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嘻嘻的網友笑不出來了。
尤其是那些出言調侃的網友，更是止不住升起一股愧疚之情。
他們也是賤得慌，非得戳人傷口。
【啊這……對不起，你快帶上墨鏡吧，我們不說你了。】
「沒關係。」女生摸索著給自己帶上眼鏡，唇角微微抿起，「你們可以叫我趙趙。」
氣氛緩和了下來。
不過也有網友疑惑。
【你都眼盲了，還怎麼看得到我們發的彈幕？】
【是啊，是在裝可憐嗎？】
【騙關注的？下一步是不是要號召粉絲給你捐款？或者直播賣貨？】
【滾滾滾，上面的說話怎麼那麼難聽？吃屎了？】
直播間人多了，網友的素質各有不一。
趙趙沒有惱怒。
她挽起鬢邊的頭髮，露出掛在耳朵的器械。
「抖手有專門提供給盲人使用的模式，連接信號，我能通過它聽到彈幕的留言，連線和評論我都能做，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樣使用這個軟體。」
那些難聽的彈幕被更多的彈幕壓了下去。
【科技改變生活，從來不是一句口號。】
【這東西市場不大，抖手願意花時間金錢，投入人員去研發這個模式，真的不錯，希望會越來越好！】
【第一次知道這個模式，我以後再也不罵抖手垃圾了。】
【哇挺好的，妹妹今天好幸運！這麼多人就你連線成功了，快說快說，你有什麼事想和主播說的嗎？】
「我幸運嗎？」趙趙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我的狗不見了，我參加連線，是希望主播能告訴我它的位置。如果我是幸運的，請讓我找到它。」
【狗？是導盲犬？】
【天啦嚕，妹妹沒了導盲犬，就像失去了眼睛一樣吧？】
【前個是找人，這個是找狗，今天是找人/物專題嗎？】
【不是我說，找人就算了，起碼還有照片看看面相之類的，找狗能成嗎？】
斐白露道：「能，尋物多用六爻卜卦，如六畜有失，以子孫爻為用爻，文書、證件有失取父母爻為用，金錢和貴重物品以財爻為用神，同時結合世爻、應爻、以及整體卦象，能夠精準分析所尋之物。」
「把導盲犬的照片給我，以及告訴我它走丟的時間。」
斐白露語氣平和鎮定，讓趙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道：「我的狗狗名字叫樂樂，是一隻拉布拉多犬，作為我的導盲犬，它平時很乖很聽話，也不活潑好動，喜歡黏著我。昨天中午我吃了藥，身體難受就去睡了覺，醒來它不見了，時間大概是下午兩點多……」
一覺醒來，喊了好幾聲，沒有聽到樂樂的動靜。
趙趙心中不安。
拿著手杖，滿屋子找狗。
正當她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外出打牌的奶奶回來了。
聽說樂樂不見了。
她說：「我出門的時候，忘關門了，樂樂可能自己跑出去了。」
趙趙如遭雷劈。
外面那麼大，要去哪兒找樂樂？
但她能怪自己的奶奶嗎？不能。
只能壓著委屈，出門尋找。
但找了一天，全家出動了都沒有找到！
趙趙捂臉痛哭，「都怪我！」
我為什麼要睡午覺？
如果能一直陪著樂樂，它就不會走失了！
【震驚！導盲犬這種工作犬也會自己偷偷溜出去嗎？】
【老人沒關好門，導致狗狗溜走，這事不好怪老人，畢竟也不是故意的，但這種委屈……誰懂啊！】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個時間段要小心啊，外面很多抓狗的……】
【是啊，自從出了那狗咬傷女娃的事，我們小區樓下天天有物業巡邏，逮到一條沒牽繩的狗就抓，被抓到的下場都不太好……】
【查監控啊，如果是物業抓的，趕緊去要回來，導盲犬這種狗有證，應該很好弄回來。】
趙趙小聲啜泣，「那天正好小區換電路，監控沒拍到什麼畫面，也問過小區物業的人，他們說沒看到狗。」
【難搞，妹妹你先別急，主播在幫你算。】
趙趙垂著腦袋，默默不語。
昨天，10月16日，下午兩點。
癸卯、壬戌、丁未、丁未。
斐白露摸出三枚銅錢，逐一放在桌面上，搖算數次，才道：「丁乾戊坎己巽門，丁壬不出親人手；丁壬三里藏，辰戌丑未身未動。」
趙趙猛地一震，語氣艱澀，「白露姐姐，不出親人手是什麼意思？」
專業術語她聽不太懂。
但這五個字，表達的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斐白露定定看著趙趙，語氣有些同情：「卦象顯示，那個時間點樂樂在你的親人手中。失物方位，建議到西北方尋找。整體卦象小吉之下藏大危，儘快找回吧。」
及時找回則是生機。
反之……
樂樂會沒命。
趙趙大腦嗡地一聲，「當時，家裡就我和奶奶兩個人，我爸媽都在工作，不可能回家帶走樂樂，所以……是我奶奶她……」
【啊？樂樂根本不是偷溜出門，而是你奶奶把它牽走的？】
【別傻愣了，趕緊去找吧！】
「對，我得趕緊把樂樂找回來。」趙趙像是才回過神，拎起手杖，摸索著出了門。
為了保持和直播間的聯繫。
手機被她用掛繩掛在了脖子上。
鏡頭轉變成第一視角。
網友們看不到趙趙的樣子，但從她頻繁地用手杖探路的舉動，能看出她此時心急。
偏偏這時，還有說風涼話的。
【煩，我是來看樂子人和吃瓜的，不想看找狗！又不是我家的狗，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能不能掛了重新連？】
這話得到了不少人的贊同。
【沒了重新買一隻不就行了嗎？大費周章上直播找狗，小題大做。】
【你奶奶把狗牽走，是不是因為狗把你奶咬著了？咬人的狗死了也活該！】
「樂樂從小接受訓練，它不咬人的。」趙趙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濃哭腔。
其他網友這才意識到，趙趙雖是盲人，但她能聽到直播間那些難聽的彈幕。
那群出言不遜的人一下捅蜂窩上了，不少正直的網友打抱不平。
【屁話真多，愛看不看，不看麻溜滾，盡說風涼話。】
【好好看直播，別再惹事！不然把你們通通叉出去！】
斐白露抬手把人禁言，直播間終於乾淨了。
此時趙趙已經進入了電梯，伸出手慌亂地摸索著電梯按鈕，「大家能告訴我，現在是下一樓嗎？」
斐白露收回桌面的銅錢，「別急，我給你指路。」
鏡頭看不見的地方，她做了個手勢。
吹來一陣清風。
自己的手被無形柔和的力道觸碰、牽引。
「謝謝……」
趙趙福至心靈般，按下了下一樓的按鈕。
只是出了小區，趙趙要面對的，是更危險和不確定的世界。
路上的石墩，亂擺放的電瓶車和自行車，被擠占的盲道和穿梭的車流、人流。
怕手杖打到人，趙趙把盲杖探路的範圍很小。
又因為著急，一路上磕絆了好幾次，還把手心磕出了血。
第一視角，看得網友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