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是了

  第339章 是了

  盛紘為人圓滑,做任何事都喜歡權衡得失。

  盛老太太被下毒的事情發生後,他第一想法就是大事化小,保全盛家名聲。

  雖然被明蘭逼迫的不得不強硬起來,但是在王老夫人的遊說下,也多次動搖過。

  然而這一刻,盛紘說的話十分決絕。

  盛家名聲重要,盛長柏更重要。

  因為盛長柏是盛家的未來。

  如今見盛長柏連前途都不顧了,盛紘如何還能忍的住?

  「我自問對康家連襟不薄,不論銀錢還是官司,凡我所能,無不竭力相助!」盛紘怒氣沖沖道:「大姨姐就這般回報於我?我母親不喜她,她就要殺我母性命。敢問岳母,大姨姐將盛家當做什麼了?想下毒就下毒,想栽贓就栽贓,這般肆無忌憚,打量姓盛的好欺負麼!」

  王老夫人臉色鐵青,她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奚落過,之前被明蘭一再奚落,如今又接連被她最喜愛的外孫和最滿意的女婿接連奚落。

  盛紘緩了口氣氣,冷笑道:「大姨姐有恃無恐,我如今才明白,原來是有岳母擎天護著!看來岳母是瞧扁我!料定我是個軟弱可欺的,看死盛家門第微薄,便拿我兒仕途和盛家聲望來威逼。好好好,你要上公堂便上罷!」

  說完,他指著王家舅兄繼續道:「這麼多年來,大姨姐手上的人命怕不止三條兩條,舅兄替她遮掩了多少,封了多少人的口。到公堂上咱們一股腦兒攤出來,我倒要看看,幾罪並罰,大姨姐還能否保下性命!」

  明蘭差點沒大聲叫好,自己這糊塗父親總算聰明了一會,若是他早這樣,事情怕是早有結果了。

  盛紘除了在林小娘的事情上犯蠢外,其餘時候那叫一個精明,那些破事他雖也幫過幾手,卻大多是出銀子,說好話,不沾點滴是非,但是王家舅父卻涉入頗深。如果那些陳年往事都抖出來,不但康王氏要玩完,王家舅父的官位怕是都要保不住。

  這話一出,王舅母臉色驟變,用力扯丈夫的擺袖,做了個狠狠的眼神,王舅父汗水涔涔而下,看向母親:「娘…」

  王老夫人豈能看不出兒子滿眼的祈求,她心頭冰涼,一臉頹廢的坐了下來,扶著椅子的雙臂劇烈發抖。

  從盛長柏堅決要處置康王氏的時候,她就明白,事情很難有轉圜餘地了。

  王老太太悽慘一笑,說道:「罷了罷了,終歸是我沒教導好女兒。人任由你們處置便是。」

  王老太太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不過接下來,眾人又開始頭疼了起來。

  康王氏該怎麼處置?

  殺了肯定不行,畢竟是一條人命。王家康家那邊現在是答應任由他們處置,誰知道人死後會不會變卦。

  康王氏身為下毒謀害盛老太太的主謀,盛老太太沒死的情況下,肯定是罪不至死的。

  加上他們是私下處置,一旦事後康王兩家反咬一口,盛家就陷入了被動。

  但是處置輕了也不行。

  明蘭剛要開口,顧廷燁拉住了她,起身說道:「我倒是有個提議。」

  見眾人看了過來,顧廷燁說道:「這康王氏雖然罪大惡極,卻也是盛家親戚,若是直接處死,也會影響盛王康三家之感情。

  然而若是輕易放過她也不行,更何況她挨了處置,難免懷恨在心。若是把這件事泄露出去,對三家來說,都是天大的醜聞。」

  「對對對,不如就把她送去城外的庵子裡去。」王老太太連忙說道。

  之前她不願意送康王氏去流放女眷的庵堂。

  畢竟那裡面的日子十分苦,短時間她也不能把人弄出來。

  如今也顧不上這麼多了,雖然受些苦,卻能保住命。

  等個幾年,風頭過去,再把人弄出來就是了。

  「不行!」

  明蘭想都沒想就大聲反對。

  顧廷燁給了明蘭一個眼神,讓她稍安勿躁,說道:「送去城外的庵堂肯定不行,那些庵堂說到底和外面還是能聯繫上,萬一康王氏胡言亂語,事情傳開,壞了三家名聲該如何是好?我可以找人幫忙,把人送去慎戒司。」

  「不行!」王老太太聞言臉色巨變。

  慎戒司受內務府所領,原只用來處罰看管皇親國戚的女眷,後來業務擴大,那些王公貴族人家中犯了大過錯的女子,雖罪不至死,卻再不能叫現身人前,便統統送去此處。慎戒司可不比尋常流放女眷的庵堂,一旦進去,非有皇命,終身不得再出來。

  那裡便如一個活死人墓,位於皇城一處極偏僻荒涼的角落,不論外頭曾鬧出多大醜聞風浪,所有是非都隨著人一道進去,就此掩埋無形,再無可探聽。

  迄今為止,還沒聽過哪家女眷進去後有活著出來的,多是終老後將屍身抬出給家人安葬。說句不好聽的,以康王盛三家,想把人送進去還不夠格。

  這也是之前沒人提出的原因。

  但是顧廷燁能提出來,誰都不懷疑他有這個能力。

  「好孩子,外祖母求你了,求伱了……我知道你恨你姨母至深,我叫她到庵堂里念佛吃齋還不成麼?我叫她帶髮修行,不然落髮為尼也成呀,再不讓她出來害人了。」王老夫人老淚縱橫,苦苦哀求的看著盛長柏:「那慎戒司真不能去呀!裡頭要操持苦役,舂米,浣衣,劈柴,吃的都是粗茶餿飯,你姨母一輩子養尊處優,哪裡撐得住呀……」

  「慎戒司每年可叫親屬探視兩回,外祖母多去看望,想來裡頭的人也不會太為難姨母。至於苦役……做出這等天理不容之事,姨母還想安享尊榮富貴麼?」

  盛長柏不為所動,有些譏諷道,「還說庵堂?記得七八年前,姨母不是被送入康家家廟過麼,才半年功夫,外祖母就耐不住姨母哀懇,親自上康家,求著逼著叫把姨母又放了出來。」

  「可是你祖母畢竟沒死啊。」王老太太說道。

  這時顧廷燁插嘴道:「老夫人此言差矣,人有百樣活法。吾家老太太素來硬朗康健,令嬡下毒後,生生弄垮了身子,掏空了底子。原本能活到一百一十八,現下只能活到一百零八。原本能聽戲看舞,爬山走廟,喜笑顏開的安度晚年,現下卻離不得湯藥,興許還終身病痛相伴。這折損的壽數,幾十年的歡悅,請問老夫人,姨母該如何賠?」

  盛長柏點了點頭道:「妹夫說的是,還有全哥兒,祖母以後怎麼含飴弄孫?」

  「正是。」顧廷燁拍掌而笑:「到底欠了多少,實算不清楚。咱們又不知姨母能活幾何,總不能提前數年請姨母下黃泉,或是老太太行動不便,總不好真去打斷姨母的手腳罷。索性送進慎戒司,三家恩怨就此勾銷!」

  「表弟處置我娘這般利落……」始終靜默的康晉忽然開口,臉上帶著悲憤道:「那令堂又該如何呢?」

  「你…」

  王大娘子本以為能逃過一劫,見事情又扯到她的身上來了,剛想破口大罵,被盛長柏攔住了。

  盛長柏不慌不忙道:「我娘對祖母不敬,生了不孝忤逆之心,自然也該受罰。我娘將會禮佛誦經,替祖母祈福。」

  王大娘子鬆了口氣,微笑道:「正是,我打算在後屋辟出間佛堂來……」

  「不是在家中。」盛長柏搖頭道。

  王大娘子楞了下,說道:「是了,我過錯不小,正該在京中尋一處清淨的庵堂……」

  「也不是在京中的庵堂。」盛長柏看著母親,淡淡道,「娘要回老家宥陽去,在盛氏家廟裡修行,吃齋,念佛,悔過。除了逢年過節,娘都不得離開家廟。」

  王大娘子一愣,直直站起來,尖叫道:「這不是坐牢子麼?」

  盛長柏一字一句道:「倘若娘不肯,我就辭官去。有母如此,錯了還不知悔改,不肯服罰,我絕無顏繼續做官了。」

  明蘭聞言低頭沉思,王氏素來不喜宥陽,嫁入盛家幾十年,在老家待的時日加起來不足一個月。在那裡,她無親無故,只能依靠大伯父一家。

  鑑於王氏跟堂嫂的關係,想來大伯母很願意嚴厲督促她『悔過』。另外,兩堂房畢竟親厚,大伯母又不會疏忽了王氏的衣食起居。

  不得你說盛長柏這個處置非常好,明蘭也挑不出理來。

  王大娘子急了,慌忙道:「……你這孩子,你要挾誰呢!家裡不成,我在庵堂里禮佛不行麼,非要回老家去,我那裡人生地不熟的……」

  「娘離了家人,獨自在盛家祖宗靈前,好好思量,想想祖母,想想家裡每一個人,想想這幾十年來,到底哪裡錯了,到底該不該。」

  盛長柏走過去,扶著母親坐下:「娘是知道兒的,兒子說的出做的出。」

  王氏慌的滿頭大汗,結巴道:「那……我得去多久……」

  「十年。」盛長柏淡淡道,「十年後,母親想明白了,就回來侍奉祖母罷。」

  王氏險些背過氣去,憤然一躍而起,指著兒子罵道:「你這孽障!你辭官就辭官,威脅誰呢。」

  說完一陣風似的奔出屋外,一路捂臉大哭。

  屋裡霎時安靜了下來,王老夫人看著盛長柏,久久無語,康晉徹底閉嘴了。

  最終王老太太還是帶著兒子媳婦和康晉走了。

  她倒是還想求求盛長柏,然而見盛長柏對親生母親的處罰都如此之狠辣,知道根本說不動盛長柏了。

  看似王氏的處罰只是回宥陽老家吃齋念佛。

  但是盛家二房這邊的人都在汴京,很少能回宥陽。

  也就說十年內她幾乎見不到兒子女兒孫子。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王大娘子才四十多歲,雖然不年輕了,卻也腿腳靈便。

  等十年後,王大娘子都快六十了。

  王家人剛走,海氏就走了進來請眾人去偏廳用飯,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吃完飯後,眾人便去壽安堂看老太太。

  老太太雖然醒了過來,卻沒什麼精神,他們也沒跟老太太說怎麼處罰康王氏和王大娘子。

  等盛老太太睡下後,顧廷燁跟明蘭說了一聲,便準備進宮復命。

  他有差事在身,差事沒辦完,按理說是不能私自回京的。

  為了不給人留把柄,顧廷燁請示桓王后,打著回京向官家匯報的名義回來的。

  「六妹夫,我有點事想問問你。」華蘭叫住了顧廷燁。

  「大姐姐可是因為大姐夫的事?」顧廷燁問道。

  他雖然在江南,但是對於汴京這邊的事也有所了解。

  「嗯,如今汴京謠言四起,很多人都說官人他回被問罪,我實在擔心的很。」華蘭擔憂道。

  「大姐姐不必擔心,大姐夫做事有分寸,不會有事的。」顧廷燁說道。

  「真的?」華蘭聞言一喜。

  「嗯,官家若是要處置早就處置了。既然沒有消息,就代表官家不想處置。即便官家逼不得已,要處置大姐夫,也會輕拿輕放,堵眾人之口罷了。大姐夫不會有事的。」顧廷燁說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耽誤六妹夫正事了,你忙去吧。」華蘭鬆了一口氣道。

  「那我去了。」顧廷燁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明蘭張了張口,她想要告訴顧廷燁曼娘在橙園的事,之前一直沒找到機會。

  不過顧廷燁現在有正事,也不方便說,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

  顧廷燁出了盛家,翻身上馬,說道:「石頭,你就別跟著我了,你去橙園,把那個賤人拿下,想辦法問出昌哥兒的下落。」

  他一直在找曼娘的下落,曼娘出現在橙園,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之所以一直沒回來,一來是真的走不開。

  二來也是想著先監視起來,看看能不能找到昌哥兒的下落。

  以顧廷燁對她的了解,若是他直接問曼娘,曼娘肯定會提出條件,不然不可能告訴他昌哥兒的下落。

  然而這麼久過去了,監視的人只發現曼娘和小秦氏的人有接觸,別的一點發現都沒有。

  此時顧廷燁已經失去了耐心。

  因為曼娘,明蘭才不得不回盛家主。

  他聽到盛老太太中毒的消息,都嚇壞了。

  要知道明蘭也在壽安堂住著,萬一明蘭也吃了有毒的點心,誰知道會出什麼事。

  「是!」石頭聞言應道。

  顧廷燁騎著馬來到皇城外,下馬進了皇城。

  來到宮門口,經過通報,進入了皇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