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碧晴天,藍天澄澄。
從z市前往y市,一輛長途大巴悠然行駛在柏油路上。
客車的終點站是y市鄲縣,距離市中心近的很,號稱是歷史的埋葬地。
一大一小師兄妹,有些無聊地看著窗外。
「差不多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就能到達郫縣了。」寧安吐了口氣。
從z市到y市,其實也就二百多里,即便是出現高速堵車的情況,按照現在大巴的速度,太陽落山之前,也能到達鄲縣。
「那可不一定。」
林顏可無奈地攤攤手,道:「最近這條路倒是不堵車,就是警察查得緊,比堵車慢多了。」
話音剛落,就見大巴吱呀一聲停了下來,原來是前方有警車鳴笛,示意靠邊停車。
等到大巴車停穩,一名民警和兩名武警登別,交警掏出證件四周示意,
隨後道:「各位旅客,不好意思占用大家時間,請大家掏出自己的身份證,
特殊時期,請多諒解。」
「?前幾天我坐大巴來的時候,也沒見有人檢查麼。」
「武警?莫非是又出事了?」
「前些日子的市里那個案子不是鬧得沸沸揚揚麼,總不能短時間又出來一個變態兇手吧?」
「誰知道呢,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我們平民老百姓的,輪不到我們。」
車內乘客議論紛紛,民警可不理會他們說什麼,挨個檢查身份證,時刻警惕,虎視耽耽地看著車內人員。
全場無大事,只有輪到一個嶺南遊客時,民警輕噴一聲。
在地圖上都能甩出去一個尺子那麼遠。
「同志,你來y市是?」民警問道。
「旅遊噻,郫縣不是號稱歷史的埋葬地嗎,去看看噻。」小年輕有些侷促回答。
「行吧。」民警上下打量他一眼,順手把身份證塞了回去:「出遠門一趟不容易,如果有任何問題,馬上打報警電話求助。」
「謝謝大家配合,我就不耽誤大家時間了,祝大家旅途愉快。」
檢查完所有人的身份證後,民警這才離開。
「虎犢子!」
司機小聲了一口,便繼續開車出發了。
晃晃悠悠,又是幾道盤查,終於是來到了鄲縣。
寧安和林顏可下了車,先隨意在app上訂了如家,嗯,兩間房。
休整片刻,兩人就上街體驗本地的風土人情。
四處喧囂,但寧安卻覺得氣氛有哪裡不對勁,大街小巷,來往行人,臉上都腳步匆匆,掛著些許吃瓜加惶惶的神色。
甚至在每個巷子口的小攤上,都有三三兩兩抽著煙的人,看著是人間煙火,卻幾乎不怎麼交流,時刻盯著四周。
寧安不動聲色地數了數,他們路過了才兩條街,就已經碰到了八九個便衣了。
正月十五,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集市小攤,大小商販,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羊湯羊湯,絨山羊湯咯~」
「烤雞架,便宜咯,十塊三個~」
「老闆,來一個哈魚餅子不,得勁的很!」
「老闆,嘗嘗我的烤地瓜,不甜不要錢———」
不僅是商販激情十足,兩旁的商鋪也是不甘示弱,不少服務員在店門口激情熱舞,招攬客人。
一條街的商鋪,幾乎囊括了吃穿住行,五金店、旅館、麻將室、足道會館、火鍋等等,其中燉菜館最多,大概有四五家的樣子。
剛踏進燉菜館,空調的涼氣瞬間涌了上來,館子內男女老少吃著燉菜,
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意。
寧安和林顏可相視一笑,點了一份套餐,便做了下來。
鄰桌同樣是幾名年輕遊客,臉上帶著潮紅,一口菜一口酒,操著一口普通話:「別說,我回去一定得給我同學說一聲,這邊的治安咋們那邊根本沒得比。」
「治安好是好,就是太麻煩了,出去逛了幾條街,就被查了兩三次身份證,唉。」
「你看你就不知足是吧,這麼好的治安,你還嫌棄,馬上送你去鷹醬感受自由的味道,嘿。」
越往北走,人們的熱情就越是充裕,果然,幾句話下來,就有本地大爺忍不住扭頭,大咧咧搖頭道:「你們來的時間不對,再往前倒幾天,可見不到這動靜。」
「是啊,昨天晚上動靜鬧得挺大,聽說還有幾名警察因公殉職。」又一桌大爺忍不住插嘴。
「呸,老孫頭,你不知道不要亂講,我二姑娘就在醫院上班,她說是有警察送去醫院,但問題不大,怎麼到你嘴裡,就是因公殉職-———」他旁邊的大爺笑著拍桌罵道。
本來是幾名外地遊客閒聊,結果反而將館子裡大爺的興趣給勾了起來,
隔著桌就聊了起來。
寧安側耳聽著,越聽越覺得離譜。
什麼掏心掏肺、梟首、刀槍不入,現在的小說代入感這麼強的嘛?!
一邊吃著飯,一邊聽著大爺們激情熱聊,也算是得出了幾點關鍵信息。
之前y市那個傳的沸沸揚揚的殺人兇手,昨天開始,已經竄逃到鄲縣附近了。
寧安和林顏可對視一眼,臉上有些沉重,這就有些麻煩了。
僅僅是看城裡的警方部署強度,管中窺豹,不難猜出城外警方一定是布下了天羅地網,勢必要將兇手緝拿歸案。
可他們要去的目的地,就在鄲縣外的山脈之中!
他們進山,警方封山,這必然會引發碰撞。
不過,兩人僅僅覺得是有些麻煩,二沒有憂愁甚至是退縮。
如果二人都是普通人,那鐵定是嚴格遵守這個社會的秩序,做一個普通人該做的事。
但現在,兩人都踏上了修行路,並走出了不小的距離,心態開始慢慢地發生變化。
寧安和林顏可從燉菜館出來以後,夕陽還沒徹底落下,便直接前往乾元觀。
這家道觀觀主與他們師父算是至交好友,此時他們作為晚輩登門拜訪,
也不算突兀。
到了觀里,情形與之前的長春觀相似,香客無幾,香爐里也不見幾多香灰,只有一個中年道士無精打采地打著哈欠。
「,寧師弟,林師妹,你們怎麼來了?」
許是周圍香客太少,他倆一進來,就顯得有些突兀,中年道士一抬眼,
就看見了他們。
「我們出來雲遊,這不在這裡落腳,正好過來拜訪師伯。」寧安做了一個子午禮,笑著回道。
「那你們可不湊巧,我師父剛出門不久。」中年道士砸著嘴,同樣回了一個禮。
「他怕是一時半刻也回不來,走,我們去裡邊喝茶。」
中年道士領著二人,來到偏殿之內,湖好茶水,開始閒聊。
要說這中年道士,也是隨性,別的道士面對外人,幾乎是都有些端著,
他倒是不見外,直接就是一個葛優癱,對著寧安就是一頓訴苦:
「師弟啊,師兄是真苦啊,你們師父愜意雲遊,你也修得自在,我家這位一直不肯挪窩,師兄心裡苦啊。」
「師兄此言差矣,修行路上有先輩引導,修真方得大自在。」
笑著將他話頭打住,寧安順勢拋出了自己的疑問:「師兄,前些日子y
市的兇殺案鬧得沸沸揚揚,兇手怎麼到現在還沒被抓住?」
「位置待久了,功能退化了,成廢物了唄。」中年道士毫不避諱地了一口,隨後嘆息道:「只是可憐了那一對師徒。」
林顏可接著話,再問:「師兄此言何意?」
「哼,y市兇殺案的那幾個受害人,基本上都和一個開發項目有關係。」中年道士說起這個就來氣,忍不住多說兩句:
「在月前,一開發商看上了一塊地,準備按照老法子,強征斂奪,結果那地有一處小道觀,那裡邊的老道士也算是我師父的好友,前些日子還說讓他徒兒掛在我師父名下。」
「這個暫且不提,當時老道士堅決不同意拆遷,畢竟道觀地籍也在他手上,按理說只要他不同意,開發商就不能動那塊土。」
「但開發商那些人連夜把法律翻了一遍,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一個緊急條例,恰好可以讓地籍無效,當開發商帶人強拆的時候,老道長直接自絕於井中,現在想想,還是讓人曦噓。」
「那個小道士,從小被老道士養大,不是親兒子勝似親兒子,老道士被逼死,他自然瘋狂為老道士報仇唄,就是不知道那些傷口他是怎麼做到的,
確實是霹靂手段!」
「當然,要是有誰敢強拆我家道觀,都不用我,我師父估計拼著這條命不要,也要多帶幾個人渣走!」
「無量天尊。」
三人喝茶閒聊,其樂融融。
中年道士曦噓不止,他師父或許沒什麼本事,但骨子裡那種寧折不彎的氣,是看得見的,有樣學樣,他也索性道法自然,又裝又端的多累啊!
然而他不知道的,他的師父此時正坐在警局,身子微微有些抖。
「道長不必拘謹。」
看著對方的反應,王大海表示很滿意。
「好,不緊張,是貧道來的太急,身子骨有些跟不上了。」
葉雲清舒了口氣,這才微微將心放在肚子裡。
別看他平日裡看誰都是一副清高的樣子,但面對真正的上位者,該從心還是要從心的。
他被專車帶來縣警局時,其實還老神自在的,畢竟他平日裡也算是行善積德,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
但等他一進門,第一眼就看到了這人,不免有些驚悚。
主刑罰,掌暴虐,霹靂手段,除惡必盡!
這是對王大海最好的評價!
如果不是他的性格問題,估計仕途早就是一飛沖天了,可就算這樣,依舊有不少大人物對他青睞。
「這麼晚急匆匆把你喊過來,如果有什麼唐突的地方,還請道長多見諒。」王大海平靜開口。
「不唐突,不唐突的。」葉雲清趕緊擺著手。
王大海對這個態度更滿意了,笑著繼續問道:「我看檔案,你本是金丹派,後來轉入茅山一派。」
「是的,我之前確實是先拜的外丹一道,後來轉入的茅山一派。」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就算是道家,「門派之見也是很深的,你先師從金丹派,茅山派是怎麼接納你的?」王大海問的很隨意,仿佛是老友在聊天。
「因為那個時候正好國家開設了成人班,」葉雲清頓時有些臉紅,尷尬開口:
我去上了幾天,課上老師告訴我們水銀、鉛、硫磺之類,對人體是劇毒物質,而這些都是外丹所必須物品—·.」
「明白了。」王大海笑的有些不自然,隨後又問:「那關於茅山的那些術法,可不可以和我說一說?」
總算是有一個專業對口的問題了!
葉雲清不自覺挺直了身子,咳了兩聲,開口道:「茅山一派其實是上茅、中茅和下茅的統稱,外界一般只知道茅山一派有上下兩茅。」
「上茅主要指的是正經正一上清派的茅山傳承,這一派別在唐朝時期非常盛行,上茅包括丹道、符篆以及正經的科儀傳承。」
「中茅則比較簡單,他們就只負責傳教護道,其他一概不管。至於下茅,他們的術法講究一個實用,所以更加陰橘詭異,像東南亞的降頭、巫蠱、養小鬼、咒殺,都是從下茅的術法演變過來的——.」
葉雲清說這些的時候,內心有些突突,不由得耍了個心眼。
不僅是美化茅山各茅的形象,更是對下茅的代表術法一概不提,通通往東南亞那邊拐,主打一個不禍害自己人。
畢竟國家對於封建迷信是嚴懲不貸的。
他一個說不好,或許下一個打擊對象就是他乾雲觀。
畢竟,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搞清這大晚上把他叫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聽完葉雲清一頓瞎吹,王大海沉默片刻,驟然抬頭,眼神灼灼:「我聽說,下茅之中,有一門代表術法,叫練屍術?」
「呢-—-對,是有這麼一門術法。」
「那按照你的理解,這門術法,能不能將屍體變為類似於殭屍的存在?」王大海有節奏的敲著桌子,眼神卻死死盯著葉雲清。
嘶!
葉雲清瞬間嚇出一身冷汗,沉默是金,一言不發。
這麼封建迷信的東西,釣魚執法?
奶奶的!
真想把他乾雲觀當打擊對象是吧!
「放心,這裡沒有任何監控設備,你今天說的任何話,都透不出去半句。」王大海看出了他的疑慮,直接給出了保證。
「在古代嘛,古人常識比較匱乏,當人陷於休克,重度昏迷,假死等,
往往被當作已經死了。」
「當停棺或者下葬期間,如果這些人醒來,就不可能避免的移動自己的姿態,使得造成一種屍變的假現,而實則那人並沒有死。」葉雲清看著王大海,小心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練屍術是假的?」王大海抿了一口茶,淡淡說道。
「也不一定—-」--但貧道確實從沒見過,世界之大,或許有,或許沒有。」葉雲清低頭,同樣抿了一口茶,抬頭肯定道:「但如果有,那必然是極陰之地加通靈之屍才能煉製出來!」
這就是聰明人之間的默契,話不說滿,事不做絕。
「極陰之地,通靈之屍———」
王大海眉頭緊皺,喃喃自語。
隨後,他斟酌問道:「這風水之說———」
嘿,又專業對口了不是!
「那是沒的說的,想這麼多年,貧道風水從來沒看走眼—————」
話說一半,葉雲清心裡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他突然有一個不好的預感果然,他剛一抬頭,就對上王大海滿含讚賞的目光。
他真想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沒事在這裡賣弄什麼,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嗎?
那殺人犯很明顯不是正常人啊!
「有道長這樣的人才,是我們龍國的幸運啊。」王大海笑著握著他的手,隨後不容分說道:「好,謝謝道長,切記,今天我們的對話一定要保密!」
「明白,貧道明白的。」葉雲清連忙表態。
「今天天不早了,先送道長回去,明天還得辛苦道長走一趟。」
不等葉雲清有什麼反應,王大海招了招手,「門口的司機就已經恭敬請葉雲清移步了。
辦公室寂靜無聲,王大海來到窗前,看著人聲鼎沸的夜色,再想想他來之前,上面那些人臉色的凝重,不由得自己也是神色複雜。
「殭屍?這玩意真的存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