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來活了

  荒野茫茫,漫無邊際。

  舉目眺望,不是黃沙就是碎石,別說草,連駱駝刺都不見一顆。

  路像是搓板,一道溝挨一道坎,車底盤上像是裝了彈簧,走十米顛三下。

  而這樣的路,卻被民警和官兵稱之為「高速公路」?

  蓋因其它地方連路都沒有。

  感覺腦子都快要被巔出來了,才算是到了大黃山。

  既是地名,也是哨所所在的地標。

  四周是圍牆,其中三間磚房,有一間是兩層,二層全是玻璃。

  門口站著兩位,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穿著迷彩服戴著帽子,脖子又紅又黑,像是染過色。

  「所長,朱連長!」

  「小白,小陸,辛苦……這位是李老師!」

  之前打過電話,知道他們的來意,白建連忙問好:「李老師好!」

  「兩位好兩位好……」

  李定安忙笑了笑,拉開車門,「磨蹭什麼,下來!」

  熊孩兒不情不願的下了后座。

  「小超?」母親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白建勉強笑笑:「小超是不是又闖禍了?」

  「沒有!不但沒闖禍,還立了大功!」

  小孩訝然的抬起頭,李定安摸了摸他的腦袋,「看什麼,我說錯了?」

  當然沒錯,但小屁孩一直不信:不告我狀,還給我買玩具?

  不讓我爸抽我就不錯了。

  現在,他終於相信了一點點……

  牙一呲,笑了一下,隨即眼圈一紅,撲到了母親懷裡。

  過年到現在快兩個月了,哪有孩子不想爸爸媽媽的?

  「李老師,謝謝,快請進!」

  「好!」

  李定安點點頭,左朋和肖靜從車上往下搬東西。

  就是一些生活物資,還有一套高功率的太陽能充電設備。

  畢竟熊小孩幫了他好大的忙……

  進了屋,聊了幾句,李定安說風停一次不容易,要抓緊時間考察,所有人又出了門。

  白超帶著李定安往北走,走了接近五十米,小孩指了指一處十多米長的石樑:「我就是從這兒撿到的。」

  石樑的造形很奇特,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地里鑽出來,但只是將背拱了出來。

  很亮,黑黝黝的,還反著光,閃爍如鏡。

  其實就是一座鏡鐵石組成的陵狀地帶,又被沙埋了大半,只露了個頂,西北地區很常見。

  但有一點:這東西主要成份是細粒磁鐵礦,九成九的探測儀器都用不了,包括羅盤。

  「李老師,怎麼辦?」

  「探吧,以這裡為中心,往四個方向探:先用地磁,探出受干擾區域邊界,然後再用地金往外探:探測目標為規則型遺留文物:箭頭、槍頭等等……」

  「明白!」

  動作都挺快,左朋一聲令下,四組探工動了起來,一時間,探測儀滴滴的響個不停。

  隨後,北邊又飛來一個小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何安邦,呂本之,王永謙,還有一位故宮的古建專家下了飛機。

  「怎麼樣?」

  呂本之搖搖頭:「除了沙丘,就是戈壁,再就一些低山丘陵,但並沒發現什麼古河道!」

  「有沒有湖,或是咸鹼盆地之類的遺址?」

  「沒有,別說湖,連個水泡子都沒有。」

  「看來是被沙埋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氣,「沒關係,本來就是碰運氣,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王永謙皺著眉頭:「你到底在找什麼?」

  「比干城,鹽湖,集河。」

  比干城他們知道,幾天前李定安才講過:北魏太武帝建成,大致應該在蒙古南戈壁省諾爾根一帶,離這裡差不多一百二十公里。

  找到比干城,就等於找到了鄂爾渾河的南支流斡水,等於將坐標從一個圓的面積確定到了一條直線上,然後順著往南找就行。

  沒有古河道問題也不是不大,就方圓一百公里左右,跑不出這個範圍,頂多費點時間……

  但這後面的鹽湖和集河,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李定安嘆了口氣:「是我這幾天才查到的,《元朝秘史》:杭愛山南麓偏東三十四度五分,極高四十七度,源曰斡水,東南流,歷平地凡九百餘里……

  杭愛山之南一百餘里既蘭落山,源南麓曰阿木林河,東南流七百里而合斡水,曰集河……又東南三百餘里,乃正東流,又一百餘里,南有咸泉流入此,又三百里許,轉西北流,遂入突泉……

  重點是這個突泉:黑省東封,古多爭戰,實為漢唐來兵力所及。余嘗巡邊至洮南,過突泉,聞有殘石,刻漢隸大將軍字樣……尤為漢時兵力已及黑境之證,紀功勒石,豈遂無人……這是《大清通志》中有關『燕然勒石』的記載……」

  幾個人一臉懵逼:「竇憲燕然靳功,就在杭愛山……啥意思,等於這條河流來流去,又流回去了?」

  「對!」李定安重重點頭,「關鍵是這個流向:東南流九百餘里,又南一百餘里,又三百餘里才向東,這是多少,七百多公里了吧?

  又往東一百餘里,然後又三百餘里,加起來又是多少?等於這條河往東南方向流了近千公里……杭愛山到這才多遠?」

  何安邦和王永謙人都麻了:杭愛山南麓到這也就五百多公里,再往東南流四百多公里,別說阿拉善,都流到寧夏去了?

  「不可能,阿拉善東南高,西北低,它怎麼流過來?」

  「我也知道不可能,《元朝秘史》也不算嚴謹,所以應該是有出入的,不過還有一條:《魏書·蠕蠕傳》:登國六年(391年),拓拔珪追破蠕蠕(柔然),及於大磧南床山下,大破之……班師,遇鹽池,池東西二十五里,南北五里……紫色澄渟,水出石鹽……」

  「鹽池,也就是你剛說的秘史中的咸泉,意思是在南床山之南,南床山在哪?」

  「諾莫渾山。」李定安往北指了指:「離邊境不足三十公里。」

  「哈?」何安邦眼睛一亮,「南床山離這攏共三十公里,鹽池還在山之南……照這麼說,遺址很可能在邊境以南?」

  「恰恰相反!」李定安嘆了一口氣,「南有咸泉流入此,說明河道在鹽池以北,更可能在南床山以北……所以,百分之九十九,遺址在北邊!」

  頓然,何安邦擰巴著臉:「白費功夫了,哪還在這找什麼?」

  「找北魏北伐柔然的進軍和班師的路線,只要找到這條路,就能找到鹽池,再找到斡水……」

  李定安嘆著氣,「況且我都說了八百遍了:在境外,在境外,你還糾結個毛線?」

  何安邦被頂的啞口無言。

  正鬱悶的不行,對講機里傳來方志傑的聲音:「李老師,探到了:石樑往北約六十多米,地下有箭挺、箭簇……埋的不深,也就四五十公分。我們還刨出了一枚銅錢,好像漢五銖。還有兩枚骨片,很寬,差不多六公分,十五公分長,呈弧形……」

  漢五銖,骨片……嗯,骨片?

  驟然間,李定安想到了白超撿到的槍頭。

  「小方,你好好看,是不是象牙?」

  「啊,李老師,太幹了,基本沒有光澤度,我認不出來……」

  「那你比對一下,兩塊骨片合起來,是不是半個圓筒?」

  「啊……好像是?」

  像就對了……

  「這是象牙,貼在主帥帥旗的旗杆上,所以又稱牙旗……還有銅錢:後漢五銖存世量太大,一直流通到隋初。再者從西晉到北周又沒怎麼好好鑄過錢,所以出現在這兒很正常……」

  李定安拍了一下手掌:「何館,王處長,這裡十有八九是拓跋矽或拓跋燾北征柔然時,臨時駐蹕的牙城(多為要塞)……挖吧……」

  兩個人面面相覷:就這地兒,都能被你找出一座城?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李定安太專業,還是運氣好……

  轉著念頭,何安邦拿出手機,轉了好幾圈才找到點信號:「閆廳長,來活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