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胳膊上被燙出一層水泡，院子裡頓時響起殺豬般的慘叫聲。
殷靈在小女孩的記憶里看到過，這位後娘也曾經用開水澆過她的胳膊。
那股痛感，殷靈深有體會。
與後娘的反應不同的是，女孩全程沒有喊過疼，她只是默默地忍受。
看著後娘疼得死去活來，陸黎才扔掉了手中的茶壺。
「痛嗎？可這還不及你施加給我的萬分之一。」
婦人額角直冒冷汗，她看著陸黎，眼神里充滿了驚恐：「你到底是誰？」
陸黎並沒有回答婦人的問題，而是把目光轉向了躲在角落裡的孩童。
他正是竇勝的兒子，也是欺負女孩的那個小寶。
通過他的年齡可以判斷出，距離女孩死亡至少已經過去了半年時間。
感受到陸黎冰冷的眼神，小寶嚇得癱坐在了地上。
婦人見狀連忙大喊：「你有什麼沖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兒子！」
陸黎充耳不聞，平靜的施法將小寶拖了過來。
「既然我的忍讓換不來天道垂憐，那我只好盡數奉還。」
婦人慌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陸黎從地上拾起一搓泥土，然後單手結印推進了小寶的喉嚨里。
她不疾不徐地說：「從今往後，你吃的每一粒飯，喝的每一口水，都會混合著泥土和砂礫的味道。」
食不知味，難以下咽，這是她對小寶的懲罰。
做完這一切，陸黎指尖翻轉召出鬼門，不帶任何遲疑地跳了進去。
圍觀這一切的殷靈心中充滿了疑惑。
女孩確係已經死了，可她又怎麼會變成陸黎回來討債？
即便是轉世投胎年齡也對不上。
因為此時的陸黎，已經是二十四歲的年紀。
就在殷靈思索之際，忽然有兩個身穿白衣的人從天而降，落在了竇家的院中。
竇勝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回過神，面對突如其來的訪客，他顫聲問道：「你們又是誰？」
白衣人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後不由分說，拔劍出鞘。
寒光凜冽，劃破空氣，僅在一瞬之間，竇家一家三口便被一劍封喉。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三人甚至連呼救聲都未能發出。
喉嚨里冒出涓涓的鮮血，他們不可置信地望著白衣人離去的背影，死不瞑目。
而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殷靈。
因為她發現，不止竇家被滅門，整個村子都遭到了無情的屠戮。
慘烈的叫聲此起彼伏，哀鴻遍野，空氣中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這些人又是誰？
他們為什麼要屠村......
殷靈心裡迷霧重重。
沒等她細想，身邊的場景已經發生了轉換。
這次，她依然是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衣衫襤褸，赤腳站在滂沱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重重打在她的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睛。
殷靈還沒有習慣眼前的環境，就看到一個婦人怒氣沖沖地向她走了過來。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殷靈被打得偏過了頭，心裡有火發不出。
這一天，她淨挨打了。
「是你！都是你這個災星！是你害死你哥哥！」
「你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婦人紅著眼睛怒罵道。
殷靈抬起頭，這才發現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少年，他面色慘白，儼然沒了氣息。
頭髮花白老嫗抱著少年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寶貝孫子啊，老天爺，你不長眼啊。」
她哭著哭著忽然睜著猩紅的眼睛瞪向『殷靈』，臉上充滿了怨毒。
「你這個掃把星，我就說你是個禍害！」
「早知道生下來就該掐死你，你還我孫子！」
婦人聞言更是悲憤交加，她抓著『殷靈』的衣領拼命推搡起來。
「你去死，去把你哥哥換回來，你去死！」
這一次，『殷靈』沒有選擇沉默，她眼裡噙著淚水，小聲為自己辯解：「娘，不是我......」
然而，她的否認卻招來婦人又一陣毒打：「你還狡辯！如果不是為了給你撿鞋，你哥怎麼會掉進河裡淹死！你姐姐都看在眼裡，你還不承認！」
「你這個掃把星，我打死你！」
『殷靈』張張嘴，想解釋哥哥不是為了給她撿鞋子，那是姐姐的鞋。
在哥哥出事後，姐姐害怕，就把她的鞋搶走了......
但她的話還未出口，婦人的巴掌已再次狠狠地甩在她的臉龐上。
『殷靈』被打得摔倒在地，婦人卻不解氣。
她拼命捶打著『殷靈』瘦小的身軀，像是要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出來。
『殷靈』被打得奄奄一息，鮮血在她的喉間涌動，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與掙扎。
她的五臟六腑也在哀鳴，隨時可能崩潰瓦解。
再次受到毆打，殷靈咬緊牙關，默默攥緊了拳頭。
『殷靈』被打得面目全非，口吐鮮血，身上也青紫一片，但婦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而且圍觀的村民不僅沒有為『殷靈』求情，反而附和道：「她出生那年村里就鬧瘟疫，後來不光害他爹摔瘸了腿，現在又害她哥溺水身亡，肯定是煞星轉世！」
「沒錯，隔壁小豆子不過是說了她兩句，就從山坡上滾下來磕成了傻子，一定是她的詛咒！」
「這樣的禍害不能留在村里！」幾人七嘴八舌的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
爹爹摔到腿明明是意外，小豆子也是不小心踩到了石頭。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這些意外歸咎到她的身上......
躺在地上的『殷靈』很想反駁他們，可她肺部生疼，已經說不出話。
人群中，一個年齡稍長的老人說：「既然如此，小蓉她娘，你想怎麼處置，這是你家的閨女，你說了算。」
婦人瞪著蜷縮在雨水中的『殷靈』，惡狠狠地說：「填河，以保村子平安無事。」
村民接到指令，將『殷靈』五花大綁了起來，說是等到吉時就把她扔進河裡。
『殷靈』在等死的過程中，看到她的姐姐避開所有人的視線悄悄跑了過來。
「你為什麼......要......咳......說謊。」
『殷靈』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問。
姐姐臉上揚起天真無邪的笑容：「因為我想讓你死。」
『殷靈』的眼睛被鮮血染紅，她看著面前的女孩，心裡有絕望，有無助，也有疑惑。
為什麼，她們不是姐妹嗎？
為什麼......
她想知道緣由，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問。
似乎是看出了『殷靈』心中的疑惑，姐姐又說道：「明明是姐妹，為什麼偏偏你生的花容月貌，而我卻普普通通。」
「我比你早出生一年，你這張臉應該是我的才對。」
「你一個掃把星不配擁有這麼好看的臉。」
「不過無所謂，只要你死了，家裡最好看的人就是我了。」
「現在哥哥也死了，爹娘只有我一個女兒，他們從今往後只會愛我一個人。」
說著說著，姐姐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殷靈』想說什麼，但一張嘴鮮血便涌了出來。
姐姐嫌棄的後退兩步，眼神中帶著鄙夷和屬於勝利者的驕傲。
就這樣，那個身形瘦弱、傷痕累累的小女孩，在眾人的冷漠注視下，被無情地拋向了洶湧澎湃的河水之中。
『殷靈』的喉嚨里早已充斥著粘稠的鮮血，而此刻，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更是如猛獸般瘋狂地湧入她的口鼻。
每一滴水都像是鋒利的冰刃，殘忍地切割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直抵靈魂深處。
心臟在胸腔內劇烈地跳動，發出陣陣尖銳而絕望的爆鳴。
那聲音與水流交織在一起，仿佛要將她的耳膜刺穿。
好疼啊，怎麼會這麼疼......
連續兩次體驗溺亡的感覺，殷靈痛到無法呼吸，她儼然是真真切切死了兩遍......
在無盡的絕望中，女孩苦苦掙扎著，卻只能一點一點地沉入那漆黑、冰冷的河底。
不出意外，殷靈再次回到了村里，也又一次看到了陸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