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沒一丁點準備

  第333章 沒一丁點準備

  天色蒙蒙亮,指針指向六點。

  「嗡嗡……嗡嗡……」

  電話一遍一遍的響,李定安迷迷糊糊,順手摁掉。

  隨即又響了起來,他再摁,再響,他再摁,電話再響……

  沒完沒了了?

  他煩燥劃了一下屏幕:「誰?」

  「我老何,到哪了?」

  「什麼到哪了……你睡懵了吧你?」

  「懵你個頭,知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30號,明天就是十一……我昨天就給伱打電話:今天要開會學習,而且還有上級單位來參觀,你丫的竟然還在睡覺?」

  「你是說了,但我既不是國博的人,也不是幹部,和我有什麼關係?」

  何安邦毛了:「放屁……你給老子把工資退回來!」

  「毛線工資,那是研究補助……」

  「你就說是不是國博發給你的?你麻溜的,趕七點半不到,我帶全館的人到你家開會……」

  「有本事你來……」

  李定安一骨碌翻起身,「為那三瓜兩棗,你把我當驢使喚:要搞研究,要搞鑑定,還要考察項目。好不容易休幾天假,又被弄去辦案?

  沒日沒夜的忙了一個多月,昨天剛回來,今天又要弄去學習,學習完是不是還要搞接待?何安邦,你是不是人?」

  「讓你辦案是我安排的?有本事你去問館長……再說了,你和他一塊從保定回來的,他怎麼沒喊累?」

  何安邦冷笑,「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天早上的學習會議就是館長主持,他要問你,別怪我告狀……」

  話音剛落,「啪」的掛了電話,李定安呆呆的看著屏幕:何安邦,你大爺?

  愣了好一會,他嘆了口氣,又下了床。

  還睡個毛?

  就想不通,館長快六十了吧,怎麼就那麼精神?

  ……

  叫車,洗漱,換衣服,出門。

  將將六點半,車不是很多,不算太堵。

  街上的人也不多,有人慢跑,有人溜狗,也有大爺大媽扶著樹踢腿。

  路邊的欄杆上插滿了小旗,樹上掛著彩燈,大紅的國旗隨風飄展,橫幅標語隨處可見。

  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節日的氛圍很濃。

  李定安卻很愁。

  國博的前身是中國歷史博物館和中國革命博物館,為國家最高革命歷史類展覽機構,沒有之一。

  平時還好,來的大都是普通遊客,該怎麼參觀怎麼參觀,該怎麼接待怎麼接待。

  但一到建黨、建軍、國慶這種具有重大革命紀念意義的節日,來的大都是團體單位。

  特別是國慶,五大機構排著隊來,換種說法:全是上級單位。

  跟上級天天來視察沒什麼區別。

  不過國博早習慣了。

  李定安更不在意:接觸的不少,他也沒覺得領導和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

  關鍵的是天天都要開會總結、學習、做計劃。

  他哪來的時間?

  李定安昨天都還在想,趁著國慶,國博和保力都沒事,去豐城跟一下大明寧王博物館的事情。

  結果倒好,何安邦非要給他找點事?

  ……

  約摸半個小時,車到了國博樓下。

  將將七點,國旗升完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對面廣場的遊客依舊很多。這邊也不少,展覽館的門都還沒開,隊伍就排到了車場。

  到了明天排隊的更多,對面多,這邊也多:在天安門廣場看完升國旗,跨過馬路就到了國博,不要太方便。

  而且還有團體接待,而且不止一家,可想而知會忙成什麼樣?

  不怪老何急的冒火……

  轉著念頭,李定安晃晃悠悠的進了大門,左右瞅了瞅,又愣了愣。

  感覺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門衛不緊不慢的開門、關門,保潔不緊不慢的掃著樹葉,館員、研究員三三兩兩,不緊不慢的走向食堂。

  平時怎麼樣,現在依舊怎麼樣,沒看出哪裡緊張,但何安邦在電話里說的跟天塌下來一樣?

  「李老師,早!」

  「早……」

  「李老師,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李老師真敬業!」

  敬業個毛線,是何安邦硬把我薅過來的?

  不時有人和他打招呼,李定安邊回應,邊進了食堂。

  掃了一圈,沒看到何安邦,只見馬獻明和展陳部、收藏部的部長坐一塊吃早餐。

  看到他,老馬很是驚訝:「你怎麼過來了?」

  我也想知道……

  朝兩位部長笑笑,李定安坐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馬獻明也跟了過來。

  「老何怎麼回事:六點就給我打電話,說館長主持學習……但我一沒編,二沒崗,更沒入黨,連進會議室的資格都沒有,我學個啥?」

  老馬頓時就樂了。

  進會議室的資格還是有的,李定安主持會議、給館員和研究員們講課也不是一次兩次。

  但今天是黨員幹部學習,確實和李定安扯不上邊。

  他想了想:「應該和保定的事情有關!」

  「什麼?」

  「就這次辦案,海關和公安部對你評價非常高,特別是劉副部,多次在會議上點名表揚:緝私部門缺的就是你這種專業型人才……」

  李定安懵了懵:「張漢光乾的?」

  「這次估計和他沒關係,應該是當地省廳和部鑒中心!」

  馬獻明敲了敲桌子,「但重點是劉副部和部級會議!」

  李定安懂了:過於出色了。

  上千件文物,初鑒結果與復鑒結果沒有出現任何一次誤差,這在部鑒中心的歷史上絕無僅有。

  而且快,十多人的專家鑑定組,其餘人分兩組,李定安單獨為一組,但兩組人加起來,速度還不及李定安的一半。

  關鍵的是,依圖鑑證。

  鑑證完實有物證之外,李定安又替專案組找回了兩百多件盜掘於西陵的流出文物,而依據,僅僅是拍賣會的宣傳圖冊和錄像。

  說實話,難度並不比大海撈針的低。

  所以,案子都快辦完了,專案組卻死活不放人,館長直接以督導組組員的名義才把他調了回來。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老何有了危機感:李定安每次被借調,就跟劉備借荊州似的,好借難還,搞不好哪次就還不回來了。

  「他緊張個什麼,我又不跑?」

  「問題是你說了不算!」

  李定安噎了一下:好像真不算?

  「那也沒必要我昨晚剛回來,今天早上就把我叫回來:黨員學習,我湊熱鬧?」

  「何館應該有什麼安排,待會見了你問問他……你先吃點東西!」

  「行,先乾飯!」

  李定安點點頭,起身拿了兩屜包子和一碗粥,剛把東西端回來,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哈……說曹操曹操就到……」

  馬獻明回過頭:何安邦夾著包,站在門口四處亂瞅,看到李定安,快步走了過來。

  「幹部學習,和我有什麼關係?」李定安咬著包子:「你搞什麼飛機?」

  「你懂什麼?」

  何安邦舒著氣,「趕快吃,吃完把這個抄一遍,抄工整一點,開會前交給我……」

  什麼,入黨申請書?

  列印的,整整兩頁,內容完全是以李定安的口吻寫的,而且非常詳實,非常全面。

  李定安愣了一下:「你開什麼玩笑?」

  因為這程序不對:不論從哪方面論,這份申請都不該遞到國博。

  「我沒時間,讓老馬跟你解釋,你別不當一回事!」

  何安邦又指了指馬獻明,「我和你推薦,黨支部推優,完了書記找他談話……」

  馬獻明眼睛一亮:「明白!」

  何安邦點點頭,夾著包就走。

  李定安都沒反應過來:「他搞什麼?」

  「當然是組織關係:以後誰再想挖牆角,得先問問組織答不答應!」

  「我團關係在京大!」

  「書記和館長一簽字,不過是調份檔案的事情!」

  馬獻明呲著牙笑,「遲早的事?」

  李定安頓了一下: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記起來了:館長也說過……

  ……

  列印的只有兩頁紙,但抄在信紙上足有五頁,等李定安抄完,離開會還有十分鐘。

  他急匆匆的就往會議室跑,剛上樓,他看到幾位領導已經到了會議室門口。

  館長,書記,何安邦,還有副書記和三位副館長。

  怎麼來這麼早?

  李定安想躲一下,等他們進去後自己再溜進去,但可能是聽到了動靜,館長下意識的轉過了頭。

  他露出一絲好奇,又招了招手:「過來!」

  李定安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的走了過去:「館長,書記,各位領導!」

  何安邦鄙夷的扯了扯嘴角,幾位副館長就笑:平時的李定安哪有這麼乖?

  館長點點頭:「老何通知你來開會?」

  當然。

  但話不能這麼說:「昨天和何館長打電話,他說今天館裡組織學習,我就想來旁聽一下!」

  館長也笑。

  這次在保定近一個月,接觸的又要多一些:不驕不燥,不卑不亢,不矜不伐。

  該謙虛的時候謙虛,該堅持的時候堅持。

  缺點也有:沒什麼耐心。

  特別是這種繁冗枯燥的學習教育,李定安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動不動就拿無職無級當藉口。

  後來被他訓了一次:職級只是遲早的問題,遠的不說,研保所建成之後,你是不是也要躲?

  怎麼可能?

  雖然沒宣布,但內部都知道,他就是負責人,除非他拱手於人……

  之後才算是老實了一些,參加了兩次。

  所以,這次肯定不是自願來的……

  他笑了笑,又看了看李定安手裡的東西,「拿的什麼?」

  「是申請書!」

  「哦?」

  館長順手就接了過來,大致掃了一遍。

  確實是李定安寫的,至少是他的筆跡。

  但想都不用想,何安邦安排的。

  「覺悟提高了呀,不錯!」

  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應該的!」

  都知道館長在調侃他,其他人都笑,何安邦卻有點咬牙:你早上不是挺沖嗎?

  說你和國博沒關係,說國博把你當驢使喚?

  說啊,你骨氣呢?

  正氣的牙疼,館長把申請書遞到了他面前:「按程序走!」

  何安邦愣了一下,又頓然一喜:哈哈,成了!

  張漢光,有本事你再來挖牆角試試?

  他忙應了一聲,把申請書收了起來。

  工作人員打開了門,一行人走了進去,李定安又往台上瞅了瞅,屏幕上打著八個大字:堅持底線,不忘初心。

  廉政黨課?

  看來保定的事情,給館長的觸動很大……

  他特意等了等,等領導落座後,才悄悄的走了進去。

  ……

  會議不長,一個半小時。

  臨散會,館長又做了一下今天的接待安排。

  參觀單位級別不低,國資監管委,部級單位,所以接待規格很高,館長書記親自陪同。

  之後,何安邦又做了一下具體安排,李定安本以為和他沒關係,散會就可以回家。但聽著聽著,卻覺得有點不對勁。

  今天參觀團參觀的主要內容是「復興之路」基本陳列展,基本為鴉片戰爭到建國時的民族復興歷程。

  會看陳列文物,比如圓明園兔首、鼠首,太平天國天王玉璽,也會看相關主題紀錄片,比如《南昌起義》,比如《鴉片戰爭》,比如《辛亥革命》。

  有現場講解,也有現場講話學習,這都正常,有點不對勁的是,還要參觀「民族代表文物綜合性研究項目展覽」。

  國博與民族文物相關的研究課題是不少,比如唐代內附民族及文物研究、元明時期巴蜀烏蠻部落金銀器研究,中世紀古楚國卜筮與祭禱制度研究。

  但恰好處於鴉片戰爭到建國之間的,好像只有蒙古瓷?

  他是項目負責人,如果真要參觀,他還走個嘚兒?

  關鍵的是,方志傑就坐在他旁邊,手裡就有行程表,上面壓根就沒這一項行程?

  李定安越想越覺得,這是臨時加的。

  正狐疑著,何安邦突然就點到了他的名:「民族代表文物綜合性研究展覽項目:道咸時期,內蒙古地區浮雕琺瑯瓷器研究成果,負責人,李定安,講解員:李定安……」

  李定安猛的抬起頭:你開什麼玩笑?

  不是不能講,包括何安邦和幾位副館長都是此次接待的講解員之一。而李定安本就是蒙古瓷項目負責人,更是責無旁貸。

  問題是,他壓根沒一丁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