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國王暴怒無比。()
但倒霉的就只會是荷特,而不是特里里。
因為特里里掌管軍隊,手上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親兵。
如果特里里死了,這些軍隊一定會反抗國王,替特里里報仇。
所以犧牲的,就只能是「露真」。
——哦不,荷特。
……
特里里演技很好。
在荷特被押往刑場的時候,他仍然在哭。情真意切,仿佛死去的真的是他的愛人一樣。
荷特的手被繩子給綁上,眼淚糊了滿頭髮,黏黏糊糊地粘在衣服上。
她像個瘋子一樣、含含糊糊地喊:
「我不是露真,我不是露真……我只是一個長得和她很像的普通貧民……我不是她……」
可惜,沒有人會聽她的。
民眾呢,他們根本就意識不到此刻接受處罰的,是一個跟他們一樣可憐的平民。
只是看熱鬧一般地,議論紛紛。
「嘖嘖嘖,這就是王后啊!已經高高在上,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了,還出軌?老老實實的不好嗎?偏偏還不知足。」
「笑死我了,死得好啊!死得大快人心!」
上等人的熱鬧,總是格外好看。
……
群眾朝她身上扔爛掉的菜葉、臭雞蛋。
把她當成垃圾一樣。
最讓她心碎的是,她還看到了她的妹妹。
妹妹站在人群之中,看著自己的臉,露出驚恐的表情。
妹妹本來就已經身患重病,此刻更是臉色蒼白。
「姐姐……」妹妹微弱地喊道。
妹妹認得她的臉,知道她是荷特,不是露真。
可憐的妹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一夜之間,姐姐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王后,還被捆著雙手、當街遊行,馬上就要問斬了呢?
她很想幫幫姐姐。
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
而荷特呢……
她甚至能夠預想到妹妹的未來。
自己死了就死了吧,可是妹妹怎麼辦呢?
那群人怎麼可能會管妹妹的死活?沒有自己照顧,妹妹就只能餓死。
受牽連的不僅是她,還有妹妹。
她的一生,妹妹的一生,就這麼被毀了。
……
「我被斬首的那一剎那,只覺得這一切真是不公平啊……」
說著,兩行血淚從頭顱深陷的眼窩內流了出來。
那些有錢人高高在上,從手指縫裡露出一點他們根本不稀罕的鋼鏰。
可是普通人呢,就得跟惡狗撲食一樣地去搶!
玩弄也就罷了,甚至還想買命。
她是荷特,她是露真。
她想買她的命。
她們長得完全一樣,命運卻完全不一樣。
她沒有享受過她萬分之一的幸福人生,現在,她卻又要代替她去死。
露真問過她的意見嗎?她問過她願不願意了嗎?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這麼替她做主?!
「我不會死的,我不會安安心心去投胎的……我要做一個惡鬼,生生世世地纏著你們……你們休想過得痛快……」
望著特里里,荷特從牙縫中發出最惡毒的詛咒。
特里里就像完全沒有聽到似的,臉上仍然帶著讓人感到噁心的、悲憫的神色。
「再見吧,陛下。」
……
就這樣,隨著刀鋒落下,一切都結束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所謂的特里里找巫師設置了陣法,是不希望有人覬覦愛人的頭顱,也都是假的?」常璇若有所思地道。
「當然是假的。」頭顱冷笑了起來。
「他和露真只是怕我報復而已!
「我說了,我死了以後也不會甘願去投胎轉世的,我不願意失去我前世的記憶,直到他們這兩個賤人獲得報應……」
頭顱說到一半,看了一眼常璇,諷刺地道。
「哦,我都忘了——你是那個賤人的後代,對不對?你知道你的祖先犯下的滔天大罪嗎?你現在知道了,呵呵……大家現在都知道了,可是已經太晚了!」
薛科道:「那個,你冷靜一些啊。有錯的是他的祖先,又不是他……我們常老一直是一個很善良、樂於為民服務的人……」
「理智告訴我他是無辜的,情感上我做不到。」頭顱說著,用十分怨毒的神情看了一眼常璇。
「這麼多年來,我竟然一直被你們當做那賤人給供奉著,想想便覺得可笑。不,我不覺得可笑,我只覺得晦氣。」
宋源終於開口了。
他從不關心別的,只關心當年的真相。他問荷特:「所以,當年常深被花無痕殺死的時候,你也是知道這一切的?」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在這個盒子裡沒出來,不代表我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能力;當時的我也不願意打開盒子,因為我不願意這些金銀財寶、潑天的財富,就落在我最討厭的人的後代手裡。」
「那你現在怎麼能從盒子裡出來了呢?」
荷特道:「你們想要打開盒子,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第七根肋骨打開盒子;而我想要打開盒子,也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立誓我永遠不會傷害露真、特里里以及他們的後代……那女巫設置陣法的時候,早就已經預想好這一切了……
「哈,是的,縱然我再恨露真和特里里,我也永遠都沒有辦法復仇……!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個風生水起地活下去。」
打開盒子的代價,竟然如此沉重。
宋源沉默了一下,然後問:「之前的你,寧願一直待在盒子裡,也不想忘記這份仇恨?」
「你要我怎麼忘記?如果是你你能忘記嗎?兩條命!兩條命都折在他們的手裡!難道因為我們是平民百姓,生命就沒有他們珍貴嗎?」
常璇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雖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但出自他祖先之手,也覺得很是丟臉。
「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荷特喃喃地道。
「幾千年過去了,我都沒有找到成功復仇的辦法;現在也不可能了。與其讓自己這麼懷著仇恨,在盒子裡寂寞地活下去,還不如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她以前一直不想忘記過去,覺得忘記過去,就意味著侮辱地接受那些傷害。
但是現在她覺得,忘記或許會讓她好受一些。
所以她主動開啟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