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一晃,十年如白駒過隙。
捲雲台上,一身穿入室弟子服飾的少年,於雲霧天光之間,揮舞長劍,吞吐劍意。
劍氣如長虹般隨著他氣勁張揚而乍隱乍現,然而到劍氣澎湃,如潮猛漲之時,原本應當順勢而發,便如巨浪山崩,勢不可擋!
但是明明已經積蓄到極致的這一劍,臨到頭時,卻如潮退,根本無法爆發而出。
少年舞劍至此,愕然愣在原地,看著手中已經碎裂成晶塊的劍,隨手揚至山下。
一旁一直有個十一二的小女孩,雙手支頤,坐在一旁的大石之上,見狀雙目充滿好奇的問道:「紫英師兄,可是手中佩劍支撐不起你的靈力,所以在即將爆發之時,便已支撐不住自行散去?
我聽師父說,以你如今的修為,已經足夠施展本門絕技化相真如劍。而且你都碎了十幾把劍了,總是臨到關頭之時無法順暢使出,這便只能是佩劍的問題。」
練劍的少年,正是慕容紫英,他已跟隨邵鋒習劍十年,從凡人之劍,到仙人之劍,幾乎一學便會,一練便精,縱然是許多修行仙道之人,也很難掌握的劍勢之法,他卻仿佛如有神助一般,總能快速領悟。
因此如今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就已經比部分長老還要強大。
慕容紫英搖頭說道:「這些劍都是掌門師伯刻意給我打造的,便是故意將強度做成如此狀態,用以讓我練習對劍勢的精微控制能力。
若是我能夠在不損劍,並且還能完全發揮化相真如劍的威力的話,那麼這一階段劍道修行才算完滿。
最高境界,更是能在使用木劍之時,也能做到不損木劍而威力不減,如此才算劍道有成。」
「木劍?哪裡能承受得了這般龐大的靈力,掌門說的不是真的吧?」
慕容紫英對待劍道的態度極為認真,搖頭道:「掌門劍技天下無雙,便是身位執劍長老的宗鍊師公也相去甚遠。
況且……他曾帶我前往江南斬妖,我便親眼看他折柳向我演示化相真如劍。
一劍出,百丈之上的雲霧,如劈波斬浪般向兩旁卷開,那數十隻修行有成的妖物,只剩一個給我練劍,而柳枝完好如初……」
小女孩長大嘴巴,「紫英師兄,可是去年掌門帶你下山之時發生的事,你回來卻從來沒和我提過呢!不過掌門這麼厲害,怎麼從未見他在弟子面前展示過?」
「劍道不是表演,靜塵,以後千萬不要在掌門面前提這個要求。」
靜塵嬉笑道:「掌門的劍道如此厲害,也脫不開強大的靈力支持,靜塵的靈力也不弱哦,我表演給紫英師兄看看。」
說著也不顧慕容紫英的阻止,站起來伸手抓向捲雲台上的懸空台,那是昔日望舒羲和二劍網縛妖界之所。
卻見靜塵靈力施展,居然將那片巨大到千鈞之重的懸空台挪移出來,離開山體,還令它在半空翻滾了一圈。
「哎呀,糟糕,靈力釋放太快,靜塵有些控制不住了!」
剛說完,懸空台便往捲雲台上墜落下來!
慕容紫英開始目瞪口呆,見到危險發生,連忙御劍飛行而出,抱著靜塵便竄了出去,險險避開砸落下來的懸空台。
兩人飛在半空,心有餘悸。
「靜塵,你闖了大禍!看掌門不好好處理你!」
「那……我在把它推回去吧。」
「還來?!捲雲台已經被你毀了,再來一次,怕是要毀到山門裡面去了!」
兩人尋找一處空地落了下來,慕容紫英看著一片殘墟般的捲雲台,頗有些頭大,但也驚訝於靜塵的靈力強大,只是控制力太差。
靜塵吐了吐舌頭說道:「闖了這麼大禍,掌門肯定要罰我去思返谷面壁了,就算白天面壁,晚上也能出來見一見師父和紫英師兄,總比去那個陰森的禁地要好不少,不然以後都沒時間出來了……」
慕容紫英詫異看來,原來靜塵是故意闖出這麼大禍的。
面前這個女孩在門中地位特殊,明明根骨並不如何出眾,只能說比普通弟子稍強一點。
宗門卻將大量修煉資源往她身上堆積,有些資源,在慕容紫英看來完全太過過量,仿佛只為提升她本身靈力,而不是為了幫助她修行練道。
要知道凡事過猶不及,修行也是如此。
資源太多,會給身體本身帶來惰性,而忽略修行過程當中,本身就需要鍛鍊的心性意志。
到了比較高的境界,若只是靈力強大,卻無相應的意志加以控制,那些靈力無法做到如臂使指,便會造成大量的浪費,反而並不實用。
所以靜塵在每日吸收了大量靈氣資源後,便時常來找自己,修行劍道。
起初她還是被她師父夙瑤強行要求而來,夙瑤甚至私底下也找過慕容紫英,希望他能好好磨礪靜塵。
因為宗門之中,長老一輩對她的態度多是當成工具,並不在意。
而同輩弟子,則嫉妒於她的身份,背地裡多有嫉妒或者冷嘲熱諷,真正願意做她朋友,並幫助她共同修行的也不多。
至於夙瑤自己,她本身資質就不高,況且會的也都儘量教給了這唯一的徒弟。
所以才希望慕容紫英能在修行的同時順道提攜一下。
慕容紫英因年紀與靜塵相差太大,初時並不太喜歡被這麼一個吵吵鬧鬧的小女孩纏著。
但他為人面冷心熱,相處久了後,才發現這個女孩並不像表面上這般開朗,宗門之內除了師父以外,沒有任何人當她是朋友,自是十分孤寂。
他心生憐憫,這才慢慢接納,長久相處,慕容紫英也因為俗緣斷絕,孤身一人,與靜塵有同病相憐之感,反倒已經漸漸將她當成了自己親妹。
「可是師叔要帶你一同閉關?」師門之中,常有師父帶著親傳弟子一起閉關,一同參悟劍道,所以慕容紫英第一時間這麼想到。
靜塵搖頭道:「不是的,今天上午掌門將師父和我叫了過去,說下午要帶我去禁地,好像是想讓我成為某把劍的主人。」
慕容紫英腦海之中許久以前的記憶涌了上來,他還記得當初宗鍊師公帶他請求掌門教導他劍術的那天。
那個時候的靜塵還在襁褓之中,才一歲多一點。
當時慕容紫英還年幼,只記得掌門和兩位長老討論起關於靜塵的事情時,還產生過爭執。
他還清晰的記得宗鍊師公指責掌門以人為工具,甚至在事後也大感不滿,多次叮囑過自己,可與掌門修行劍道,但勿要學他為人行事之法。
這幾年,師公的身體越來越差,私底下對自己說起掌門之事也越來越多,總離不開掌門心術不正,行事不擇手段,瓊華派在他手中不知是福是禍。
他略微回憶了一下師公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總覺得掌門下午要帶靜塵去做之事,將來對靜塵而言是禍非福。
便開口說道:「靜塵莫要擔心,下午我請求掌門讓我與你一同前去,有什麼事,我會幫你的。」
靜塵展顏微笑道:「有師兄在,靜塵到哪都不會怕!」
兩人回過頭一起找到夙瑤,夙瑤在門中修行日久,養氣的功夫已經練得極為到家,這也讓她的面容常年保持冷漠的平靜,不見絲毫浮動。
她聽了慕容紫英所說,卻搖頭道:「恐怕掌門不會同意,那個禁地原本除了掌門,就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慕容紫英皺眉道:「可為什麼要帶靜塵去呢?」
「靜塵身上肩負本派重任,那禁地之中所習練的功法,也只有靜塵能夠修行,你豈能參與進去。況且,都是本門之內修行,你又有何可擔心的,難道懷疑掌門會陷害本門弟子不成?」
慕容紫英想起平日裡邵鋒所行所為,並沒有師公所說的那些惡形惡狀。
只是跟隨掌門習劍日久,自他劍心更進一步後,隱隱約約能感覺到掌門的劍並不像修道之人那般平和中正,總有一股被強烈壓制的戾氣殺機潛伏其中,雖然很淡,但卻如那冰山一角,窺不清真實。
這也是慕容紫英對宗煉所說的話,並沒有太多質疑的緣故。
這時靜塵拉著夙瑤的衣角說道:「師父,是弟子請求師兄的,你莫要指責他吧。」
「靜塵,你早上的功課還未完成,先到屋內打坐,完成功課再說吧。」
支開靜塵後,夙瑤帶著慕容紫英來到外面。
「紫英,靜塵以後每日都要去禁地修行,有些事情不適合說與你們這些弟子。那禁地之事,你當年雖然也聽了不少,但應該記得不太清楚了。
總之,靜塵在裡面修煉的功法,很可能會影響到她本人心性。我希望你以後每日待她修行結束後都去見一見她,以做開導。
雖然會耽誤到你本身修行,但如果你已將靜塵當成你妹妹的話,這個忙還請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