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沾到天音的血的緣故,才導致黑毛髮生異變。看來那種古怪的力量逐漸甦醒了。」霜月揉著眉頭分析,天際出現的第一道光刺破雲層,剛好照射在這座小山丘上,遠方依然籠罩在幽暗之中,給人的感覺這光簡直是一不小心從天上滑了一腳跌落的,沐浴在這並不明亮的光中,讓他看上去像個出現在舞台之上囈語的遊魂。
聽了霜月的話,彌生反而冷靜下來,他看了一下天色,天空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陽光就像難產一樣總也降不下來,雲層的涌動並不激烈倒是像極了行動遲疑的老人,他想今天的天氣大概不好。不過那又怎麼樣呢?這不是他要關心的。
「也就是說,我們要加快找人的速度了。」
「是啊。」
霜月打起精神,儘管剛剛才看過天音的狀況,但他還是又檢查了一下,天音正在昏迷中,他希望這能幫助她減輕痛苦,不過他更希望找到讓她儘快清醒過來活蹦亂跳的方法。彌生猶豫了一下,也上前去,手輕輕地撫上聞天音的傷口。
「我們今天可沒有停下來的閒工夫了。兵分三路,鮫,天音就交給你了。」
彌生注視著鮫,對於要把自己的同伴交給這個並不熟悉的陌生『人』的建議,他並沒開口拒絕,此刻聞天音的生命全靠鮫支撐著,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我們只能幹一些不知道有沒有把握的事——出於局勢所逼,我們的意願總是跟現實產生分歧,此時只能選擇跟現實賭一把,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鮫用她那特有的清冷的聲音做出回應:「我會看好她的。」
霜月點點頭:「要是誰先找到目標,就生起火來,讓剩下的人知道。出發吧。」
三人各選了一個方向就散開了。
彌生孤身走在路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像少了什麼一樣,那種感覺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空!直到此時,他才突然發覺自己跟那兩個傢伙已經度過了一段多久的時光,而在那之前,他一直是一個人,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他是跟在爺爺身邊長大的,而他的爺爺也在他十六歲時離他而去。他不喜歡與人交往,處於人群之中,他總是無話可說,相比之下,在危險的叢林之中,面對各種可能把他剝皮拆骨吞吃入腹的猛獸,面對一不小心被蟄一下就有可能致命的毒蟲,他就像是找到歸宿一樣如魚得水,他從不排斥孤身一人,對他而言,所謂孤獨是自由的別稱。
然而,那趟旅程改變了他,他此時審視自己才明確了這一點——自己跟原來不一樣了。想起那次抽籤,他心裡突然湧現一個詞:命運。他從沒意識到命運的存在,直到現在,他又是一個人了,才不知道為什麼會想這些從來不想的東西,生活過去對他來說很簡單,狩獵,休息,輪相交替,沒有多餘的存在,但是,少了兩個人,他感到了那種將他包圍的東西,幾令他窒息,那種仿佛在一艘沒有舵的小舟上飄蕩的感覺才強烈地湧現。
他漫步於曠野,老天陰著臉,風不吹,樹葉不搖,氣氛沉悶得沒有一絲生機,他能聽到那些潛伏在側的心跳,他能聽出血液如小河流動,他能聽到肌肉的震顫,他能聽到輕輕的呼吸,可是他感受不到敵意,是什麼令他們蟄伏不出?
他越發地,孤獨了!
當然沒有出來給他搗亂的傢伙是好事,不會耽誤他的時間,但是發自心底的渴望卻不曾停歇,有那麼一小會兒他覺得自己得了病才會在這種時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在一片孤寂中,他仿佛回到了那些歡笑的時光,兩個夥伴在他身邊打鬧著,他在一旁看,心裡柔柔的,像被什麼溫暖的東西塞滿似的。
回過神來,他一個人,立在曠野之中萬物寂寥,雖生猶死。
他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行屍,這感覺倒是新奇得很,可是也令他厭惡起自己明明不該是想些有的沒的的時候。
他怪笑起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為什麼會笑,為什麼不能笑,有什麼笑的理由嗎,沒有不能笑的理由吧,想笑就笑,笑什麼,有什麼笑,給自己一巴掌,看你還笑,啊,笑得越厲害了,啊,好像怪怪的,啊,啊啊,啊……
他看著自己通紅的手,血?
不!他否定了,抬頭向上看,血從天上流了下來。
霜月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太陽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