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好好開車
有了拐,還要什麼自行車?
話是這麼說,但一山望著一山高,誰不想得到更多?
左朋既興奮又失落,一會兒哀聲嘆氣,再一會又呵呵直樂。
山里本來就冷,山洞裡也很黑,寂靜而又陰森。墓室里又是壁畫又是銅柱,又是符文又是星圖,神密而又恐怖,絲絲寒意仿佛要鑽進毛孔。
何況眼前還坐著一樽和尚的乾屍?
再加上左朋夜貓子一樣的笑,激的蘇秀和於徽音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李定安拿手電晃了晃:「左局,你能不能笑的正常點?」
你讓我怎么正常?
「李老師,我就想不通:剩下的兩處陣眼怎麼就能跑到市境外?」
左朋苦著臉:「感覺損失了好幾個億……」
你這樣的人真是沒救了……
境外的不提,至少還有一處在國內吧?
市境外又怎麼了,知不知道什麼叫共贏?
當然,也是因為他沒有意識到這地兒的重要性……
李定安搖搖頭:「先出去……然後伱安排人過來值班,明天再正式考察……」
哦對……
左朋精神一振:先把自個家這一處考察明白了再說。
當然,別人家的也不能放過。
能不能沾點便宜兩說,至少得先掂記著……
轉著念頭,他加快腳步,屁巔屁巔的跟在李定安身後:
「李老師,能不能查到金身佛的具體身份?」
「不好查,但並非沒希望,前提是把其餘兩處的陣眼找到……至少也得找到一處,才好推算,才好查史料。」
「難不難找?」
「說難也難,也簡單也簡單……」
這是什麼說法?
「大致就是看龍脈走向,也就是山勢。」
「順著山找?」
「不然呢?」
說著話,幾人出了山洞。
李定安指了指西側的那一座峰:「左局,你仔細看,那座山像什麼?」
「牛角啊?」
這兒本來就叫臥牛山,開車來的那座山樑叫牛脊樑,這兩座山峰就叫牛角峰。
因為相距二十里,所以叫東廿里峰和西廿里峰。
「誰家牛角是開岔的?你好好看……」
哦對……
「羚羊、鹿角……嗯,不對,龍角?」
「再看停車的那座崮嶺,像什麼?」
「當地叫牛鞅崮(牛拉車時的套具),至於像什麼……」
左朋瞅了好一會,「籠頭?」
李定安豎了個大拇指。
「一種說法,兩個意思,不還是一樣?」
「不一樣!」
李定安又環指了一下,「你現在再看青龍山的山勢,像什麼?」
左朋眯眼細瞅,神情漸漸詭異。
他終於知道,李定安想說什麼了:站在主峰老道峰往下看,青峰龍就像一條團起來的睡龍,也像一群小龍圍著一個點盤游。
但站在這裡看:龍身卻漸漸舒張,像是睡醒了要走?
龍群漸漸離散,看樣子還是想走?
更詭異的是:兩座廿里峰太像龍角,這地兒也太像龍首,停皮卡車的那座崮嶺,太像套在龍脖子裡的籠頭。
而且山勢北粗南細,再比作龍脈:感覺就像……龍要調頭往北走?
照這麼一想,洞裡的那根銅樁、那個和尚,以及符文、龍骨,更像是吊在龍角上的一塊肉,哄著龍往前走……
「龍脈真被驅走了……不是,牽走了?」
「按理論上來說,好像是這樣……當然,只是理論!」
左朋張大了嘴,不知道說點什麼。
現在不止是蘇秀,就連他也覺得,李定安在講神話。
這可是山,地形可能上千年都不變一下,怎麼牽?
「實際上呢?」
「實際上沒那麼玄乎……風水術語中有一句話,叫千眼看千山,意思就是換一千個角度,能看出一千個不同的地勢,以及一千種不同的龍脈走向和龍氣結穴之地……這裡就是如此……」
李定安指了指老道山:「站這兒看,伏牛山就像套了籠頭的龍頭,但站在更高的老道山再看,這裡卻像開叉的龍尾……
所以,不是術士布了陣,讓山勢起了變化,而是術士根據山勢擬形,再根據風水布陣,以此期望讓龍脈走向發生變化……說白了就八個字:因地制宜,因勢利導……至於準不準?」
李定安稍頓了一下:「反正我覺得,更像是尋求一種心理安慰!」
差點被唬住?
左朋呼了一口氣,「那為什麼山勢是北粗南細,北高南低?看著就像是龍頭調轉了方向,往西北跑了?」
調轉個毛?
「青龍山是努魯兒虎山的分支,努魯兒虎山又屬燕山余脈,所以青龍山的走向本就是由西北往東南,可不就是越往西北越高越粗?」
哈哈……這樣的嗎?
左朋乾笑了一下:「如果按照這樣推論,第二處陣眼在東南的努魯兒虎山?」
「不!」
李定安往西北的方向指了指,「就在西北方向!」
因為那裡有陰山。
陰山是北龍主脈,劉伯溫的《堪輿漫興》中言:北龍結地最為佳,萬頃山峰入望涯。鴨綠黃河前後抱,金台千古帝王家。
意思就是南、北、中三大龍脈中,北龍最有帝王之氣。
準不準不知道,但歷數中國歷代王朝,從北方起家的,占了九成。
包括遼、金、元、清……
「意思是要去西北……什麼時候去?」
「儘快吧!」
李定安想了想,「過了元旦,我肯定要回京城,到那時候,就只能靠你們自己找……」
「我明白!」
左朋猛點頭,「我現在就匯報!」
他跑去一旁打電話,李定安又交待方志傑和探工、嚮導收拾儀器和設備。
蘇秀站在旁邊,默然無言。
全程她都沒怎麼插話,但說實話,很感憾,也有那麼點懷疑。
風水,龍脈?
陣法,驅龍?
就覺得很玄幻,跟看鬼吹燈似的?
但她又無法解釋,為什麼荒無人煙的大山里會有一座墓穴……哦不,陣法遺址?
還那麼奇特?
孤峰山腹中的巨形墓室、好幾噸重的銅柱、栩栩如生的肉身佛,以及疑似皇帝脊柱煉成的法器……不論哪一樣,都能在考古界和歷史界引起軒然大波。
關鍵的是,埋那麼嚴,遮那麼實,之前沒被任何人發現過,也沒任何標記,更沒什麼歷史記載之類的痕跡查循,李定安是怎麼找到的?
而從頭到尾,他都只是靠著一塊羅盤?
包括十數座墓葬的大型遼代墓葬群……李定安同樣只靠了一塊羅盤?
用道理講不通啊?
「小於,京大考古系,還教風水學?」
蘇秀越想越奇怪,看了看不遠處的李定安,「或者首師中文和歷史系有這個專業?」
大學裡怎麼可能專門教這個?
至多也就是地理和建築設計相關的專業稍稍涉及一點點……
於徽音搖搖頭:「大學裡不教,他之前也沒學過!」
那奇了怪了?
「他是現學的!」
於徽音想了想,「十月中旬,他讓我幫他到國家圖書查資料,都是風水學的基礎理論,應該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蘇秀猝然頓住:「十月中旬?」
「嗯,就是十月中旬!」
意思就是,他就學了兩個月不到,就能拿塊羅盤跑荒山里找墓,找古代遺址?
一找就是十幾座……
更玄幻了?
感覺怎麼都想不通……
她嘆了口氣,於徽音也跟著嘆氣。
「怎麼了,你也想不通……」
「不是……」於徽音搖搖頭,「他學東西一直很快……就像鑑定,就像考古,別人也沒怎麼教過,他自己就學會了……」
一口氣噎在了蘇秀的嗓子裡。
這要不是於徽音,她非罵兩句不可:就算他是你男朋友,但夸也要有個限度?
「那你嘆什麼氣?」
「我就是想,他還要去西北……可能更辛苦!」
確實很辛苦,但值得
古人言「閉門造車,出門合轍」,又言「學以致用,知行合一」,理論水平再高,而不實踐,那叫做紙上淡兵。
事實也是如此。
李定安靠著所學,發現了第一座除帝陵外的遼代家族式大型墓葬,發現了第一座風水類的大型遺址……
特別是後者,還是全國首次發現……如此奇特而又新穎的遺址類型,文物部門和媒體部門肯定會大書特書,而每一次宣傳與記錄,也必然會出現李定安的名字。
這代表什麼?
知名度,專業能力,以及影響力。
所謂的權威,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
當然,也不得不佩服:就這環境和工作條件,沒比荒野求生好到哪裡。
李定安能堅持下來,確實了不起……
……
不大的功夫,大部分的儀器都被送下了山,剩下的衝擊錘之類的工具則留在了山上,留著明天用。
李定安帶著他們抄近道下山,邊走邊聊。
「李老師,發掘遼代墓葬的項目,文物局不會批吧?」
「差不多!」
「那你能不能幫我們提供點思路!」
讓我提供思路?
倒也不是不行,但道理不對。
這是策劃節目,如果拋開文物不談,自己基本等於門外漢。央視藏龍臥虎,人才濟濟,隨便拎出來一位都比自己專業……
李定安琢磨了一下:「蘇導,誰給你出的主意?」
蘇秀稍一頓,眼神格外複雜:不是……你反應怎麼就這麼快?
她嘆了口氣:「是何館長……他建議我們,這個方案可以讓徽音起草……」
李定安愣了愣,又咬了咬牙。
他想罵娘。
何安邦,為了讓我儘快回去,你連臉都不要了?
你給我等著……
暗暗罵著,他又琢磨了一下:「提供思路肯定沒問題,但我不太懂央視的流程,也不太懂你們節目的性質……」
「這個沒關係,你先幫我……哦不,幫徽音分析一下:如果從解讀歷史文化、展現文物背後的故事,讓觀眾了解文物所承載的文明和中華文化延續的精神內核……如果從這個角度出發,這期節目該如何策劃?」
你這要求不少啊?
「能不能具體點?」
「可以!」蘇秀點點頭,「我覺得,遼代文物固然新奇,但風水類遺址及文物,可能更具有吸引力和感染力……」
這是當然。
中國的墓葬很多,所以文物也就多。拍十件文物,九件都可能與墓葬有關,央視拍的都不愛拍了。
遼墓雖然相對稀有,但並非沒有文物傳世。關鍵的是,文物局不可能同意當地對蕭氏墓葬進行發掘,所以節目的策劃難度就大了很多。
但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蘇秀自然而然的就想轉變一下思路:為什麼不圍繞「風水遺址」策劃一期節目?
至少有文物可展示,而且更為稀有,更為新奇:全國首次發現的風水類大型遺址……哦不,不管大小,這好像都是第一座。
觀眾一看,好傢夥:山頂大的羅盤、好幾噸重的銅柱、還有大德高僧的金身,以及皇帝的龍骨……絕對瞄一眼再捨不得換台。
收視率絕對槓槓的,也就是蘇秀所說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而且從蘇秀所說的「發掘歷史底蘊」、「解讀歷史文化」、「發揚文化延續的精神內核」等方面考慮,風水遺址也要比蕭氏墓葬更有深度……
別說,還真就得好好幫於徽音策劃一下?
如果這期拍火了,於徽音不說在央視橫著走,但絕不會再有人說她是大小姐、關係戶,走後門。
也就更不會為了證明自己,而天天加班……
李定安點點頭:「我琢磨一下!」
「謝謝李老師!」
蘇秀很高興,「我從明天起,我們能不能隨隊跟拍?」
「可以!」
收集第一手資料最重要,現場境頭也最具有真實感……
說著話,幾人下了山峰,到了牛鞅崮。
左朋才打完電話,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了上來。
「李老師,艾部長說,米書記和秦市長也可能要來!」
「哦……」李定安風輕雲淡,「別喝酒就行!」
「不是……李老師,你不覺得奇怪?」
反正左朋就覺得:領導來的也太勤了點?
兩周前副書記和市長才來過,今天又是艾部長?
這太陽都還沒落山,正職領導又要來,而且是兩位一起來?
就感覺,領導們比他這個局長還重視……
李定安點點頭:「奇怪,怎麼不奇怪?領導們太熱情了一點……」
你這像奇怪的樣子嗎?
其實左朋還沒轉過彎,滿腦子都是文物、景區、宣傳、投資之類的問題,可能還想著怎麼想辦法占一點鄰居家的便宜,所以沒意識到「首次發現的風水類遺址」的具體概念。
就像蘇秀,轉了一圈就知道,於墓葬相比,風水遺址更有宣傳度。
也千萬別小看「首次」這兩個字,這代表著絕無僅有,打破歷史紀錄。
就像幾十公里外的「陳國公主與駙馬合葬墓」,被發現的時候,堪稱各界轟動。
因為是截止當時保存最完整、規模最大、出土文物最多的遼代墓葬,被稱為遼代文化的海內孤例,當年就被列為「年度考古新發現」。
熱度保持了好幾年,直到後來搶救性的發掘了幾座遼代帝陵,熱度才慢慢下降。
當時通遼還未建市,由區文物部門和國博聯合發掘,三千多件文物,國博拿了大頭,區博物館留了小頭。因為要建水庫,遺址大部分被破壞,基本上可以說,沒什麼價值。
但不妨礙領導們清楚,再要是發現類似的遺址,應該如何重視,又應該如何開發。
反正再不能被上一級的文物部門和旅遊部門搶走,既便搶,當地也得占大半。
所以兩位領導聽到消息就趕來,真就一點兒都不奇怪……
李定安指指方向盤:「你開還是我開?」
其他人都不行,比如方志傑:平路上還可以,一開車上山腿就打顫……
一打岔,左朋再顧不上想:「你太累了,我開……你也上來,我送你們下去後,再來接小方他們……」
確實有點累。
「也行!」
李定安沒客氣,上了副駕駛,蘇秀和於徽音坐進了后座。
皮卡車穩穩調頭,下了崮嶺,又上了山樑。
開著開著,左朋「唏」的一聲:「我怎麼感覺,姚玉忠沒說實話?」
沒錯,他說有驅龍樁,確實挖到了六根,但最大的那根壓根就不在老道峰的山頂。
他說有墓葬,也確實找到了,但並不像他的說「不多」。
相反,不要太多。
再想想他當時的語氣:可能、估計、應該、也許……以及「要找不到,你再來找我」……
越想,就越覺得這老神棍在耍滑頭?
李定安嘆了一口氣:左局長,你才想明白?
從瀋陽回來,李定安一直覺得有點奇怪:既然風水局是司天監之類的官方機構建的,目的是把龍氣引走,怎麼可能只局限於一座山之中?
甚至只限定於老道山周圍?
左朋把挖掘機弄上山,挖了十多米毛都沒挖到,李定安就明白了:姚玉忠為了見一見監獄外的太陽,耍了不少心眼。
鎖龍是鎖龍,驅龍是驅龍,按風水學的說法,兩種陣法就不是一個體系,不可能陣中再建陣。
什麼牛圈、趕牛,又是狗、又是鷹、又是刀的……就是想把自己的腦子攪揮,最後不得不再去求他。
就挺能忽悠?
還好,醒悟的夠及時,學的也夠快……
「都說了別聽他瞎忽悠……好好開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