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緲順著聲音看去。
前方公路盡頭,一道身影出現的悄無聲息。
那人動作不快,甚至可以用慢悠悠來形容,但上百米的距離,只是幾息,他便已來到幾人面前。
祁緲看清了來人的模樣,眼睛微微眯起。
昏黃路燈的照耀下,那顆光頭十分扎眼。
還有他散發出的氣息。
祁緲神情微動,下一秒,她已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是在來人身前。
她一把掐住了來人的脖子,眼神危險,質問:「是你?**小區後山上的那處鬼域,是你超度的?」
少女色厲內荏,雖是質問,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來人垂首看她,眼底有意外閃過,「西山別墅、天穹國際頂層,你去過這兩個地方麼?」
彼此相問間,伴隨著暗流涌動,二人心中的疑惑盡數消解。
來人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原來那位處處先我一步的人就是施主。」
「是我又怎麼樣,想找我麻煩?」祁緲冷哼,「你搶我鬼域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搶?」來人似對她用詞感到疑惑,「拔出陰邪是修行之士應該做的,況且施主似乎並沒有在那處鬼域留名,怎麼就算是你的。既然不是你的,又怎麼能算是『搶』。」
「呦,你一個和尚,還挺伶牙俐齒的。」祁緲簡直要被氣笑了,「我先發現就是我的,況且我不相信你到時沒感覺到我術法殘留的氣息。」
來人不語。
祁緲:「我們道家的規矩,先到先得,旁人擅自出手干預,皆可視作故意挑釁,對於挑釁者,我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話畢,另一隻手微動,指尖便已浮現一道靈光符文,她抬手猛然朝來人額間打去。
可不等她打到人,眼前一花,手心一空,面前人便已消失無蹤。
祁緲朝身後看去。
那人果然已經去到金缽旁,正躬身拿起金缽。
他看到了缽里的魂絲,淡聲道:「吳天穹使用邪術造出此物,是倒行逆施之舉,身為道門修士,你該將其毀去,以免釀成大禍,為何反而要飼養這等邪物?」
祁緲毫不客氣,「關你屁事。」
「你該知道,這種東西並不是人力所能輕易馴服的,若是失控,必成災禍。並且此物也難得,若是被邪惡之人知曉你有此物,你身邊將危險不斷,你身邊的人也將陷入危險。」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祁淮秋和陸明澤一眼。
祁緲不為所動,還是那四個字,「關你屁事。」
她走上前,伸手去拿金缽。
那人躲開。
祁緲也不惱,只是看著他,與他對視。
二人之間似是用意念交流了些什麼。
那人猶豫一瞬,便主動將金缽送至她面前。
祁緲沒接金缽,而是將食指放入其中,任由魂絲攀附上。
那人蹙眉,魂絲善寄生,被其纏住,將淪為傀儡,直至精氣被吸食殆盡,才能解脫。
他剛想阻止,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就見祁緲的手指剛接觸到魂絲,魂絲的身體突然發出陣陣光亮,一股又一股力量自魂絲的觸手被傳導進祁緲的身體裡。
這回輪到祁緲露出饜足的神情。
而剛有些豐腴的魂絲,再次變成乾癟的一團,看著毫無生氣。
那人通身的淡然之氣消散,終是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你竟然能吸取魂絲的力量?這是邪術。」
祁緲活動了下筋骨,身體各處接連傳出骨骼活動的聲響。
她舒服的嘆了口氣,「是啊,是邪術。怎麼,你要把我當成邪魔外道,一併收拾了?」
那人靜默片刻。
祁緲暗暗提防。
就在祁緲以為他要動手的時候,那人突然搖了頭。
「你身上並沒有作孽的痕跡,甚至還有功德加身。可見,即使你會邪術,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沒有理由對你出手。」
呦,還是個「正義之士」。
祁緲挑眉,朝他攤開手,「既然如此,把我的寵物還我吧。」
那人:「……」
如此恐怖,後患無窮的魂絲,到她口中成寵物了。
還她也沒什麼,她既然有手段對付此物,想來此物日後也成不了氣候,反而會被她當成予取予求的「儲存罐」。
未來值得同情。
但想了想,他還是連同金缽一起遞了過去,「金缽也一起收了吧,有它,就有制服魂絲的手段,以防萬一。」
祁緲嫌棄地直擺手,「不要,佛家的東西,我嫌晦氣。」
自古以來,佛、教兩家都有點不對付。
佛家提倡四大皆空,七情六慾被他們視作洪水猛獸,避如蛇蠍。
道家對他們這種想法很是看不上眼。
對於道家來說,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要滿足。想吃酒肉就要吃,喜歡誰就要追,受了氣就要報復,不然很容易形成心魔,對修行不利。
雖然因此有些邪修踏上了作惡的道路,犯下不少禍患,但你又怎麼能說那不是屬於他的「道」呢。
「道」,千變萬化,沒有固定形態,正是因為這樣,修道之路才有意思。
像佛家一樣將其規訓成一個模子,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在修道世界的時候,祁緲就從來不跟那群和尚來往,現在更不會收這人的法器。
她將蔫蔫的魂絲重新裝回布袋裡放好。
「行了,看在你將絲絲還給我的份上,鬼域的事我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咱們兩個後會無期。」
說完她一招手,示意祁淮秋、陸明澤上車出發。
祁緲剛打開后座車門。
「我叫霍暻昭,日後,我們還會有見面那日。」
莫名其妙,佛家什麼時候還會相面了。
「放心吧,我以後繞著你走,爭取躲你遠遠的。」
祁緲上車,關門,車輛打火,開遠,一氣呵成。
後視鏡里,那道身影一直在看著他們的車遠去,久久不曾動彈。
直到那道身影在鏡中消失,祁緲才收回視線。
她剛才試圖通過面相去窺見那人的來歷,可什麼都沒看出來。
此人命格被掩蓋,是特意遮掩,防的就是她這種玄門中人。
一個拿著佛門至寶,能將其隨便送人,修為還深不可測的人,在佛門地位絕對不低。
他必定有很大的來歷。
是個麻煩,現在她羽翼不豐,還是遠離比較好。
想著,祁緲緩緩閉上雙眸。
另一邊,在車輛消失在視野中後,霍暻昭拿出手機,撥通裡面存著的唯一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七八聲,終於被接通,一個睏倦的聲音從中傳出,「好徒兒啊,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師父我老人家今年七十好幾了,需要早睡早起,你這樣的行為很不道德你知道嗎,好了,趕緊掛了……」
「師父,我找到她了。」
「嗯?」電話那頭的老者精神一震,「什麼意思?你怎麼找到的,你怎麼確定就是那個人?」
霍暻昭將祁緲吸收魂絲力量的事情說了。
老者久久沒有言語。
「僅憑這一點,無法確認,據我所知,佛、道兩家有很多禁術都能做到這一點,但這種禁術無法解決你身上的問題。」
「幽行啊,為師知道你找了這麼多年很心急,但事關重大,絕對不能武斷。」
「我知道,我會接著確認。」
說完,不管電話那頭還要說什麼,霍暻昭掛斷了電話。
又盯著汽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自遠處駛來一輛黑色賓利車,正好停在他身前。
霍暻昭上車。
「少爺。」司機問好。
霍暻昭淡聲說道:「回京城,聯繫霍璟樺,有事找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