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芙芙一年有十個月都在生病，大病小病不斷，再這樣下去折騰得人氣都沒有了！」嚴鮮是真心心疼姐姐的女兒，「童子短命，姐夫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芙芙死掉？」
紀仲義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可你那『換童子』的辦法，要害人啊！」
『換童子』說得直白點，就是用另一個小孩的命，換芙芙的命。
他擺了擺手，斬釘截鐵道：「不成，我們不能幹損陰德的事，等芙芙他哥回來了再說！」
斐白露也在一旁道：「真正的童子命很難化解，『換童子』也不是誰都能做，一是這要求很高，如果過程出現問題，容易造成兩位真假童子的死亡。二是以命替命的辦法，會牽扯因果，改變別人命數，於替命的一方不公平。」
江清似懂非懂，只知道『換童子』這事不太好。
嚴鮮卻拍著胸脯，對紀仲義道：「這事你放心，我都和別人談好了。那家有個女兒和芙芙出生的日子相差不多，他們同意了這事，會配合我們的。」
他們？
問過女孩的意見了嗎？
斐白露眸光一暗。
紀仲義和嚴鮮談崩了，誰也沒說服誰，兩人不歡而散。
離開前，嚴鮮削瘦的臉上神色鐵青，「馮大師比芙芙她哥厲害，他好心替我們化解芙芙的劫難，你不要白白浪費了這個機會！你好好想想，五天後我會再來！」
他鼻子哼了一聲，大步離開紀家。
「童子的判斷一般有四種，看香、號脈、請堂口仙家查，以及查八字。」斐白露看向江清，道：「你找找看，如果能找到芙芙的八字，就能判斷她是否是童子命，再判斷換童子的事是好是壞。」
江清重重點頭，見斐白露抬腳要走，又急急問道：「那你呢？你要幹什麼去？」
「我跟著芙芙舅舅，去瞧瞧那位好心的馮大師。」斐白露指了指嚴鮮走遠的背影，不放心囑咐道：「我一會兒回來，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走。」
「你早點回來。」江清囁嚅著嘴巴，語氣慫慫道：「我怕。」
「嗯。」
斐白露應了一聲。
嚴鮮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另一戶人家家裡。
那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熱情招待了他，一個看著和芙芙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像是個物品，手足無措站著，任由嚴鮮打量。
這人顯然就是給芙芙替命的孩子。
斐白露四處看了一眼，在門框邊發現三個蘿蔔頭探著腦袋，好奇展望。
多子家庭，怪不得會同意接受嚴鮮的要求。
她心中一嘆。
「要啊，誰說不要？我就是來看看……按先前說好的，事成後我再給你們付剩下的錢。」嚴鮮是臨時起意來的，聊了幾句，看天色暗了下來，沒多留很快起身離開。
咔噠。
嚴鮮扣上打火機，中指和食指夾著煙，往嘴裡送。
煙霧繚繞里，表情愁苦。
不知道想到什麼，帶著點憤怒狠狠吸了一口煙，「放著馮大師不要，偏偏指望芙芙她哥那個冷心的！」
嚴鮮是姐姐養大的，姐姐死了後，他把芙芙視做親生女兒。
那天，芙芙又生病了，病情嚴重，他拿著她的八字去道觀祈福。
碰巧遇到了一位在道觀修行的大師。
「你家的孩子是神仙玉女分靈投胎，魂靈與這具身體磨合出了問題，才導致她體弱多病。」自稱馮春友的大師看著嚴鮮給的八字，表情嚴肅，「必須找個童子替換她，她才能活下來。不然……」
未說完的話意味著什麼，嚴鮮清楚。
他腦袋嗡嗡的，「大師，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嗎？」
「聽說這位童子的哥哥在九天門修行？」馮春友見嚴鮮點頭，笑著道：「我認識他的掌門師父，我們也算有緣。看在這份關係上，我便出手替他解決這樁小事，省得他浪費時間跑回來耽擱修煉。」
嚴鮮打心底不喜歡外甥不找正經工作、上山當道士不著家的舉動，對他沒什麼好感。
平日裡見了面也就打聲招呼，談不上親近。
一聽馮春友願意幫忙，嚴鮮便跨過了齊泓，和他商量起芙芙的事。
哪兒想到，他又出錢又出力，就差送替身這最後一步，紀仲義這個犟脾氣就是不同意！
「媽的紀仲義！老子好心好肺替芙芙著想，你當狼防著我，以為我會害芙芙啊？我看你才是害死芙芙的人！」
嚴鮮把菸蒂扔在地上，朝夜幕走去，最後消失在視野。
被一層無形的東西擋住了去路，斐白露放棄繼續跟蹤，指尖無意識點著下巴。
聽嚴鮮的話，姑且判斷嚴鮮對芙芙沒有惡意。
他單純認為芙芙是童子命，需要換童子才能活下去。
而芙芙爸爸則不相信馮大師的批命，覺得自己的兒子也就是齊泓，他是道士不會看不出芙芙的命格。
兩人因此發生了爭執。
那麼現在的問題在於，芙芙是否是童子命。
斐白露回到紀家，江清握著一張自己梳理的紙，上面寫著幾行小字，道：「我翻遍了整個紀家，沒有找到芙芙的八字，不過我從紀伯父的日記本里知道芙芙的生日，日記里還寫到芙芙出生時天色是黎明，從而可以推測，她在卯時出生。」
「冬月、卯時……」斐白露掐指算了算，推演芙芙的八字十神，表情有些不妙。
「道上有言：春秋甲寅子，冬夏卯未辰；金木乙卯合，水火庚辛壬；土命逢辰巳，童子定為真。」
如果芙芙真的是這個時間出生，月支與日支的八字裡面有「卯」「未」「辰」三支。
而且芙芙納音的五行為水、火，時支日支又有「庚」「辛」「壬」三支，這樣的八字是真正的童子命無疑了。
一看斐白露的表情，江清有種不好的預感，一顆心沉甸甸的，「芙芙真的是童子命？她要被上面召回去?」
斐白露默了默。
她沒說的是，實際上，對於具有童子命的童子來說，死亡不是終點，而是回歸本體的始點，不見得是件壞事。
不過這話，芙芙的家人一定聽不得。
江清也很難接受，「假的吧！如果芙芙真的是童子命，大師兄和師父應該清楚才對啊！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芙芙妹妹早夭的，不需要什麼馮大師出手！」
「我知道，所以這有個前提，那就是你給的八字是正確的。」斐白露放下那張紙條，上面寫的八字並不百分百準確，她可沒有錯過江清說推測兩個字。
江清表情一松，靈機一動道：「要不我直接亮明身份，找紀伯父要芙芙的八字？」
這傻小子……斐白露遞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這是齊泓的幻境，呈現的是他識海里的畫面，不是遊戲畫面，還允許你和NPC互動。」
江清不信邪，正巧紀仲義路過，他伸手一拍對方的肩膀，「紀伯父，我有事和你說……」
他的手穿過了紀仲義的身體，一個踉蹌，再抬頭引入眼帘的畫面變了。
夜幕深沉，皎潔的月光撒在半空。
江清抬頭看了一眼月亮，大概推斷出是寅時，「凌晨三四點，這個時間點……」
「是送替身的時間！」斐白露一雙黑眸泛著幽光，「芙芙的舅舅說過五天後，會請馮大師做法『換童子』，替芙芙續命。看來我們現在到了這個時間。」
她話音落下，寂靜的荒郊野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