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一意孤行
任佩茵見她縮著手不接,直接將信封拍到杜箬手裡。
「拿著,你自己看看,數目不少,足夠抵得過你陪安明的這些日子。雖然這種方式是直接了一點,但是你自己也應該清楚,如果安明真的一時糊塗離了婚,到時候你也一樣都得不到,還不如現在撈一筆!另外,孩子你也可以照樣生下來,喬家會負責到底,到時候我們把孩子接過去,你得到一筆錢,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我想想,這對你而言是最好的安置…」
杜箬捏著一口氣,轉身看著任佩茵,心中突然想到,這是喬安明的母親,與喬安明一樣處事果斷,不講情面,原來遺傳基因是這麼精準的東西。
只是她滿可以將那個信封拍回任佩茵手中,但是想到顧瀾寄過來的照片,想到母親最後倒在血泊中的場景,鬼使神差地,杜箬就問:「你來找我,喬安明知不知道?」
任佩茵一愣,很快就回答:「不知道,我是瞞著他來的,他已經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一門心思的要豁出去離婚,如果你還有一點點對他的在乎,就聽我的勸,別再糾纏,對誰都好…」
杜箬笑笑,想到母親車禍前的痛斥,心痛無比,便將那個信封退回到任佩茵手裡。
「我媽也不允許我跟喬安明在一起,甚至我知道,全世界都不允許我跟喬安明在一起,可是我一意孤行,最終害人害己,現在我已經受到報應,所以我會離開他,但是錢你拿回去,我一分都不要!」
杜箬說完,用手撐著膝蓋站起來,因為太過疲乏,肚子又大,所以一時沒站穩,又往後倒了倒,任佩茵將她扶住,仍舊把那幸福塞到杜箬手裡。
「拿著吧,我知道你家裡的條件不好,弟弟住院,你爸媽也沒什麼像樣的工作,就當是我給我孫子的見面禮…這張支票的提取期限是十天,如果十天之內你不去銀行辦理,那麼支票會自動過期,你自己想清楚…」
杜箬的情緒已經低落到極點,根本無力跟任佩茵周旋,所以她懶得多說,收了那個信封就走回院子,本以為她可以將那張支票壓在枕頭下,等著他自動過期,可是禍不單行,杜箬剛在床上躺下就被電話鈴聲吵醒,撐開酸痛的雙眼接起來,對方卻是陌生而又冷漠的聲音。
「請問你是不是杜良興的家屬?杜良興昨夜駕車撞人,現在被扣留在我們局裡……」
杜箬永遠記得那年七月初的短短二十四小時,母親在自己面前被車撞飛到地上,十多個小時之後在急救室里停止呼吸,而數小時之後父親在回去的路上又撞了人…
幸福無法企及,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規劃好的人生,在那短短二十四小時之後,全部洗牌重來…
杜箬握著手機,跌跌撞撞地往巷口趕。
十點多的陽光依舊刺眼,杜箬站在路口打車,目光呆滯,頭暈目眩,匆匆趕到交警大隊見到杜良興,他也是一夜未睡,眼裡布滿血絲,衣服上全是幹掉的汗漬…見到杜箬,眼睛一閉,當著那麼多交警的面,兩顆渾濁的眼淚就淌了下來。
杜箬覺得那天應該是她的受難日,她人生中最昏暗的日子。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卻讓杜箬更加絕望。
陸良興撞的是一位半夜睡不著覺,在路上溜達的老人,老人當場昏迷被送往醫院,天亮的時候醫院那邊給了回復,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老人脊椎骨折,可能要面臨截癱的危險。
老人家屬尚未出面,拒不談賠償的問題,所以杜良興暫時無法被保釋,再加上這算公車私用,單位肯定不會算工傷,而杜良興又是全責,保險公司也不會承擔很多費用。
杜箬從交警大隊出來,背上全是汗,整個人也精神渙散,仿佛魂都已經不在,只剩一干軀體,人生原來可以絕望至此,仿佛一夜之間,家散人亡,而這罪魁禍首是誰,就是她杜箬,是她自己!
如果她沒有跟喬安明在一起,母親就不會被氣到衝上馬路最後出了車禍,如果母親沒有出車禍,父親也不會半夜回去撞到人…
因果報應,這世上是不是果真有因果報應!
杜箬站在交警大隊的門口,面前是通往四方的十字路口,她卻突然不知自己該往哪兒走!仿佛怎麼做都是錯,且她因為自己的自私而作了一個錯得最離譜的選擇,最後傷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喬安明一直在給杜箬打電話,因為公眾的輿論已經把她說得很難聽,小三,狐狸精,不要臉,為了錢而破壞別人的家庭,如此深重的屈辱,他怕她受太多委屈,可是杜箬一直沒有接他的電話,她不知該以怎樣的情緒去跟他講話,告訴他自己的處境,然後求取他的憐憫?或者直接把顧瀾寄照片的事說出來?可是這樣可以挽回什麼?母親再也不會活過來…
那天下午的時候杜箬便接到那位老人家屬的電話,要求去交警大隊談賠償的問題。依舊是上午接待杜箬的那位交警,見到杜箬走進來,很奇怪地問:「你們家裡沒有其他人了嗎?怎麼讓你一個孕婦跑來跑去地處理事故?」
杜箬用手撐著酸痛的後背,搖搖頭,回答:「家裡本來有四口人,只是一個在太平間還沒火花,一個在你們這裡拘留,還有一個在病床上…就剩下我,你說不是我來處理,還有誰能替我?」
那交警見她臉色不好,說話的口氣也是陰陰瑟瑟,便皺了皺眉,沒有再多問下去。
被撞老人的傷勢證明已經開出來,脊椎骨折,截癱,家屬要求賠償三十萬,杜箬沒有回答,只是眼光愣愣地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
那名交警見她不回答,以為是不同意這個賠償數目,便好心拉了拉她的衣袖,壓低聲音提醒:「截癱,三十萬的賠償不算高,如果你不同意這個數字,你爸必須拘留不說,對方還可以一直讓老人住在醫院,光住院費和護工費你都拖不起…所以答應了吧,纏下去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你…」
那交警說得語重心長,杜箬眼皮動了動,抽過交警手中的賠償單簽了字。
走出交警大隊,已經靠近傍晚,炫耀了一日的太陽總算收斂了鋒芒,只餘一點紅色的餘光掛在西邊的枝椏上,像是一團火,燒得杜箬的眼睛都睜不開。
三十萬,這數目不算小,杜箬也確實拿不出,但是她已經對金錢的數字不那麼敏感,只是精神始終渙散,感覺自己還在夢裡,就這樣一路神情恍惚地晃到家門口,掏出鑰匙開門進去,腳底發軟,一頭載到床上就睡了過去…
她從小的信念,這世界上沒有熬不過的苦難,可是這一次她卻覺得真的熬不下去。
母親的遺體還停在太平間,與肇事司機的賠償還沒有談下來,父親又出了車禍,單位那邊給的答覆是不會管,必須要父親全權負責到底,保險公司又沒有準信,就算可以要到一些賠償,那手續也是極其煩亂,周期又長,所以杜箬倒在床上,眼睛死死盯住天花板…
試圖理清頭緒,可是越理越亂,掏出手機,依舊是好多喬安明的未接來電,好幾個是下午新增的記錄,她心中憋著一股氣,酸疼又恐懼。
她不敢給喬安明打電話,怕自己情緒泄露,又怕自己心軟。她不是不感動,她簡直感動得要死,她的喬安明,居然願意捨棄半生江山來給她一個承諾,可是然後呢?然後怎麼辦?
事情發展到現在,母親過世,顧瀾住院,他和喬安明的事情已經曝光,正如任佩茵所說,用生命為代價換來的苟且,又有什麼意義!
況且她這麼愛他,怎麼捨得讓他為自己犧牲一切,她不貪心的,她一早就跟他講過,她只需要一時,無所謂一世!
所以杜箬吃力地翻過身,將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到信封的硬殼,掏出來,看到支票上的數字,嘴角一笑,用手掌摸著小腹,自言自語:「兒子,是不是喬家的人都這麼大方?」
杜箬睡了一覺,睡得不好,天還沒亮就醒在了床上,想要給喬安明打個電話,或者至少發條簡訊,但是最終她什麼都沒有說。
就如她曾經膩在他懷裡說過的那段話:……如果哪天我們必須走到窮途末路的地步,別告別了吧,就當從來沒有遇到過,刪掉手機號碼,刪掉聯繫方式,一覺醒來,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好不好?
她到底有多烏鴉嘴,這樣矯情的話,居然讓她一語成籖。
果然是沒有隻言片語,杜箬帶著那張支票去了銀行,一路上的情緒都很平靜,仿佛送入刑場的犯人,最後將支票送入辦理業務的窗口,那表情,嚴肅得像是要真的要赴死!
父親已經保釋出來,那三十萬,杜箬全部取成了現金,用超市用的那種無紡布袋足足塞了一捆,最後沉甸甸地摞到那位老人的家屬面前……
從交警大隊出來,杜箬走在前面,杜良興一直緊緊跟在她後面,她一路都沒有說話,腳步走得很慢,有些亂糟糟的頭髮在太陽底下暈成一圈毛茸茸的邊緣。
已經過了公交站台,她依舊一路往前走,杜良興忍不住喊她:「小箬,你不坐公車回去?」
她腳步停下來,回頭看了父親一眼,父親已經有兩天沒換的半舊T恤上還沾著血跡,她不敢看,喉嚨疼得發緊,感覺已經說不出話,只是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杜良興又跟了一路,杜箬覺得身後那枚佝僂的身影越走越吃力,她緩緩回頭,開口:「爸…你別跟著,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她這幾天說的話極少,聲帶很疼,所以說話的聲音已經沙啞。杜良興折騰了這麼幾天,打擊過大,情緒也很低落,見女兒這樣說,他似乎「嗯」了一聲,杜箬便也沒再說什麼,繼續低著頭往前走,留那具佝僂的身影在身後…
她的腦子裡很亂,心裡卻空白得很。
大中午的太陽熱辣地刺在臉上,皮膚被燒得有些發疼,路上也沒什麼行人,倒是車聲喧囂,三線小城市的衛生也不大好,車輪捲起路邊的紙屑和灰塵。
杜箬就那樣一直走了半個多小時,感覺後背的T恤都被浸透,她才找了個台階坐下。
胃裡翻騰,頭腦發脹,喬安明的電話便在那時候打了過來,她看著屏幕上不斷跳躍的那個「喬」字,吸了吸鼻子,接起來。
他的聲音很沉,沒有打招呼,只是問:「我媽去宣城找過你?」
她沒回答,等了很久。
不是她不想回答,是因為情緒堵得太滿,仿佛所有的語言都消失,喉嚨口疼得說不出話。
他不了解她的情況,繼續問:「為什麼不說話?」
「……」她依舊是沒聲音。
那頭有些急了,像是嘆息了一聲,不依不撓:「回答我,杜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杜箬已經不說話,肚子已經很大,屈起上身已經抱不到膝蓋,所以她只能微微弓著,使勁全身力氣回答:「喬安明,我們還是……算了吧…」
那頭突然沒了聲音,只聽到輕微的呼吸,漸漸由微弱變得粗沉,杜箬以為他要爆發,可是他卻只是用很低沉,低沉到近乎落寞的聲音說:「這種話,能不能見面再說?我去找你,很快,你在哪裡?」
……
杜箬掛了電話,捏著手機又坐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其實她已經不那麼傷心,發生太多事,猝不及防,她好像都沒有時間停下來難過,一晃就晃到了這……面前路面揚灰,車輪輾轉,她卻像一個靜物一樣坐在那裡。她自己都有些鄙視自己,居然沒哭,從母親停止呼吸到現在,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只是感覺自己像一個氣球,被無限撐大,仿佛都可以輕到飛起來。
回到醫院已經靠近下午一點,在醫院門口的小餐館吃了一頓飯,儘管嘴裡吞不進去,但杜箬仍然逼著自己吃了小半碗飯,喝了一碗湯。
她雖然空乏,但腦子還算清醒,知道懷著孩子,不能長時間餓肚子。
從醫院大廳走去住院大樓,一路碰到好多相熟的護士和醫生,只是都沒有跟杜箬打招呼,一是最近「杜箬」這兩個字頻繁出現在各大網絡和雜誌上,喬安明的情婦,小三,肚子裡還懷著私生子,而藥業大亨喬安明,整個醫學界誰人不知,所以那些護士和醫生見到杜箬,已經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和口氣打招呼,二是杜箬的母親剛在醫院門口發生車禍,這麼慘烈的事,醫院的好多工作人員都知道,再加上這幾天她的情緒也極其不好,整個人走在路上,面無表情,輕飄飄,就好像丟了魂一樣,而誰還敢跟一個沒魂的人打招呼。
所以杜箬就這樣一路蒙著頭飄到病房走廊,走到門口就聽到鄭小冉的聲音,推門進去,小冉正坐在小凡的床頭給他剝橙子。
小凡先看到杜箬出現,抬頭,喊了一聲:「姐…」聲音也是沙啞,眼眶紅得像只小兔子,貌似又哭過了。
杜箬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鄭小冉這才回頭,看到門口的杜箬,頭髮亂蓬蓬,整張臉被太陽曬得很紅,但即使這樣依舊感覺身形消瘦,完全不似她離開桐城時那樣豐盈的模樣。
情緒翻湧,鄭小冉猛吸一口氣,眼圈立刻就泛紅,忍不住怕在小凡面前哭出來,所以直接拉著杜箬就往病房外面走。
杜箬沒有反抗,就那樣一路被鄭小冉拉到住院大樓一樓的花園長椅上坐下。
兩個女子並肩,一個面無表情,一個皺著鼻子,用盡力氣忍住酸意,問:「杜箬,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可是一開口就完蛋,因為哭聲很重,完全就泄露了情緒。
杜箬倒顯得很平靜,回答:「天太熱了,走了好久的路,有點累得不成樣子吧。」語速很慢,說話的時候一直目視前方,似乎在很認真地看一樣東西,又似乎沒有焦距。
鄭小冉心疼得緊,試探性地問:「到底怎麼回事?阿姨好好的,怎麼就……?」鄭小冉忍不住問了一句,問完又後悔,只能緊緊捏住杜箬的手背,大拇指在她突起的指關節上來回地搓。
以為杜箬不會回答,可是她的嘴角彎了彎,用幾乎沙啞到幾乎不成聲的調子說:「喬安明的老婆給我媽寄了一些照片,我媽經受不住打擊,跟我吵,讓我把孩子打掉,我不願意,最後她衝上馬路,就在醫院門口,被卡車撞到,腦骨破裂,搶救不過來……」
她的話條理很清晰,但是幾個字一句,像是在念一首很沉瑟的詩,最後念完,又抿緊雙唇,不再說話,眼睛依舊看著前方,目光很淡,好像前面一片空白一樣。
鄭小冉還記得離開桐城的時候,杜箬的肚子還沒有這麼大,但是長胖了一些,皮膚被撐開,單薄的一層,像是剝去殼的雞蛋,整個人裹著寬鬆的雪紡裙走在面前,仿佛一朵柔軟的白雲。可是現在,皮膚被曬得黑了一圈,耳根旁邊全是耷拉的散碎頭髮,風一吹,雜亂的搖擺,眼睛下有很濃的黑眼圈,嘴唇乾裂,面色難看,而更讓人揪心的是肚子已經那麼大,穿著淡綠色的棉質T,整個人直挺挺地坐在那裡,像是一棵明明要倒,卻硬要挺著的小松柏。
她本來在來宣城的路上準備了很多安慰的話,比如「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有孩子,還有父親和弟弟要照顧,所以要節哀順變,要振作…」,或者如何她哭得太厲害,她就把她抱在懷裡,大不了衣服上讓她蹭點鼻涕,再拍拍她的肩膀,陪著她熬熬就會過去…可是現在看到如此平靜的杜箬,鄭小冉那些準備好的安慰一點都使不上力,她感覺身旁的杜箬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只留一副空空的架子。
傷到最後就是空,一片白茫茫的絕望,連悲戚都不會再有。
臨近天黑的時候杜良興來醫院,見到鄭小冉也在,就又紅著眼淚彼此說了一番,最後轉身看著杜箬,她一整個下午就坐在窗前,話不多,甚至都很少動。
杜良興有些擔心,走過去說:「小箬,回去休息吧,醫院裡我陪著小凡就好…」一夜的傷心過度,兩夜的拘留,杜良興也被折騰得人影消瘦,只是回去洗了澡,換了一件乾淨的短袖,所以看上去精神了幾分。
人心的承受能力其實很強,再大的苦難,剛發生的那段時間覺得好像世界都要因此滅亡,可是捱過去,飯還是要吃,覺還是要睡,所以除了心裡痛一點,一切都還是只能一樣。
鄭小冉聽到杜良興這麼說,也幫著勸杜箬:「回去躺一會兒,就算你不想睡,也要考慮到孩子…」
聽到「孩子」兩個字,一直沒有光澤的眼眸似乎閃了一閃,杜箬回頭看了小凡一眼,不說一句就走了出去,鄭小冉趕緊拎著包包回頭跟杜良興講:「伯父,我陪她回去…」
杜良興的眼眶又有些紅了,聲音嗚咽得厲害,埋頭掩著眼角,說:「好,你陪陪她,看她這樣我實在不放心…」
鄭小冉的鼻子也開始泛酸,所以不敢接話,猛點了幾下頭就追著杜箬的方向出去。
杜箬走得很快,走到半路似乎又想起什麼,趕緊掏出手機給杜良興打了電話:「爸,你撞人被拘留的事小凡不知道,所以你別跟他講…」
鄭小冉一路都追得很急,走到大廳門口才看到杜箬。
她一手托著後背,一手抓著手機,手機的屏幕亮著,微弱的淡白色光源映照出她被風吹動的髮絲輪廓,鄭小冉又猛吸了一口氣,追上去,挽過杜箬的手臂,故作輕鬆地說:「我陪你回去,晚上住你家裡,跟你蹭張床…」
杜箬腳步停了停,沒說話,低著頭往前走。
顧瀾總算脫離危險期,琴姨去找過秦醫生,問她小姐這種情況是否可以做手術根治,她是顧瀾的半個娘,看著顧瀾大半輩子被病痛折磨,現在連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丈夫都要面臨被奪走的危險,所以琴姨心痛不已,就想著要是小姐哪天病全好了,或許日子不會過得這麼難。
秦醫生也看到了報紙,知道喬安明在外面有了女人,所以對顧瀾這種情況也是很同情,可是同情歸同情,她至少還是醫生,要對她的病人負責,所以她很清晰地回答:「其實做手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成功的機率很低,如果是前幾年倒還好一點,因為那時候她還年輕,身體底子還撐得住一些,我也曾經建議喬先生考慮一下讓顧瀾做心臟移植,他一直沒有同意,不過我也能理解,他對顧瀾一直很細緻,他有他的顧慮,不想讓她冒這個風險,因為顧瀾的心臟病病情有些複雜,所以極有可能手術不成功就下不了手術台…」
秦醫生當了這麼多年喬家的家庭醫生,多少有些了解琴姨這急吼吼的脾氣,所以儘量解釋得語氣平淡,以至於不那麼嚇到她。
可是琴姨還是開始抹眼淚,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我們小姐命苦,以前身子不好,至少姑爺還能照顧,現在姑爺在外面有了女人,那女人又懷了孩子,等孩子一出生,這家裡哪還容得下我們小姐,若她再這麼經常病,我都不敢想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秦醫生有些皺眉,她是看著這十多年喬安明對顧瀾的用心,所以她摘下眼鏡,稍稍拍了拍琴姨的肩:「好了琴姨,你這是多慮了。倒不是我幫喬先生說話,顧瀾這病是胎里毛病,像她這種情況,好多病人都活不滿二十歲,要不是喬先生照顧得好,定期安排我給她做檢查,還想辦法從國外採購進口的藥維持,說不定她早就不在人世…」
琴姨聽到這話,抬起頭,哭聲頓止:「老爺生前對姑爺很好,臨終的遺願就是讓他照顧好小姐,所以他做這些是應該的,更何況小姐還是他的妻子…」說話又抽泣了幾聲,那話的口氣里似乎還帶點憤怒的怨氣。
秦醫生還有話要講,但是覺得這是他們喬家和顧家的家事,她好歹是個外人,便也就嘆了口氣,沒有講出來。
喬安明已經安排好最近幾天的工作行程,去宣城的機票也已經買好。
任佩茵從宣城回來之後就直接去醫院找了顧瀾,告訴她杜箬收了支票,讓她安心養病,別同意喬安明離婚。顧瀾嘴上答應了下來,心裡其實並不開心,她和喬安明結婚這麼多年,只有最初的幾年老太太對她還有些笑臉,可是之後發現她遲遲沒有孩子,老太太的臉色就有些放下去,等到顧正茂一死,喬安明的事業越做越大,老太太那臉色對她更是說放就放,可是就這張對她冷了十多年的臉,突然就暖起來。
顧瀾躺在病床上,看著同樣暖人心脾的橘色燈光,不禁笑,真稀奇,這是近十多年來,婆媳兩的頭一次「同仇敵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