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勝輕輕一笑。
「之前你請我過來說是有報酬，還說修復好之後會給我推薦信，現在就要否認？」
「證據，你要拿出證據來，不然我告你污衊！」
段平咆哮著，眾人的目光都落了過去。
老巴雷看向他，表情嚴肅：「段，這件事情我們要查清楚才行。」
「你相信我，巴雷博士！我真的是無辜的，是他們陷害我！」
段平握住老巴雷的手，咬牙切齒：「你知道我的，我和他們剛才在展館外面才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說這些事情。」
眼神轉動，狠狠剜著唐奇勝。
「唐奇勝，你這麼陷害我究竟是想做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做，只是想你履行和我說好的事情。」
「證據！你的證據呢！」
段平扯著嗓子靠近唐奇勝壓低聲音：「我就不相信你能有什麼證據！」
「不好意思，真的有。」
唐奇勝看向王多魚，勾勾手指。
「老師，這就是您讓我取來的文件。」
王多魚立刻送上一個文件袋，解開繩扣，倒出一份白紙黑字的協議。
雙語版本寫的清清楚楚，而且是大都會博物館的標準制式修複合同。
「你看看？」
唐奇勝遞給老巴雷。
「是真的。」
老巴雷接過協議翻閱幾頁後面色複雜。
「這不可能！我沒有簽訂過，我只是口頭邀請，從來沒有簽訂過這個協議！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段平不死心，大喊著讓巴雷還他清白。
老巴雷看了協議，傳給其他人，一圈後回到段平手上。
「你看看最後一頁。」
段平接過，輕哼一聲翻過去，擺擺手。
「這有什麼，連簽名……」
話未說完，他愣在原地。
「怎麼？是不是來這裡太久，都忘記你還會下意識寫上漢語的名字了？」
唐奇勝輕笑著虛空點兩下：「還有指紋，也是你新印上去的，這總不能賴了吧？」
「咚！」
段平後撤一步，撞到邊上的垃圾桶，眼神飄忽。
「這不可能！我從來沒有簽過這個協議，這怎麼會有我的名字？你們陷害我！」
巴雷搖頭，嘆口氣：「段，這件事你必須要說清楚，否則這件事不可能輕鬆處理了。」
說話間已經有人鎖上門。
「我是無辜的！」
段平咬死這五個字，不肯多說一句。
「恐怕你只能等到律師和佛伯樂來了再和他們這麼說了。」
老巴雷晃動腦袋讓人帶走了段平，重新看向寧帆幾人：「現在，唐先生，我們可以重新聊聊報酬的事情了。」
「你說。」
老巴雷眨眨眼：「這份協議是段平和你簽署的，但他極力否認，所以真實性我們並無法保證。」
「所以大都會博物館想要反悔是麼？」
「不不不。」老巴雷擺手：「我只是想聊聊報酬的改變。」
「你幫助我們完成了這件物品的修復是事實，支付報酬是正常的，但是我更傾向於用酬金。」
他站起身，重新介紹自己。
「我除了修復鑑定工作，也是大都會博物館的工會負責人，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也有一定的話語權。」
唐奇勝沉默，看向幾名學生，似乎在思考。
寧帆撓頭，轉了下腦袋。
「我不同意。」
唐奇勝明白過來，堅決拒絕。
「那你們想要什麼報酬？」
「和協議上的一樣就可以，我們按照協議辦事。」
「這不可能。」
「那就是沒得談了？」唐奇勝拉開椅子起身，笑眯眯道：「我本來以為大都會博物館能夠和其它的地方有些不一樣，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麼區別。」
「什麼意思？」
「維修文物的事情我會如實報告國際考古協會並提交相關的的照片和資料，到時候有什麼問題，我請國際考古協會的人來做決定。」
「你確定？」
「是的。」
老巴雷眼神微眯：「那只能遺憾的告訴你，國際考古協會裡面有不少我們的人，不信你可以試試。」
「你確定？」
同樣的話，唐奇勝問出來了不一樣的意思。
「請便。」
老巴雷抬手不再阻攔。
「那我就試試看了。」
唐奇勝果斷拿出電腦現場開始撰寫郵件提交材料。
老巴雷身後有不少新入職的修復師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還在詢問。
「不用問了，你們就知道他不會成功……」
話音未落，老巴雷的電話響起。
「什麼？」老巴雷站起身。
「我知道了！」他的視線落下，盯著唐奇勝。
好一會，嘆口氣，掛了電話。
「你贏了！」
「什麼？」
「老巴雷，這是什麼意思？」
「發生了什麼？」
沒有理會身後嘈雜，老巴雷上前打量著唐奇勝：「我承認我之前小看了你，你居然能夠讓國際考古協會副會長批准申請複查。」
「不知道你許出去了多少件文物？」
老巴雷狠狠看著唐奇勝：「他們可不會輕易管這樣的小事情。」
唐奇勝很努力憋著笑。
身後，王多魚和半兩金也忍得很辛苦。
「要是他知道批准人就坐著眼前，會不會氣到吐血？」
「不會，畢竟他們都不知道寧大師的身份。」
「這才是奇怪的事情，他們明明知道國際考古協會組織，為什麼會不知道寧大師？」王多魚很好奇。
「很正常，你知道你們公司董事會成員名字，你能對得上長什麼樣子嗎？」
「認識啊！」
王多魚沒有一點猶豫：「都是我家親戚，我二叔、三叔還有姑姑們，這我要是不認識，早都讓老爺子打死了。」
「……」
這下換了半兩金不想說話。
富家子弟的腦迴路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
「自己去想吧！」
半兩金狠狠轉過頭，不再理會王多魚。
王多魚吃吃笑幾聲才捂住肚子。
「老師，要走了嗎？」
唐奇勝點點頭:「巴雷博士，你的要求我已經做了，如果你不願意支付報酬，那只能按照調解來進行了，不過你要考慮好到時候結果……」
「你說，要什麼？」
老巴雷冷著臉狠狠道。
「怎麼突然答應了？」
「我覺得這點小事還是我們溝通處理比較好，就不用麻煩國際考古協會了，不是麼？」
老巴雷盯著唐奇勝：「尤其是，你們在那邊的寧副會長，對麼？」
「好啊。」
唐奇勝看到寧帆點頭，爽利答應下來。
「不過要的東西還需要我和學生們討論一下，畢竟這也是他們的實習報告。」
「請便。」
老巴雷還沒有疑惑，任憑寧帆和唐奇勝幾人溝通。
「乾的漂亮！」
唐奇勝抽空誇了王多魚。
協議和指紋都是他出去後弄出來的，上面的條款也剛剛好達到了段平能夠給出的範圍中上限，這也是老巴雷不敢直接翻臉的緣故。
除了夏國的博物館，世界上絕大部分博物館都不可能獨立完成館藏的所有文物修復。
所以文物修復支付報酬是很合理的事情。
而王多魚擬定的協議恰好抓住這一點，在修復一件文物的基礎上，給出了一件同等年份或價值的文物當做報酬，這也是世界上常見的支付報酬的方式。
「寧大師，這次要什麼東西？」
唐奇勝對大都會博物館的了解僅限於剛才走過的部分，並不清楚要什麼樣的東西能夠值回票價。
「一定要挑最好的，畢竟這種機會可不是次次都有，能夠白嫖一次已經占便宜了。」王多魚大叫道。
「這可不是白嫖。」
半兩金輕輕挑眉：「寧大師和唐教授可是在裡面忙了大半天，這時間要是撿漏，怕是他們得賣掉一個展廳才能賠得起。」
「牛啊！我怎麼就想不出這麼好的話呢！」
王多魚佩服的五體投地。
「因為我說的是實話，你想的是怎麼拍馬屁。」
半兩金毫不客氣，點出問題，又露出甜美的笑容：「去下面會比較好。」
「你占卜了？」
王多魚話問出來就知道這是個蠢問題。
唐奇勝手中都有了古銅色的銅錢，這肯定是算過了。
「不，不是下面的。」
寧帆罕見地搖搖頭，平時眺望遠方，掃視一圈，選中了其中一件物品。
「要那個東西。」
「啊？寧大師你是認真的嗎？」
唐奇勝有些傻眼。
寧帆指著的東西不能說奇怪，但是總的來說太過抽象。
青銅的大型雕塑擺放在展廳中間，一把通體插滿利刃的座椅，翅膀斜耷拉下來，半個腦袋側過去睡覺還保留著人形，另外半隻腦袋卻是羊頭。
看著完全是現代的工藝品。
「那是撒旦雕塑，是他們在一個行為藝術家手裡買來的，因為價值不高所以放在那邊。」
王多魚連忙查看情況，眨眼功夫就傳回來消息。
「所以，這東西也是個漏？」幾人看向雕塑，滿臉狐疑。
這種寫了年代和作者的藝術品應該不會出錯了才是。
「不是這個，只是他有一點痕跡。」
寧帆看著雕塑，指向上面的羊頭。
「這個造型的羊頭在西方文化中極其少見，倒是和圓明園羊首的形狀很相似，尤其是羊角部分，沒有彎曲成西方的螺旋彎角，而是夏國常見的後翹角。」
「寧大師您懷疑他手裡有羊首？」
「就算不是，也至少是見過原來的羊首的人，否則不可能還原的這麼惟妙惟肖。」
「我這就去聯繫。」
涉及十二獸首，王多魚跟打了雞血一樣。
「等等。」
寧帆拉住他：「現在先去挑選東西。」
「那就是這個了！」
王多魚一臉激動：「連羊首都找到了，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貴麼？」
「你錯了，這不是羊首，只是羊首的線索。」
半兩金緩緩開口。
「如果一件羊首能夠稱為他學習的對象，那麼肯定保存的很好，不會放在雕塑身上，而且大小與實際的羊首不一樣，所以這只是線索，讓我們找到那個行為藝術家。」
「明白了！」
王多魚當即點頭，重新看向寧帆。
「那我們要什麼東西？」
「剛才半兩金不是說了，下面，那就在下面了。」
幾人都看向半兩金，想聽聽更加具體的提示和方向。
「可能……不用了，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了。」
唐奇勝忽然開口，目光釘死在工作人員搬出來的一尊佛像上。
「琉璃水月觀音像，是夏國佛寶界流失的最珍貴的佛像，夏佛博士和我打聽了無數次，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
琉璃佛像？
幾人聽到這個名頭都有些嚇到，可看到眼前的實物不得不相信這種逆天文物真的存在。
琉璃在夏國古代屬於最頂級的材質，哪怕是皇室都很難得到大件的琉璃器物，只能依靠進口。
而在掌握琉璃燒制工藝之後也有極大的生產難度，成品十不存一。
想要燒制一尊完好的琉璃佛像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幾人看到前面工作人員抬出的琉璃像完全傻眼了。
足足有兩尺高的琉璃像，渾身剔透，顏色雖然明亮卻並不顯得刺眼，而是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陽光投下甚至還有幾分溫柔展示出來。
「好東西！」
幾人雖然不信佛，卻也看出這東西不簡單。
「他們能給我們麼？」
唐奇勝有些不太確定。
「肯定會的。」
寧帆微微一笑湊近他的耳邊囑咐一番。
「那我去試試？」
等唐奇勝走過去，幾人都好奇寧帆給他出了什麼主意。
一尊琉璃佛像當做緙金暈間提花錦織物修復的報酬，怎麼想都覺得不會划算才是。
「不，你們看看就知道了。」
寧帆收回眼中信息。
【唐代琉璃佛像，採用琉璃燒制拼接工藝黏連而成，在關鍵部位用膠水粘連，外觀渾然一體，遇溶膠劑即可剝離。】
他剛才告訴唐奇勝的就是這個溶膠劑的配置方法還有這尊佛像的關鍵。
唐奇勝走過去，老巴雷立刻跳起來。
「這尊佛像？不可能！這是我們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哪怕是打官司我們也不可能給你這個！」
「誰上面沒有人？大不了我們豁出去找人來評判！」
……
唐奇勝甚至沒有插上話，等了好一會才笑著開口。
「可是，大都會博物館用一尊破損的佛像當做鎮館之寶，真的不會覺得丟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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