科考官的先例,你要是說武考,我當個考官還行,這文考.我若與你一同閱卷,只怕天底下的讀書人都要將我罵死了。」

  王安石笑道:「衛將軍別憂心,只閱這首日第一卷。」

  「你的『對夏攻防總略』我看了,寫得相當精彩,用你的法子,不出十年,西夏將不足為患,除非期間有較大變數。」

  「可見,侯爺你不管是帶兵打仗還是做文章,都是人中翹楚,由你來審會試第一卷再合適不過。」

  王安石有一個很大的優點。

  他一直堅信,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既然是為國取才,那麼就要交給知軍國大事的人去審卷。

  雖然沒有這樣的先例,但從此刻起,可以有這樣的先例。

  「官家也贊同了此事。」

  「衛將軍乃是秀才出身,有讀書人的身份。」

  「就當幫我,如何?」

  聽王安石說到這裡,衛淵仍是有些憂慮,

  「武勛參與文考盛會,你這是將我推在火爐上考。」

  武勛參與文考盛會,最直觀的一個後果,就是有文武結黨之嫌。

  將來,經由衛淵審卷的那些考生,都會稱呼他為『座師』。

  雖然在前世歷史上的宋朝沒有流行這種說法,但這是大周朝。

  一名武勛一旦與讀書人建立了裙帶關係,那就距離毀滅不遠了。

  再則,一旦審卷有任何問題,天下讀書人都能將衛淵的脊梁骨給戳出無數個洞來。

  王安石撫須道:「你因何心憂,我心知肚明,官家說了,由你閱首日卷,定名次,但不向外人說。」

  「這件事,韓相也已給朝中大臣打了招呼。」

  「如今朝廷里,都希望選拔一批可用之才。」

  韓、文之爭,得王安石這個吏部尚書者勝出。

  所以對於他提出的意見,韓章和文彥博都不會輕易反對。

  不過就是讓衛淵參與審卷,又不是主考官,無傷大雅。

  衛淵道:「幫你有何好處?」

  王安石瞪大了雙眼,「為官家做事,為國取才,你問我要好處?」

  衛淵道:「所以.沒好處?」

  王安石道:「為國家做事,你我義不容辭!」

  衛淵雙手一攤,「所以還是沒有好處.」

  王安石豁然起身,猛地一甩官袍,「羞與你為伍!」

  說罷,就擺出一副要走的架勢,緩步走到正堂外,見衛淵還沒吭聲,不由得駐足。

  衛淵故作好奇道:「王尚書要走?慢走不送。」

  王安石轉過身來,看著他,道:「日上三竿了,你趕我走?不留我用個午膳?」

  衛淵微微皺起眉頭,「王尚書一直都是這般不要臉嗎?」

  聞言,王安石倒也不惱怒,笑道:「聽聞樊樓又上了不少新菜,有勞侯爺破費了。」

  言談間,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王安石吏部尚書與太子少師的俸祿加起來約有三百貫錢。

  在大周,兩貫錢約等一兩銀子,也就是說,光算錢財,不算糧食、絲綢、棉花等諸物,一個月一百來兩銀子,在汴京真玩不了什麼。

  張桂芬有身孕時,侯府都能給下人賞賜五十兩銀子。

  在錢財這方面,文臣真沒法跟武勛比。

  王安石也想偶爾奢侈一回,又不想掏錢,只好讓衛淵來破費了。

  衛淵:.

  待至正午,衛淵差人將樊樓的廚子請來在侯府做些飯菜。

  在此期間,明蘭早已從貢院那邊來到侯府。

  既然來都來了,那乾脆就同桌用膳。

  在侯府沒那麼多規矩,而王安石又不是在乎小節的人,甚至用膳時還誇讚明蘭,

  「聽聞侯爺有個好外甥女,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明蘭噗嗤一笑,這都能用上『名不虛傳』?

  張桂芬笑道:「王尚書,我這外甥女可禁不住你捉弄。」

  王安石一邊胡吃海喝,一邊含糊不清的開口道:

  「捉弄?怎麼捉弄了?我是瞧著侯爺這外甥女模樣著實可愛。」

  衛淵不滿道:「吃還堵不上你得嘴?你要實在是話多,不如向我說說明日該考什麼?」

  王安石忽然放下碗筷,極其認真地開口道:「我敢說,你敢聽嗎?」

  原本不想飲酒的他,突然喝了口酒。

  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要是會試題目從侯府這裡泄露,那他大可以說是他來請衛淵審卷,衛淵強行將他灌醉了,然後套他的話。

  明蘭低頭乾飯,壓根就不敢抬起頭來。

  頓了頓,她小聲向張桂芬說道:「舅媽,要不我們去別處吃吧?」

  後者掩嘴一笑,「王尚書,你看你,將我這外甥女都嚇到了。」

  王安石連忙親自給衛淵倒了杯酒,笑道:「倒是我的不對了,侯爺,你我飲酒,來。」

  衛淵舉杯一飲而盡,看著他,笑呵呵問道:「說啊。」

  王安石脫口道:「說什麼?」

  衛淵道:「明日與後日都考什麼?」

  王安石道:「你還真敢聽?」

  「所以.你不敢說?」

  「你敢聽嗎?」

  「我敢聽,你敢說嗎?」

  「你讓我說,我就說?」

  衛淵忽的正色道:「明後日的試題中,沒有以削爵為題吧?」

  王安石一愣,神情瞬間變得沉重,「侯爺莫開玩笑,好端端的,因何削爵?」

  昔日他曾上札子《皇帝言事書》,其中有一項就著重說了,要削爵,誰是爵?不言而喻。

  衛淵突然問那麼一句話,只是想知道,現在的王安石,還沒有這想法。

  如果沒有,他相信,會與王安石成為好友。

  如果有,二人遲早會走到彼此的對立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