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Google搜索】
下意識轉頭望去,驀然入眼的,是一張驚艷絕倫而又熟悉的臉。
那張臉稜角分明,皮膚白皙,一雙朝她望來的眼睛深邃至極,仿佛裡面裝滿了難以言道的厚重情緒,又像是平靜如初,虛空一切。有點莫名的矛盾感。
竟然是陳宴!
周棠眉頭一皺,心有詫異,當即將扣在他手腕的手縮了回來,低低的說:「抱歉。」
陳宴凝她一眼,反應不大,隨即便轉頭過去,自然而然的迴避了她的視線,淡著嗓子輕應,「沒事。」
嗓音落下,他似乎累了,就這麼閉上了眼睛。
周棠朝他打量了兩眼,只覺他臉色平靜卻也蒼白,該是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又趁夜乘機顛簸,身子該是有些吃不消了。
眼見他閉眼合眸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周棠沒再出聲,也沒計較他為什麼會剛好出現在她的座位旁邊,她和陳宴之間的事,早就說開了,陳宴前兩天沒來打擾她,想來已經是真的釋懷了。
所以,也無論是何緣由導致她恰巧出現在她的座位旁,這都不重要了。
周棠不再多想什麼,回頭過來,也開始閉目養神。
飛機再度徹底的恢復了平穩,周棠的思緒也再度回到了徐清然身上,久久未能回神。
直至許久,飛機安全落地,周棠睜開眼時,陳宴已經先她一步起身離開。
他的動作平靜而又帶著矜貴,沒回頭朝她望來一眼。
周棠朝他的背影掃了一眼,心頭也稍微鬆了幾許,只覺如今的陳宴的確是變了不少,不再冷言冷語威脅,也不再死纏爛打的糾纏了。
她和陳宴之間,也難得的可以平靜的坐在一起,像兩個陌生人一樣,沒有刀鋒劍影尖酸刻薄。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周棠出了機場,就打車去了徐清然外婆所住的醫院。
京都的氣候多變,這時,夜色深沉,天空也已飄了小雨,有點冷。
時間逼至凌晨三點半。
周棠下了計程車便裹緊了薄薄的外套,待進了醫院大廳後,她猶豫了一下,再度給徐清然的打了個電話。
然而意料之外的,這次徐清然的電話竟能打通了。
這剎那,周棠已經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覺了,她腦子裡只浮現出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徐清然的手機已然開機,卻沒給她回過一條消息。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理清心底的所有莫名雜亂的情緒,幾秒後,徐清然那邊就接通了電話。
「棠棠。」不過是一天未見,徐清然這會兒的嗓音,已經是低沉壓抑到了極致,和常日那清風儒雅的嗓音已有天壤之別。
周棠心口驀地緊了緊,低低的說:「在京都的恆安醫院?」
「嗯。」
「我能上來一下嗎?想看看你。」
對面突然靜默。
周棠繼續說:「我已經在恆安醫院的大廳里了,清然。」
她的嗓音平緩而又溫和,裡面沒有半點的怪罪,更沒有半許的惱怒。
她的態度是心平氣和的,對徐清然,也是真心實意的心疼的。
她知道徐清然的外公外婆在他心裡所占的比重無人能及,也理解你因為情緒崩塌而對她失約並不聞不問。
她都可以理解。
她如今只是希望能親眼看到徐清然好好的,能堅強的應對一切,也只有這樣,她似乎才能安心的回雲城,或者回加拿大等他。
奈何電話那邊仍舊在沉默著,沒回話。
周棠緊著的心,也越發的開始沉雜起來,隨即,她低低的說:「沒關係,我不上來也行,我只是有點擔心你,希望你能好好的調節情緒,好好的吃飯和休息,我……」
沒等周棠後話道完,徐清然低沉著嗓子說:「等我。」
短促的兩字落下,徐清然掛斷了電話。
周棠立在原地沉默著,片刻後,才調節起伏的情緒收起了手機,隨後不久,她便看到徐清然從不遠處的電梯裡出來了。
相較於往日著裝的清雅,這時候的徐清然,襯衫領口明顯褶皺不堪,他的襯衫外面套了一身醫生白大褂,頭髮也有些凌亂的耷拉著,臉上也沒有半點重逢的喜色,他的表情是凝重的,臉色也是壓抑的。
周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認識徐清然這麼久,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與狀態,他歷來都是積極陽光,溫潤和煦的,但這個時候的徐清然,卻像是突然步入陰影,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整個過程,周棠就這麼靜靜的凝著他,心緒複雜。
徐清然的步伐很快,僅是片刻,他便已站定在了周棠面前,那雙染滿了疲倦的眼朝周棠單薄的身影落來,眉頭皺起,「冷嗎?」
周棠搖搖頭。
他嘆息了一聲,「棠棠,昨天……對不起。」
他的眼裡迅速染上了歉疚之意,連帶語氣也帶滿了疲倦與無力。
周棠急忙垂頭避開他的眼,搖搖頭,「沒什麼對不起的,畢竟外公外婆重要,你做得沒錯。」
徐清然揉了揉有些疲憊得發痛的太陽穴,蒼白的臉也捲起了無盡的自責,低著嗓子說:「昨天失約於你,是我沒做對,只因昨晚情況太過緊急,我也太著急了,所以腦子混沌,沒想太多……」
他的嗓音歉疚極了,周棠卻聽得於心不忍。
沒等他後話道完,周棠便說:「真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什麼,畢竟事有輕重緩急,你沒做錯什麼。清然,我這會兒過來,也不是想聽你道歉的,我只是太擔心你,所以想來看看你而已……」
「我沒事。」徐清然說。
周棠這才抬頭朝他望去。
他迎上她的眼,「外公走了,外婆情緒不穩又摔了一跤,這會兒雖做完了骨折手術,但外婆情緒崩塌,一直哭著要跟著外公去,所以……棠棠,在外婆的情緒還沒完全穩定之前,我該會一直留在這裡,照顧她。」
周棠神色微動,並不意外。
徐清然和他爸媽關係不好,他的外公外婆對他來說,那就是他人生中的所有親情支柱。
如今他外公突然離世,他又怎麼捨得讓他外婆一個人難過呢。
周棠朝他點點頭,低聲說:「我知道的,清然,我最近也將工作都推後了,現在還有些空餘假期,要不接下來幾天,我陪你在這裡一起照顧外婆?」
徐清然凝她一會兒,突然搖了搖頭。
周棠繼續說:「我不會太過打擾你和外婆的,我就擔心你會太壓抑,所以想每天給你和外婆送送飯,看看你而已,或者,你偶爾覺得悶了,想找我說說話了,我也能及時出現在你身邊。」
徐清然沉默了許久,才說:「棠棠,我想單獨陪陪外婆,因為,依照她目前情形來說,她的時日也應不多了。」
周棠心口一顫。
徐清然繼續說:「抱歉,讓你擔心和失望了,我如今這種狀態,也的確無法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和你待在一起,我怕我的糟糕心情會影響到你,也怕我因為壞的情緒而在不經意間傷害到你。棠棠,我在意你,所以,我不想你看到我一切的崩潰與無助,我也一時半會兒承受不了外公外婆突然一個一個的離開我,也明明我們前幾天見他們時,他們的身體還那樣的好。」biqμgètν
周棠目光驀地搖晃開來,心底深處,酸澀而又翻滾。
她終究還是成全了徐清然,也終究還是一個人默默的轉身離開。
她知道徐清然的答案了,他這會兒是想安安靜靜的療傷,想安安靜靜的去適應和承受這一切。
他說他不想讓她看到他所有的無助與崩潰,但他卻獨獨忘記了,她是他的女朋友,在女朋友面前崩潰和軟弱,根本就是最正常的反應。
他完全是下意識的就將她排除在外了,就如,昨天他突然的不告而別與失約。
周棠心頭有種念頭在莫名的成型,只是,她卻不敢往那方面去多想。
她甚至寧願承認徐清然是從來沒交過女朋友,所以不懂男女朋友之間的親昵與相處之道。
所以,她也堅信,等徐清然情緒調節好了,他就一定會回來的。
更深夜重,出得醫院後,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了。
周棠在渾渾噩噩里回神過來時,才覺整個人早已被雨水淋透,渾身冰冷,狼狽不堪。
她下意識朝前小跑了好幾步才在一個商鋪的屋檐下站定,掏出兜里的手機準備先打個車去酒店時,不料手機早就被雨水打濕,開不了機。
周棠眉頭深深皺起,整個人凍得發抖,她下意識的想去前方的街道上找一個路過的計程車,然而這時太晚太晚,路上根本沒什麼車。
她滿心的疲憊與無力,無論是身體狀態還是心理狀態,都在這個剎那莫名的崩潰了些,眼睛也驟然的發紅髮酸。
卻也就在這個時候,有輛賓利突然疾馳而來,堪堪停在了她幾步之遙的馬路旁。
周棠下意識的望去。
光影黯淡,雨簾搖晃。
那賓利的車窗緩緩降下,陳宴那張蒼白英俊的臉,就這麼再度的出現在了她面前。
「訂的哪個酒店?我送你過去。」他隔著大雨,低沉沉的朝她問。
周棠凍得嘴唇哆嗦,連帶嗓音都在顫抖,「不用了,謝謝。」
她知道他的意圖,只是她不想再和他有交集。
「你能打到車?」
周棠不說話。
陳宴不再多說什麼,突然打開車門撐傘下車,一路朝她走來。
直至站定在她面前,他垂眸凝她一眼,伸手捉起她的手,而後將自己手中的傘柄交到她手裡。
「姜曉不是你偶像和友人嗎,她前兩天出院回綠溪公館了,你今晚如果沒地方去,便去姜曉家住住,想必你的突然造訪,姜曉一定會驚喜。」陳宴低沉著嗓子說。
周棠深吸幾口氣,發冷發脹的腦袋陣陣犯暈,有些沒力氣和精力去回陳宴的話。
或許是眼見她一直沒答應,陳宴張嘴繼續說了些什麼。
周棠腦袋暈沉,只看到他的嘴在動,但他具體說了些什麼,她混沌的腦袋已經聽不見了。
也僅幾秒的功夫,她便在陳宴的詫異里,整個人朝地上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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