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她的男人身體慢慢抽離。
神色越來越冷，淬著冰一樣。
「你不會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吧？」
他怎麼可能認不出從小照顧到長的小師弟？
縱使有著同一張臉，江清琥珀色的眼瞳里是乾淨的澄靜，唇角習慣性帶著幾分上揚的笑意的少年有些頑皮，有些愛惹事，但絕不會對救命恩人的斐白露出言不遜。
眼前這個人……是個什麼東西！
滿肚子陰險狠毒的詭計，也配使用這具身體？
甘望深深看了聞清雅一眼，縱使無法接受江清魂魄已消的結果，也要強迫自己面對。
他踉蹌後退了一步撞上了斐白露。
斐白露關切問道：「你還好嗎？」
甘望閉了閉眼睛，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眼裡的水澤。
「幫我……殺了她……不能讓她活著，這不是江清希望的……」
那柄與自己從不離身、說要用它保護江清的劍，塞到了斐白露手中。
斐白露沉默握著劍，看向其他九天門的人。
「是啊，小師弟絕對不允許自己以這種方式活著……」
「斐道友，我們動不了手，只能麻煩你了。」
井開朗背過身去，悄悄抹眼淚，「本來年底的時候，我爸媽還打算邀請小師弟一起過年，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你們瘋了嗎？！」聞清雅不敢相信，「這是江清的身體，我現在是你們的小師弟啊，對自己的的同門師弟下手，你們不怕造孽嗎？」
她從奪舍的記憶里清楚地知道，九天門的人對這小子是多麼好，怎麼輪到她了就要集體殺了自己！
「動手吧。」甘望這句話像是抽乾了自己渾身的力氣，萬念俱灰。
眾人背過身。
斐白露緩緩抬起頭，目光與聞清雅對視。
「你們不能殺我！我現在是江清！」聞清雅無法接受自己剛剛奪舍成功，又要死的宿命。
轟隆！
一場大雨傾盆而至，澆得所有人心身發冷。
看著聞清雅頂著江清的臉，露出猙獰的面孔。
真該死啊……
斐白露身上縈繞著似有似無的殺戮氣息，毫不留情把劍插入聞清雅的心臟，結束她的生命。
劇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聞清雅心不甘情不願，意圖元神脫殼。
「我不會讓你再來第二次。」斐白露出手，徹底滅了聞清雅最後的生機。
噗！
如同線香燒盡，最後的灰燼斷然掉落。
斐白露抱住倒下來的江清。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江清身體，才清晰意識到這只是個剛成年的少年。
性子驕縱但不紈絝，仗著有一群師兄寵著，沒學過圓滑精明，也還沒加入心心念念的『玄組』，燦然的生命便截然而止了。
斐白露有些悵然，若她當時答應了江清的請求，是否遺憾會少一點？
「陰陽八卦定乾坤，萬般變化不由人。」
「諸位，節哀。」
——
「江清……死了……」韓曉曉失手摔了碗筷，不敢置信地看著給自己傳遞這個消息的父親。
韓康平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裡，神色平淡，「那也是他沒有這個命，和你無關。」
怎麼和她無關？如果不是她懦弱無能，如果不是她自私自利，江清就不會死！
韓曉曉怔愣，無法苟同父親的觀點。
良久，她才找回身體的控制權，朝門外跑去。
「就算你去，九天門也不會歡迎你。」身後，韓康平低沉威嚴的聲音響起。
韓曉曉身體一僵。
她嘴裡苦澀。
是啊，現在她在九天門的人眼中，就是害死江清的罪人。
只是她和江清多年情誼，青梅竹馬，難道最後落到連看他下葬的資格都沒有嗎？
還有……
她側過身，看向不為所動繼續吃中飯的韓康平，黝黑的眼瞳里多了幾絲複雜。
為什麼感覺父親突然變陌生了？
對待斐白露冷酷，對待江清無情，甚至還借著養病的藉口把爺爺安置到祖宅，隱瞞信息，不讓他插手。
許是韓曉曉停留的視線太久，韓康平注意到了。
他抬起頭，剛毅的面容柔和下來，「行了，快來吃飯吧，餓著肚子對身體不好。我知道你想去看江清最後一面，父親替你想辦法。」
韓曉曉心中新生的疑竇又漸漸打消，她終於露出一抹笑，「我就知道父親最疼我！」
江清年歲尚小，怕折了他下輩子的福氣，九天門沒有隆重地開追悼會，葬禮本想低調舉行，卻有不少信善和他抖手的粉絲自發前來給他上一柱香。
「好可惜啊，我是話癆小道士的忠實粉絲，所有視頻我都看了，就靠這些視頻熬過了抑鬱症……」
「我也是，小道士他看到什麼都忍不住錄視頻分享，連路過的狗都能嘮幾句嗑，分享欲爆棚，樂觀又開朗，對於有些人來說可能會無聊無趣，但對於喜歡他的人收到這些分享的時候，一定很開心。我還等著下一期視頻呢，結果怎麼斷更了？」
「咪咪得貓腹水，我上次帶它來道光上香，因為你的賜福回去後咪咪身體好了不少，它鬧著要見你，沒想到再見面是這種場景。」
九天門後山那群被江清找回來的動物更是哀傷不已，哭嚎不止。
甘望攜九天門眾人一身喪服，傾聽著他們對江清最後的悼念。
溫時年給江清上了一炷香，便退到斐白露身側，見斐白露罕見失神，「你在想什麼？」
「在想凌淵的事。」斐白露眉頭蹙起，對於江清的死她感到惋惜，但惋惜之餘，更不能放任真正的殺人兇手逍遙在外。
凌淵最近的行事，毫無人性可言，越發癲狂，斐白露說道：「我們不能再縱容他這樣下去，不然會有更多的人無辜受到牽連。」
溫時年認同地點頭，似是有什麼靈光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不但玄師容易遭受戕害，普通百姓遇到聖蓮組織的人幾乎沒有反手之力，靠玄師聯盟的救助肯定來不及。或許我們可以聯合這部分人的力量，讓他們學會自救。」
「如何自救？」
兩人並肩往外走，撞見帶著韓曉曉前來的韓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