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出事了
鄭小冉是徹底喝醉了,趴在吧檯上喊也喊不醒。6⃣ 9⃣ s⃣ h⃣ u⃣ x⃣ .⃣ c⃣ o⃣ m⃣
杜箬推了她幾下,沒反應,只能去後台找莫佑庭幫忙。
後台小房間裡很安靜,幾個組員都在收自己的樂器,只有那個主唱女孩站在莫佑庭面前,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沉鬱,而那女孩紅著一雙眼睛,似乎剛剛哭過。
杜箬就這樣突然走進去,覺得房間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只能勉強笑著說:「那個…你們是不是有事啊?對不起,我這樣突然闖進了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樂隊組員都將頭抬了抬,面無表情地看了杜箬一眼,沒有說話,很快又低下頭去各自忙各自的事,那女孩卻將臉轉過去重重看了杜箬一眼,很快擦了擦眼淚就走了出去。
莫佑庭一掃臉上的陰鬱,很快走到杜箬面前,微笑著開口:「沒事,演出都結束了,你找我有事?」
「嗯,小冉喝醉了,我想麻煩你送她回去!」
「行,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就去吧檯那邊找你。」杜箬點了點頭,再看房間裡的氣氛如此壓抑,便縮了縮肩膀很快就從後台退了出來。
可是杜箬在吧檯守著睡死過去的鄭小冉等了半小時,依舊不見莫佑庭過來,只能又往後台走,剛走到通往後台的走廊時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後台的小房間門口堵滿了人,那些人不像是酒吧的客人,個個都奇裝異服,好幾個人的膀子上都有紋身。
杜箬心裡一跳,立刻快步走過去,靠近房間的時候才聽到裡面傳出打砸聲。
「莫公子,英雄救美啊……我呸……你以為我跟潘瑋那軟貨一樣好打發…居然找人來暗算我!」
「黃胖子,圈裡的規矩,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先放開我兄弟!」
「兄弟?你現在知道顧念兄弟了?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找人來打我,操……你當我黃胖子是吃海綿的?」
……
杜箬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推開堵在門口的人群,終於看清房間裡的場景,很亂,化妝鏡被砸碎,地上一層碎玻璃,各式化妝品和演出服散了一地。
樂隊的幾個組員也都受了傷,而莫佑庭被兩個穿著背心的小混混強行摁在椅子上,額頭上有擦傷,不過看上去還好,應該不太嚴重。
是黃胖子先看到從外面闖進來的杜箬,嘴皮冷涔涔地抽了抽,用挖苦的口吻說:「喲…說曹操曹操就到啊,莫佑庭,看來我今天來的挺是時候啊,剛好又能讓你在這婊子面前演一次英雄救美啊…」
莫佑庭也看到了門口的杜箬,眼底一寒,本來毫無畏怯的情緒突然就有些緊張起來,只能冷著調子沖杜箬喊:「你來這裡做什麼,趕緊出去!」
杜箬哪裡見過那種陣勢啊,這活脫就是港台黑社會電影裡才會出現的血拼場面嘛,所以被莫佑庭這麼一吼,她完全就沒了主意。
只是黃胖子很快朝身旁的小弟使了個眼神,立刻有兩個人上去摁住杜箬的手臂!
「別走嘛,本來我還覺得今天晚上這架打得不夠刺激,畢竟人多勢眾的,打贏了我也不會覺得好玩,更何況莫公子這是準備修生養性回家當他爹的乖兒子,所以都懶得跟我打,但是你這一來,我倒覺得今天這場架會幹得很帶勁…」
冷颼颼的調子,滿嘴黃牙,杜箬看著眼前這張肥膩的臉,又想到那個屈辱無助的夜晚。
剛想說話,卻聽到莫佑庭明顯被震怒的聲音:「黃胖子,我們的事一碼歸一碼,別扯上她。」
「一碼歸一碼?你他媽也配跟我講這句話?當初這婊子是自己找上潘瑋要被他睡的,二十萬一個月,都是說好了的,你他媽去插什麼手?就算你要插手,事後來找我算什麼帳?居然還敢找人在路上堵我!我擦…潘瑋那軟貨被你打成腦震盪都不敢吱一聲,但是我沒他那麼孬,你有膽來找我,就應該有膽承擔後果!」
「我承認我找人去堵你,但是放過她還有我兄弟,反正你今天帶了這麼多人來砸我的場子,也沒打算讓我直著從這裡走出去,行,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氣全部沖我來!」莫佑庭的聲音,依舊冷硬得很。
「莫佑庭,別打腫臉充胖子,現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杜箬情緒漸漸平復,找回一些理智,也算是經歷過一些風浪的人,所以即使心裡有畏怯,臉上她還沒有表現。
黃胖子聽到杜箬這麼一吼,直接就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湊近她的臉陰笑著說:「嘖嘖……一段時間不見這勁頭還是這麼足啊,挺好,我喜歡,估計在床上也能很得勁…」捏住杜箬下巴的手越收越緊,杜箬整張臉都變了形。
莫佑庭掙扎著想要從椅子上爬起來,無奈雙手被兩個混混反扼在椅背上,動彈不得,只能沖黃胖子吼:「你放開她,他媽別動她!」
黃胖子依舊沒有鬆開杜箬,只是轉身看著莫佑庭,饒有興致地問:「緊張了?心疼了?你剛才不是挺能耐的嗎,講得好像不怕死一樣!不過你越這樣,我就越好奇,想想你莫公子在圈裡也挺吃得香,什么女人沒見過啊,怎麼就跟這女人耗上了?莫非真如潘瑋所說,這婊子的床上功夫了得?這我倒想試試了,能讓你莫佑庭數次失控打架的女人,滋味肯定不會差…」
黃胖子說完便轉過臉去,湊到杜箬胸前深深吸了口氣,閉著眼睛享受般地再呼出來:「果然滋味不一般啊,還帶著體香來的……哈哈哈……兄弟們,我們莫大少都要為之瘋狂的女人,想不想試試到底跟其他女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不堪入耳的話,引得周圍小弟一陣狂躁的笑聲。
莫佑庭卻聽得心驚肉跳,不斷擺動著上身企圖擺脫桎梏,可是徒勞無功,只能漲紅著臉吼:「黃胖子,你他媽要是敢動她一下試試?」
「喲…看你緊張成這樣我是真覺得帶勁,挺心疼的吧,不過接下來你會更心疼…」黃胖子換了一張色迷迷的臉,轉身又朝架著她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小弟會意,直接就把杜箬摁到了房間的牆上。
黃胖子陰笑著走過去,開始一顆顆解杜箬的外套扣子……
莫佑庭覺得全身的血液都一瞬間全部衝到腦門,拳頭緊握,將一隻腳飛速地抬起來砸向身後扼住他肩膀的混混…
「嘭—」一聲,場面瞬間失控,堵在門口的人也全部涌了進來,一直站在牆角的組員見莫佑庭被打,也很快就沖了上去…
杜箬的手依舊被人摁住,幾番掙紮下來只換來更緊的遏制,所以不再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前拳頭飛舞,可是莫佑庭他們終究寡不敵眾,很快就處於劣勢。
杜箬整顆心都被揪住,她明白這場紛爭是因她而起,若莫佑庭或者任何人因此受傷出事,她會無法原諒自己。
「黃胖子,你最好趕緊叫你手下的人住手!如果真出了事鬧到派出所,對你沒有好處!」
「喲,沒看出來你還懂得威脅人麼…」一直在旁邊觀戰的黃胖子再次用粗肥的手指捏住杜箬的下巴,只是剛才還蔑笑的表情立刻轉為陰鷙:「派出所?你知道桐城公安局局長是我的誰?…我敢這樣明目張胆地帶著人來砸場子,就不怕鬧到派出所去!」
杜箬又掙了掙,抬眼看向莫佑庭,他已經明顯有些不支力,手臂上被劃傷,眼角也有血滲出來,其他幾個組員都或輕或重地負了傷,如果再打下去,杜箬不敢想像。
可是黃胖子的手下像打了雞血一般亢奮,毫無收手的趨勢。
杜箬閉著眼睛吸了一口氣,再睜眼,剛才強硬的態度已經不見,幾乎是憋著一口氣懇求:「黃胖子,叫他們住手吧,莫佑庭去堵你也是為了我,所以你有氣就沖我來,別再打了,會出人命的…」
講到最後杜箬都幾乎要開始淌淚,可是黃胖子依然不鬆開,只是用手摸著杜箬的額頭,語氣曖昧地說:「嘖嘖…都哭了啊,別哭啊,你看你一哭我這都心疼了…不過你也別怪我心狠,實在是這小子不懂事…你說女人哪裡沒有啊,他居然為了你跟兄弟翻臉!」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但是從他口中講出,語調陰陽怪氣,表情也是寒涔涔地讓人心裡直冒汗。
杜箬知道自己的懇求沒有用處,正想再說什麼,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黃胖子眼明手快,直接就撩了杜箬的電話打開,看了一眼,念念有詞:「喬?就一個字?誰啊……你的新凱子?」
「不是…」杜箬聽到「喬」這個字,腦中閃過一瞬的欣喜,只是臉上表情依舊裝得很泰然:「我上司…」
「上司?上司這個時間給你打電話?跟你有一腿的上司吧……」黃胖子挖苦著冷笑一聲,居然直接就摁了接聽鍵……
「喂,你是這婊子的上司?告訴你,她沒時間陪你…」隨後很快就摁了電話,關機,扔到房間的角落裡。
杜箬剛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莫佑庭也終於支撐不住倒地,整個人的前胸被人用腳踩在椅子上,滿手臂的血順著肌肉線條往下淌,他的膚色本來就白皙,鮮紅的血依附在皮膚上,看著更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可是體力已經不支,卻依舊不肯服輸,想要掙扎著站起來,一把又被旁邊的小弟用腳底踩住。
黃胖子鬆開杜箬,朝著地上唾了一口,搖著肥胖的身軀走到莫佑庭面前,輕拍著他的臉邪笑著問:「怎麼了?動不了了?哈哈……我們一向風光無垠的莫少爺啊,居然也有被我小弟踩在腳下的一天?」
身旁那幫痞子都附和著黃胖子笑,莫佑庭卻朝著黃胖子吐了一口口水,還是想要掙扎著爬起來,卻一把又被黃胖子按回椅子。
「爬啊,使勁爬啊,我這樣踩著你的感覺還不賴…」黃胖子又加重了腳上的力度,莫佑庭一貫俊朗的臉在他腳底變了形,但眼底毫無畏懼之色,拼著最後一口氣諷笑著說:「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
「我以多欺少又怎麼了?今天擺明了就是來砸你場子的,看到了嗎,我們在後台鬧了這麼久,有人來救你嗎?沒有吧…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這整條街都沒人敢得罪我,就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找人在路上堵我,就為了這婊子?」
黃胖子罵咧了一段,抬頭看了杜箬一眼,她已經哭得早就站不住,只能將上身依靠在牆壁上才不至於滑下去。
她認識莫佑庭這麼久,永遠風光俊逸,什麼時候像此刻般狼狽過, 如果今天他再為自己出了什麼事,杜箬覺得這輩子都會生活在自責里。
「黃胖子,求你了,放過他吧,他衝動…不懂事,已經傷成…這樣,你真想鬧出人命?」杜箬的抽泣聲不斷,一句完整的話都講不出。
可是黃胖子哪裡聽得進杜箬的哀求,回頭用手再次拍著莫佑庭的臉,一字一句說:「怎麼,要女人替你求情?當初你在路上堵我的那股勁呢?…所以年輕人,別說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有教你規矩,出來玩,就要玩得起,做什麼事都要考慮後果…女人這種東西,玩玩就好,你還當真?我他媽弄她是看得起她,你還來勁了?」
黃胖子說著又開始沒邊,莫佑庭掙扎幾下衝著他吼:「你他媽嘴巴放乾淨一點…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我摸著也就皮膚滑一點…」黃胖子粗鄙地笑了幾聲,杜箬的眼淚已經不再流,心裡空蕩蕩一片,當初她去找潘瑋是一時衝動,沒想到卻導致如此嚴重的後果。
「好了,莫佑庭,你別再說了…」她吸了一口氣,強撐著上身站直,問:「黃胖子,事情總要有個了斷,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可以放手了嗎?」
「放手?哪兒這麼容易!」他又奸佞地笑了幾聲,眼睛在凌亂的房間裡掃了一遍,最後定在牆角豎著的吉他上,開口:「要我放手也容易,畢竟我也真不想搞出人命,這樣吧,他要是能挨得住我這吉他砸下去,那我就立馬帶人走…」
「不可能,那吉他的外殼是木頭,砸下去會要人命的!」
「那捨不得?也行,不捨得他吃苦頭,就你吃虧點吧,今天陪我一晚,我立刻把人撤走,還順便把他送去醫院!」
「你放屁!」莫佑庭一口唾出來,掙扎了幾下,臉色因為情緒激動而漲得通紅:「杜箬,你別聽他放屁,黃胖子,你要砸就趕緊砸,但是必須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都是出來混的,這麼多小弟看著,我要是食言,以後還怎麼混!」黃胖子說完就沖身旁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很快那架電吉他就托到了他面前。
杜箬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整顆心一瞬間被捏緊,剛停歇的淚全部翻湧到眼底,聲音顫抖地喊:「黃胖子,算我求你了行不行,真的不能砸…莫佑庭,你別犯傻了,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可是哪裡有人理會她的呼喊,只看到眼前人影模糊,那台吉他被高高舉起…「嘭…」一聲,清脆的骨骼撞擊聲,感覺全世界都黑下去,一直埋於眼底的眼淚翻湧而出,將眼前的人影全部渲染氤氳。
杜箬幾乎是腳步踉蹌地爬到莫佑庭身邊,跪在他面前輕拍他的臉,聲音顫抖地喊:「莫佑庭…莫佑庭……你別嚇我,你睜開眼看看我…」
她活了二十多年,經歷無數劫難,卻從未像此刻這般害怕過,其實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跟他說,幫了她這麼多次,連句像樣的「謝謝」都沒有過。
「莫佑庭,你不能出事…我還想聽你唱歌,還想你陪我喝酒…還想…」她哭得歇斯底里,話都說不清楚。
可是耳邊有微弱的聲音響起:「從來…不知道你這麼能哭…跟個瓊奶奶…雷劇里的女主角一樣…」
杜箬被捏緊的心一下子鬆開,無限膨脹開來,睜開眼,卻見莫佑庭正抽動著嘴角在努力沖自己笑,卻又可能因為疼痛太劇烈,笑得很勉強。
杜箬也「噗…」的一聲笑出來,只是眼淚掉得更快。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真出事了!」
「哪能這麼容易死…命很硬…」他的嘴角又抽動了一下,只是眉頭皺得很緊,眼睛也睜睜閉閉顯得很無力。
身後的黃胖子譏笑著諷刺:「還真是像拍戲啊…… 都哭上了,不過他沒這麼容易死。只是如果下回再這麼不懂事,我就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容易放你們過去了…」
黃胖子終於鬆開一直踩在莫佑庭身上的腳,正想轉身,只覺得身後一陣冷風,一個黑硬衝過來。
「哐啷…」一下,隨後是玻璃與頭皮的碰撞聲,整場全部呆滯,很快就又大股的血從黃胖子額頭淌下來…
杜箬轉身,看到身後舉著半截啤酒瓶,同樣目光呆滯的鄭小冉…
事情發展到這裡,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由一開始的港台幫派劇,到中間的瓊瑤苦情戲,再到現在,完全就是出人意料的反轉劇。
喬安明帶著民警擠開人群走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如此驚悚的一幕:杜箬癱坐在地上抱著莫佑庭的頭,莫佑庭全身是傷地半個身子趴在椅子上,而鄭小冉舉著半截尖利的啤酒瓶,對著眼前滿臉是血的一個胖子…
愛情是那一管興奮劑,一針下去,可以無所畏懼地為對方去死。
杜箬一直記得那日莫佑庭被黃胖子踩在腳下的咬牙切齒,也記得鄭小冉握著那半截啤酒瓶,明明怕到身體都在發抖,但眼底都是駭人的蕭颯寒意,至於喬安明,站在門口頓了頓,很快就衝進來蹲到杜箬身邊,不停地問:「怎麼了?有沒有哪裡受傷?杜箬……杜箬……」
一房間的人都被民警押走,包括鄭小冉和樂隊的幾個組員,莫佑庭和黃胖子因為傷勢太重,便招了救護車直接送往附近的醫院。
杜箬身體發軟站不住,喬安明便扶住她順著人流往酒吧門外擠,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只是身體縮在喬安明懷裡瑟瑟發抖,嘴唇被她咬到發紫。
門外瓢潑大雨,電閃雷鳴,一排警車和兩輛救護車停在酒吧門口,周圍聚滿了圍觀的人群,警車和救護車的頂燈呼嘯閃亮,在雨水的沖洗下氤氳模糊。
那個雨夜就像一場兵荒馬亂的戰爭,在夜幕下倉促收場。
莫佑庭躺在擔架上被抬上救護車,杜箬掙脫喬安明的手臂要跟上去,很快便被民警攔住。
「小姐你不能去醫院,必須跟我們回警局錄口供!」
「不行,我要跟著去醫院,他傷得那麼重…」不顧民警的攔阻,杜箬執意要往雨里沖,喬安明一把扯過杜箬將她護在懷裡,冷聲道:「你還懷著孩子,去了又能怎樣?」
「就算什麼都做不了,我也必須確保他安然無事,他是為我才傷成這樣!」又開始哭,雨水順著面頰往下淌,喬安明真是見不得她哭,只能脫下外套裹在她身上,落寞地說:「好,如果你非要去,我陪你去…」
遂回頭跟民警交代了幾句,便摟著杜箬往自己車裡走。
警車先出發,朝著酒吧的左邊開出去,而兩輛救護車的車門很快關閉,呼嘯著朝著相反方向離開,喬安明發動車子,緊隨其後,一路跟著救護車開去醫院。
窗外的雷聲轟鳴,閃電不斷,雨水像傾倒下來一般全部砸在車窗上,喬安明借著黯淡的路燈觀察杜箬的表情,她的臉色已經發白,被雨水澆濕的頭髮凝成一縷縷全部貼著面頰,只是一路都不說話,身體坐直,不停地顫抖。
喬安明心疼得很,但也不敢多問,只能騰出一隻手裹緊她始終捏得生緊的拳頭。
總算開到醫院,莫佑庭被護士推下車,杜箬打開車門跌跌撞撞地衝下去,喬安明趕緊抽了椅子上的外套追上前將她裹住。
一路提醒:「杜箬,你別跑……他會沒事,你還懷著孩子…」
可是懷裡的人始終不發一語,腳步急促地跟著擔架車往急救室里走…那晚的場景亂得很,在杜箬的記憶里,她只記得很多紅色的血,莫佑庭的血,黃胖子的血,而在喬安明的記憶里,他只記得杜箬蒼白的臉和慌張驚恐的眼神,以及滿心的後怕和心疼,如果他那天晚上沒有給杜箬打那個電話,如果黃胖子沒有自以為是地接他的電話,或者說,如果他晚到一步,後果估計是他都不敢承受的慘烈。
急救室門口走廊的燈光特別白烈,杜箬坐在塑料長椅上,雙手始終捏在一起,被雨水浸濕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更加寒白。
喬安明一直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陪她靜坐。
黃胖子的傷勢並不重,只是頭皮被砸破,有些輕微腦震盪,所以包紮好後很快被護士扶著去了病房,有同行的民警跟著他去做口供。
但是莫佑庭在急救室里一直沒有出來,不停地有血包和氧氣袋送進去,護士也進進出出,手裡拿著莫佑庭被換下來,已經浸滿血的T恤…
杜箬本來已經瀕臨崩潰的情緒在見到那件染血的T恤後潰不成軍,終於不再獨撐,倒頭撲到喬安明懷裡痛哭出聲。
喬安明沉了一路的呼吸終於漸漸吐出來,這種時候,她能夠哭出來比憋在心裡要強,所以他暗鬆一口氣,一隻手臂撐住她軟弱無力的身軀,另一隻手順著她的脊背輕輕拍。
「沒事,杜箬…我在這裡,會沒事……」
她卻鑽在他懷裡只是搖頭,因為語言都被慌怕的情緒堵在胸口,發不出一句聲音。
喬安明見他哄不住,也不再多說,只是下巴抵住她的頭頂,將她摟得更緊……
莫佑庭是在下半夜才被推出急救室,直接進了加護病房,杜箬跟著擔架車一路追著護士問:「為什麼他沒醒,剛才他還跟我說話啊?怎麼就嚴重到要進加護病房?」
急症的護士見慣了家屬的哭天喊地,所以對於杜箬急躁的問題直接冷處理。
喬安明見杜箬白著一張臉,整個人因為情緒不穩定而腳步踉蹌,心裡既無奈又心疼。
「杜箬,你冷靜一點,一般入搶救室的病人都會先送去加護病房…」
「不,他肯定傷得很嚴重,不然他不會一直昏迷不醒,剛才在後台他還跟我講話的!」
「好了好了,我們一會兒去問醫生就會知道他的傷勢到底重不重,你別先自己嚇自己,還懷著孩子!」
……
一路開解,總算手腳慌亂地將莫佑庭送進了加護病房,杜箬和喬安明直接被護士擋在了門外。
「你們不能進去,會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我就進去看他一眼,我就進去跟他講幾句話!」
「不可以,醫院的規定,加護病房過了晚上八點一律不准家屬進去探視…」護士很強硬地將杜箬推出去,直接關了病房的門。
整顆焦躁的心似乎一下子被埋入冰冷的海底,杜箬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再次倒進喬安明懷裡,她已經不再哭,整個晚上哭了太多次,眼淚流盡,眼眶紅腫。
喬安明實在不忍心看下去,裹住她的手臂溫柔地勸:「杜箬,我帶你去找醫生問清楚,應該會沒事,嗯?」
她木訥地點了點頭,強撐著從他懷裡站起來,一起往值班醫生的辦公室走。
最後問到的結果似乎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嚴重,但也理想不到哪裡去。
「一根肋骨骨折,背部多處軟組織損傷,還有幾處皮外傷……皮外傷和軟組織損失都沒有大礙,養一段時間就好,只是肋骨骨折會有些麻煩,需要用繃帶固定之後臥床休養…不過家屬也不用過於擔心,病人還年輕,體質不錯,所以要完全康復應該不難,至於為什麼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應該是給他打了止痛針的緣故…」
杜箬聽醫生大概講完,一直緊繃著的一顆心稍稍鬆了一點,只是聽到醫生說給他打了止痛針,一下子又揪到了一起:「肋骨骨折是不是會很疼!」
「是,骨折一般都會很疼,而因為肋骨的位置,病人一般都會間歇疼痛,呼吸和咳嗽的時候尤甚…」
杜箬眼前又開始氤氳,濕氣浮起,喬安明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還得顧忌她的感受,想著法子勸:「其實沒有他講得那麼嚴重,況且他只斷了一根肋骨,只要臥床休息,不會有太多痛感…」
杜箬回頭看著喬安明的臉,一如往日的沉然森冷,只是在這個無措慌亂的夜晚,有他陪在身邊,心裡無端地就安穩了很多。
她不敢想像,如果他沒有適時出現,現在情況會演變成怎樣。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一直守在急救室門口的民警很快就跟過來,帶著公事化的口吻說:「杜小姐,我們想讓你跟我們去派出所錄個口供!」
「我現在不想去,我必須等他醒了才能去…」
喬安明知道杜箬現在肯定不放心離開,便又跟民警打了聲招呼,然後扶著杜箬往病房門口走。
「要不我留下來等吧,你先回去休息,累了半夜,怕你吃不消。」
「不,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他醒過來,確保他沒事我才會離開…」杜箬咬著下唇,剛滲出的眼淚還沾在眼角,喬安明熟知她的倔脾氣,便也不再勸,陪著她又坐回長椅等。
大概接近天亮的時候莫佑庭的父母趕了過來,果然是有錢好辦事,直接就被醫生領著進了加護病房,杜箬和喬安明見機也跟了進去。
戚美珍看到床上被包紮得嚴嚴實實還昏迷未醒的兒子,一下子癱倒在床邊哭得悲天搶地。
「庭庭啊,你怎麼好端端地被打成這樣……你要是出了什麼事,讓我跟你爸以後怎麼辦?……」
同一個病房的病人被無端驚醒,護士過來婉轉地勸了幾句才止住她的哭聲。
莫世昌還算沉穩,雖然心裡也疼,但臉上還是一副很冷淡的模樣,回頭跟醫生了解了一下兒子的情況,骨折,沒有他想像中嚴重,便戚美珍勸:「好了,這是醫院,你哭成這樣已經影響到別人休息。先出去等吧,醫生說他再過一小時應該就會醒!」
杜箬站在病房門口,隔著戚美珍和莫世昌身影的縫隙努力地想要看清躺在床上的人,似乎真的還沒醒,手臂上綁著紗布,臉上也是到處都有傷…剛剛平復一點的心情再次崩潰,眼淚又不可抑制地往下掉,喬安明感覺懷裡的人又開始顫抖,唯有將她摟得更緊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