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一片草地上，而他面前則站著一位白衣少女。
那少女負手而立，身姿卓約，長發隨風飄揚，美得像是畫中仙。
只是由於背對著他，讓人看不清長相。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悅耳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陸時望著少女的背影，不假思索地說：「我想和父親一樣，帶兵打仗，保家衛國，讓百姓安居樂業，免受戰亂之苦。」
少女低聲笑了笑：「你的願望很大，可你的力量太小。」
陸時想了想，語氣堅定地說：「事在人為，不做又怎麼知道做不到呢。」
「即便我的力量再小，我也會拼盡全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少女沉默了片刻，隨後說道：「既然你有如此廣大的理想，那麼，我送你一件禮物吧。」
說著，她突然出手毫無徵兆地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陸時臉色大變，急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
少女轉過身，將鮮血淋漓的心臟遞給了陸時。
陸時這才看清，眼前的女孩分明就是殷靈！
「不要......」
殷靈粲然一笑：「這個送給你，它會根據你的想法化成兵器，希望能助你達成所願。」
「不，沒有心，你會死的！」陸時大聲拒絕。
殷靈卻不以為然：「錯了，人沒有心，才能活得更自在。」
她看著手中的心臟，幽幽地說：「它現在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累贅，我自己不剜，在將來的某一天，也會被別人挖出來。」
「與其便宜了他們，倒不如給你。」
殷靈說得雲淡風輕，陸時卻聽得揪心不已。
「為什麼......」
殷靈再次笑了笑：「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在陸時錯愕的眼神中，殷靈將那顆心臟塞到了他手裡。
令人驚訝的是，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居然是涼的......
陸時抬眸看向殷靈，不知道她到底遭受了怎樣的經歷，才能寒了心......
與此同時，殷靈的心忽然在陸時手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猶如晨曦初照。
緊接著，它慢慢蛻變，化成了一柄銀色長槍，寒芒閃爍，氣勢驚人。
殷靈滿意地笑了笑：「好像還不錯。」
陸時手握長槍，震驚得久久不能回神。
「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啊，他們都說我是妖女。」殷靈笑吟吟的說，「對了，我的眼睛，我的肋骨，我的手指，都可以化為一件法器，你想要嗎？想要我都可以送給你。」
「不。」陸時眼底充滿了心疼，「你不是妖女。」
殷靈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陸時沉聲說道。
殷靈注視著陸時，忽然陷入了沉默。
「你是誰，是什麼人，應該由你自己決定。」
「是嗎......」殷靈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隨後對陸時揮了揮手，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在離開的途中，她又補充了一句：「謝謝你請我吃的糖糕，很甜。」
陸時望著她的背影說：「這顆心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我會好好保管，如果你想，可以隨時回來取！」
殷靈回過頭，最後看了陸時一眼。
我怕是回不來了。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
再次見到殷靈，她已經身處一片火海。
她被綁在火刑架上，周圍布滿了各式各樣的符紙和法器。
除此之外，她頭頂的正上方還盤踞濃厚的烏雲，天雷落下，一遍一遍地打在她的身上。
一群道士裝扮的人在底下高聲喊著：「燒死她！燒死她！」
「用她來封印邪神！」
可即便已經遍體鱗傷，殷靈嘴角依然掛著淡淡的笑容，仿佛在嘲笑這群自詡正義的修行之人。
這時，一位白鬍子老道站出來，中氣十足地問：「殷靈，老實交代，你把心藏在了何處。」
殷靈笑意更深：「我毀掉了。」
鮮血順著額頭淌下，流進了她的眼睛裡，此時她視線內一片猩紅，看誰都像魔鬼。
不等老道士說話，另一個中年道長便跳出來反駁。
「不可能！都說你的心可以化為上乘法器，怎麼可能輕易被毀！」
殷靈冷笑著說：「變成法器之後毀不掉，可變成法器之前，它不過是一團血肉。」
「你！」
「怎麼？沒有心，我就只剩一副空殼，你們的計劃是不是要落空了？」殷靈譏諷道。
「你！你冥頑不化，為了一己之私，棄天下蒼生於不顧，心中毫無大義可言，真是枉修正道！」
「師父，那你殘忍地殺害我的親人和朋友，千方百計讓我成為封印邪神的容器，又是為了什麼？殘害無辜，你又是正道嗎？」殷靈反問。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義！犧牲少數的人，拯救更多的人，這樣難道不對嗎！」
「那你可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中年道長哼了一聲，滿是不屑說：「容不得你不願意。」
殷靈眸光驟冷，隨後釋然般的笑了笑：「既然要我失去所有至親，靈魂承受極致的痛苦，那麼你，我的師父，你怎麼還活著？」
「什麼？」中年道長愣住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了蒼生，你也應該以身殉道。」殷靈微笑著說。
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轉向了中年道長。
中年道長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你們別聽她妖言惑眾！」
「怎麼了師父？你怕死？」
「我和你非親非故，不必做這無謂的犧牲，再說，你如此恨我，我死了，你怎麼可能會痛苦。」中年道長理直氣壯地說。
她怕是高興還來不及。
殷靈忍受著火烤的灼熱感，淡淡地回道：「好一個非親非故。」
緊接著，她又說：「這樣吧，我可以答應你們，成為封印邪神的容器，也可以告訴你們，我心臟的下落。」
眾人聞言眼睛一亮。
可殷靈又補充道：「前提是，師父，你願意自我了斷。」
「你說什麼！」中年道長眉頭頓時擰成了一團。
「你說了，犧牲小我，成就大我，只要你自我了斷，我就幫你們封印邪神，拯救黎明蒼生。」
「你！」中年道長氣結，「你果然內心邪惡陰毒，死也要拉為師墊背！」
「是啊，你口口聲聲為了大義，現在選擇就擺在你的眼前，是自己活命，棄天下蒼生於不顧，還是犧牲自己，造福別人，就在你一念之間。」殷靈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中年道長身上。
還有人勸道：「仁兄，不如你就捨身取義......」
「是啊，這妖女好不容易鬆了口。」
「用你一命，換天下安寧，這是功德一件，定可以流芳百世，得道升天。」
幾個年輕道士對視一眼，也開始勸道：「師父，您放心，你走後，我們一定努力將道觀發揚光大。」
「你......你們！」中年道長再次氣結。
殷靈在火海中笑出了聲。
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啊。
只要不觸及自己的利益，誰都可以犧牲。
道貌岸然，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