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語氣高亢
姜浩本來今天不想發火,畢竟知道胎兒的性別是個兒子,這也是值得高興的事,再加上最近跟徐曉雅吵架有些頻繁,他想息事寧人,所以剛才的飯桌上他也是幫著她在說話,可現在徐曉雅得理不饒人,擺明就是找茬,遂冷冰冰地回答:「你是沒有得罪我,但是你得罪我爸媽!」
「我哪裡得罪你爸媽了?」徐曉雅講得很急,語氣高亢,臉色有些漲紅,整個微肥的臉都有些起皺。
姜浩順了順氣,覺得自己還是忍一忍,遂沉著臉轉身又想往樓里走,徐曉雅不服,一把拽過姜浩:「不許走,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倒要聽聽,我哪裡得罪你爸媽了?」
姜浩見她無理取鬧,索性也就豁出去:「行,你想知道是嗎?那我問你,剛才我媽給你盛湯,為什麼你不喝?就算孕婦真的忌枸杞,你喝一點會死?還有,兒子是我媽的孫子,老太太想帶孩子天經地義,就算你真要找月嫂,也不能直接把我媽撇出去吧!」
徐曉雅難得看到姜浩發火,心裡先是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上去逼進姜浩的臉對峙:「枸杞對胎兒不好不是我說的,是有科學依據的,到時候真引起胎動,她負責?還有帶孩子的事,不要她操心,哪裡不對!再說她知道怎麼帶孩子嗎?她知道怎麼換紙尿褲嗎?她知道奶粉用多少度水溫沖,寶寶側睡還是平躺好嗎?……」
徐曉雅嘩啦啦像泄了閘的洪水,越說越有理。
姜浩看著她口沫橫飛的樣子,突然就覺起之前給杜箬送結婚請帖時她所說的話。
她說:「姜浩,如果這就是你不顧一切爭回來的未來,我倒要去看看,你能有多幸福!」
他不禁就笑了起來!
這便是他不顧一切所掙回來的未來?
原來因果報應,真是一件很公平的事!
姜浩不再回答徐曉雅的任何問題,也不看她的臉,只是將手裡的拎袋全部放到地上,冷冰冰一句:「我媽是不懂你那些科學餵養,但是她把我帶到大,照樣能蹦能跳,如果你覺得她沒資格帶,那隨便你!」
說完就轉身,往小區的門口走去!
徐曉雅有些回不過神,等她反應過來,姜浩的背影已經拐了彎。
她站在原地又開始跺腳:「喂,姜浩…姜浩…你去哪裡?你給我回來,混蛋!」
……
姜浩住的小區已經買了好些年,屬於成熟小區,周邊的配套設施也很全。
他沿著小區門口的馬路走,看到超市就走進去,逛了一圈,買了一包煙再走出來。
冬天的行人都顯得有些急匆匆,只有他一人慢吞吞地沿著馬路走,車子一輛輛開過去,燈光照得他都不敢抬眼,最後走累了,隨便在路口的公交站台坐下,一根根抽菸。
其實他以前很少抽菸,只有在異常煩亂的時候才會抽幾根,可最近菸癮確實有些大,連徐曉雅都開始勒令他戒菸。
姜浩將菸蒂熄滅,又很快抽了一根點上…這個抽菸的權力,可能很快就要被她剝奪了。
徐曉雅給姜浩打了一路的電話,最後他沒了耐心,索性設置了靜音,手機握在手裡,看著不斷亮起再滅掉的屏幕,突然想起杜箬。
那時候還在大學裡,他跟杜箬吵架,不管吵得多凶,不管是誰的錯,她都不會主動低頭,都是他追著她打電話,發信息,他其實性子裡也有不服輸的成份,但為什麼那時候願意一次次地低頭去認錯?
姜浩將手機打開,開始翻找通訊錄。
沒離婚之前,杜箬在他手機里存的是「老婆」兩個字,後來跟徐曉雅結了婚,這稱謂肯定得改過來,可是改成什麼呢?改成「杜箬」?姜浩有些不願意,總覺得前幾日還是老婆,現在卻突然要改成名字,這種生分感讓他心裡覺得刺,最後他猶豫半天,就輸了一個「箬」字。
姜浩找到「箬」的號碼,想了想,還是打了過去。
杜箬正在床上裹著老棉襖看書,其實也不算書,是她特意問徐棟要的草藥筆記。
調到武穆山這麼久,其實她還沒有真正進入工作狀態,一是基地剛剛開業,銷售部門人員不全,工作無法展開,二是她自身的問題,先是生病,繼而為了感情的事成天沒心思,再後來去崇州培訓,一圈下來,兩個月就被她晃蕩了過去。
她不是沒有上進心的人,況且弟弟還在醫院,她也沒有懈怠的權力,所以靜下心來,準備好好投入工作中去。
雖然她做了兩年醫藥代表,但一直只賣西藥,現在突然要開始推銷中藥,所有的客戶和渠道都不一樣,她必須得重新學,而學習的第一步就是從了解藥性藥理開始。
書店裡她也去逛過,各類草藥和中藥的書籍也很多,但是她沒有藥學底子,根本看不懂,後來還是徐棟幫忙,他是土生土長的武穆山人,對草藥很了解,各種草藥的種植季節,條件,以及藥理他都通,所以他把筆記借給杜箬,有時間還會給她做些簡單的指導。
而接到姜浩的電話時,杜箬正在手抄徐棟的筆記,手機就放在她手邊,她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
用很正式的口氣:「喂,你好,哪位?」
姜浩當即心裡一冷,頓了幾秒才開口:「是我,姜浩…」
杜箬握著筆的手沉了沉,對他這突如其來的電話,她還是有些準備不足。
沒有離過婚的人無法體會杜箬那種感覺,那種從最親的人變成最陌生的人,講話的語調和口氣都沒辦法很快緩衝過來的尷尬心寒。
所以她想了很久,才回了一句:「嗯,什麼事?」這樣不咸不淡的話語,不帶任何情緒,最保險。
姜浩沒有指望她能夠多麼熱忱地接話,自上次她媽媽住院之後他們便沒有再聯繫,現在她沒有直接撩他電話,他已經很知足。
杜箬聽那頭呼吸的聲音有些急促,便索性將手裡的筆放下:「突然找我什麼事?快說!」
姜浩又吸了一口煙才緩緩開口:「也沒什麼事,就市局最近搞了一個『進企業服務』活動,我是區里服務小組的組長,而你們基地剛好是幾個列出來的年度重點關注項目之一…」
「嗯,然後呢,姜組長?」杜箬的口氣里明顯帶著諷刺,姜浩有些接不上話了。
他這擺明了是沒話找話,這種活動跟杜箬能有什麼關係,但是話說到這份上,不能冷場,於是他只能硬著頭皮往下扯:「活動下周就開始正式啟動,第一站就是你們基地,應該會有一些政府領導去參觀,也會組織一些企業家代表陪同,因為你在基地工作,所以想先跟你說一聲。」
「那先謝謝姜科長了,不過我只是基地一名小小的員工,又不是行政人員,所以這種事你跟我講也沒用。」杜箬重新提起筆開始抄筆記,電話那頭的姜浩又沉默了幾秒,才鼓起勇氣問:「…杜箬,你媽身體還好嗎?上次住院之後,有沒有再出現過類似的情況?還有你弟弟,手術之後康復得如何了?」
杜箬開始重重地嘆氣!
這姜浩今天是幾個意思?
以前還沒離婚的時候,他很少關心她家裡人,偶爾問一次也基本都是因為小凡缺手術費,老家來電話要杜箬墊資的時候,可現在離婚了,他反而會主動來關心了!
杜箬再次放下筆,沒好氣地回答:「姜科長,托你和你太太的福,我媽沒死,我弟弟也好好地躺在醫院裡!我不知道你打這個電話到底有什麼目的,不過我們已經離婚,沒什麼聯繫的必要了,如果沒什麼事,掛了吧!」
杜箬直接就撩了電話,心裡多少有些波瀾不平,桌上的筆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最後索性摔出去,完全沒了記筆記的心思。
姜浩依舊握著手機,手裡的煙已經燃到靠近指尖,有風吹過來,紅色的煙星閃了閃,整個菸蒂就斷裂落地。
在風裡坐了很久,一直到很晚才往家裡走。
徐曉雅就坐在客廳里等,沒有開空調,屋裡冷得很,她就穿著寬鬆的孕婦裝,眼眶通紅地坐在那裡。
那樣子肯定哭過,但是姜浩完全沒有心疼的感覺。
眼淚這種東西,用一次有效果,次數太多,就不靈了。
以為她會發飆,所以姜浩在玄關處換了鞋,走進客廳,看著沙發上死沉著一張臉的徐曉雅,等待暴風雨來臨,可徐小主只是抽紙巾猛吸了吸鼻子,起身就走去臥室。
「嘭……」一聲,臥室門被她撞上,不算高檔的小區樓板感覺都震了震。
姜浩眉頭皺了皺,心裡略鬆一口氣。冷戰,無疾而終,這算是對他最溫柔的結局了。
莫佑庭的銀行卡帳號一直沒有發給杜箬,杜箬想打個電話催,又怕「擾他清夢」,這次便選了乖巧一點的簡訊方式。
莫佑庭收到杜箬簡訊的時候,正在市區的某家西班牙主題餐廳。
譚夢選的地方,木椅燭台,典型的中世紀歐洲風情。
芭比也是盛裝出席,珍珠色的蓬蓬連衣裙外披小香短外套,有模有樣地拿著刀叉在對付盤子裡的精緻烤火腿,還不時跟坐在自己對面的莫佑庭作介紹。
「莫哥哥,嘗嘗這裡的海鮮焗飯,超有名,所有的食材都很新鮮,必須預定才能吃到。」
「是是是,確實好吃,這蝦仁好大一個,還有這什麼玩意兒,反正都很好吃!」坐在莫佑庭身旁的鄭小冉趕緊接話,卻只出聲不抬臉,認真往口裡一勺勺塞海鮮飯。
譚夢氣得鼻孔都要冒煙!
她本來計劃得好好的,找一家浪漫的餐廳,借著給莫佑庭送演唱會門票的噓頭跟他渡過美妙的一晚,可誰想他準時來赴約,身後卻帶一個拖油瓶!
雖然他口口聲聲強調鄭小冉是他的女朋友,但是譚芭比就是不信。
眼前這兩人,一人是白色襯衣加淺藍色休閒西服,手輕輕一抬,可以看見袖子上的鉑金袖口,而另一個人是廉價的針織線衣外加寬大的黑色棉服,手輕輕一抬,看到的是袖子下起滿球的棉布,且這吃相也坑人得很,似乎剛從某個蠻荒地帶趕來,三分鐘解決完一份牛排,直接用手摸摸嘴。
就這樣的兩個人坐在一起,她譚夢死都不願意相信他們是一對!
莫佑庭半頓飯下來一直都憋著笑,譚夢一向都心高氣傲,只有在自己身邊時像個粘人的棉花糖,可是他莫公子天生不喜歡吃糖,跟她相處這幾個月下來,膩得他牙都倒了一片,現在見她被鄭小冉氣得七竅生煙卻不能發作的模樣,很有「君子報仇」的快感。
可是莫美人的簡訊一來,直接就把他一整晚的美好心情全部打散!
她的簡訊很簡單,就兩個字:「卡號!」
他沒回,將手機放到桌上,但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
鄭小冉盤子裡的海鮮飯終於見底,抹了抹嘴,眼光往莫佑庭的盤子裡瞟,他似乎一整晚都沒吃什麼東西,那海鮮飯更是一口沒動,於是用手肘推了推他,問:「你不喜歡吃?」
莫佑庭將盤子往鄭小冉那邊推了推,淡淡笑著回答:「有點辣,你吃吧。」
鄭小冉喜滋滋的接過來:「嗯,是有些辣,你不吃辣,還是給我吧,浪費可恥!」遂拿起勺子又往嘴裡塞了一口,塞完還不忘朝對面的譚夢瞥了一眼,公然挑釁!
譚夢將氣往肚子裡吞,順了順呼吸,又眯著眼甜甜笑著開口:「莫哥哥你不能吃辣嗎?那我知道了,以後跟你吃飯就不點辣的,但是你不吃辣,酒應該可以喝吧,嘗嘗這裡的sangria吧,雞尾酒,容易上口,也是這裡的特色之一!」
「不不不…」鄭小冉迅速地拿過莫佑庭面前的酒杯:「他開車來的,一會兒還要送我回去呢,怎麼能夠喝酒,還是我為他效勞吧。」隨即手一舉,一杯酒全部灌進肚子裡。
這回譚芭比是徹底毛了,叉子一扔,直接就吼:「喂,鄭小冉,你故意的吧!就是見不得我跟莫哥哥好是不是?」
鄭小冉打了個酒嗝,眉頭皺著回答:「怎麼會呢?他是你哥哥,你們好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他真不能喝酒,難道你想讓他被交警抓?」
「誰說他是我哥哥?」
「他不是你哥哥嗎?莫哥哥…莫哥哥……滴,這不是你自己喊的嗎?」鄭小冉若無其事地往嘴裡塞口海鮮飯,學著譚芭比的口氣說話,直接把對面的譚夢氣得直跺腳。
莫佑庭在旁邊看著兩人互掐的場面,那叫一個爽,恨不能直接豎大拇指表揚鄭小冉,這貨果然是適合拉出來擋相親的主!
譚夢眼角轉向莫佑庭,見他正偷偷笑,那火氣就更大了,抓起包就站起來:「莫佑庭你也笑我?你們倆聯合起來耍我是不是?」
「沒有,怎麼會?」莫佑庭見她發飆,趕緊收了笑容,走過去把她壓回座位,還不忘揉了揉她明顯去做過的服帖劉海,一副很寵溺的樣子:「小冉嘴巴就是這樣,不饒人,回頭你們熟了就好了,要是哪天她成了我老婆,你還得叫她一聲大嫂!」
「啊?老婆?」譚夢又嚷起來:「你真要娶她當老婆?她到底哪裡好?又不漂亮,身材也一般,還沒教養,她做你老婆,莫伯伯會同意嗎?」
「會,如果老頭子真不同意,我也會說到他同意,反正我就覺得小冉好,脾氣好,性格直爽,還特會疼人,所以我一定排除萬難,跟她在一起!」
莫佑庭說這話的時候兩手壓在譚夢的肩膀上,字字真誠,仿佛像在宣誓。
譚夢有些呆滯,一時講不出話,最後肩膀一甩,抽了桌上的包就沖了出去。
莫佑庭眼看著譚芭比的身影飛奔出門,當即就一聲瀟灑口哨,捏個響指回頭,很振奮地說道:「賓果,搞定!真容易!」
可鄭小冉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著莫佑庭…
莫佑庭走過去,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喂,怎麼了?這什麼表情?」
她眼皮抬起來,很認真地看著莫佑庭:「我問你,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什麼話?我剛才說了什麼?」莫佑庭被她突然的問題問得有些愕然。
「就剛才你說的,會排除萬難跟我在一起…」
「什麼啊!」莫佑庭開始大笑,最後推了鄭小冉一把:「她都走了,你也甭裝了,我那是哄她的話,這你也信?」
鄭小冉被他推得直接撞在椅子上,硬硬的木頭,磕得她連著心都疼!
是啊,這是在演戲啊!是他演得太好,還是她入戲太深?
可劇目結束之後呢,觀眾離場,他還是那個平日裡沒心沒肺的莫佑庭。
「行了行了,我去埋單,然後趕緊閃人,她要是一會兒再跑回來就麻煩了!」莫佑庭見鄭小冉有些愕然,也懶得管,直接去位置上取了厚外套和車鑰匙就往門口走。
鄭小冉手裡還舉著那隻銀質的勺子,光滑的勺面上映出自己那張平淡浮腫的臉,不禁笑了笑,將自己面前杯子裡的酒一口喝完才離開位置。
莫佑庭依舊把鄭小冉送到家門口,還不忘問一句:「吃飽了嗎?」
「吃飽了,兩份海鮮飯,一客牛排,你真當我豬!」
「豬?豬我還能給它餵這麼好的東西?」
「是,不能,沒哪只豬有福氣喝一百多元的一杯小酒,吃兩百八一份的海鮮飯!」鄭小冉得理不饒人,莫佑庭也跟她調皮慣了,又輕輕捶了她一把,才又開口:「行了,一個女孩子嘴巴這麼欠!吃飽就行了,上去吧,我走了。」
鄭小冉點了點頭,正欲轉身,莫佑庭又「餵」了一聲。
她有些欣喜的回頭,連語調都是不自然的升調:「還有事?」
「也沒什麼,她不給了我一張演唱會門票嘛,就那什麼東方神起的,到時候一起去吧!」
「我不去!」鄭小冉這次直接回絕:「又要拿我當靶子?不干!」
「去吧,你忍心看我一個人赴死?我回頭再去給你買張票,就這麼說定了!」他湊近鄭小冉,拍了拍她的臉,輕輕一笑,「傾國傾城」!
鄭小冉心裡虛得很,可莫公子很快收了手,轉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回頭,苦著臉問:「那什麼東方神起,是我們內地專門唱革命歌曲的歌手?」
鄭小冉眼睛一直,但很快就一個「無語」的眼神砸過來,眉頭皺了皺,理都懶得理地就轉身往樓里走。
莫佑庭還有些得意,覺得這人名字取得很霸氣。
東方,神起!嗯,真有寓意!
喬安明自那天去杜箬的出租屋之後,便一直沒有再見過她,雖在同一家公司,但因為身份差得太懸殊,所以根本無任何交集。
顧瀾這幾天也有些忙,因為瀾望醫院開業在即,她作為法人和名義上的創辦者,需要親力親為一些事。喬安明之前說過可能不會出席剪彩儀式,所以她便找了江磊幫忙。
江磊是顧家一個遠方親戚,血緣上扯得有些遠,但江磊很會利用這層關係,沒事就會給顧瀾打個電話,買些東西登門去拜訪一下。
按江磊在勝安的位置,他應該叫顧瀾一聲喬太太,但是私下裡他都只喊顧瀾姐姐,從這點就能看出江磊城府深,姐姐姐姐的,多親熱,比那「喬太太」三個字可顯得熟稔多了。
明天就是瀾望醫院的剪彩禮,江磊刻意抽時間去喬家找顧瀾作最後確認,剛好喬安明也在家,所以他先跟喬安明打招呼。
「喬總,您也在啊,我來跟姐姐確認一下明天儀式的細節!」 他叫顧瀾姐姐,但是叫喬安明卻是畢恭畢敬的「喬總」,「姐夫」這兩個字,他還是沒膽喊出口。
喬安明當時正在客廳接一個電話,聽到江磊跟他打招呼,他便微微點點頭,舉手指了指樓上,意思是顧瀾在樓上,讓他自己上去。
江磊見喬安明沒空招呼自己,便微笑著也點了點頭,往樓上走。
很快就見琴姨拿著空水杯從樓上下來,喬安明已經接完電話,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郵件。
「小姐的藥吃完了?」
「是,江磊在呢,好像在商量什麼大事。我去給他們弄些水果。」琴姨笑著回答喬安明,他微微點了點頭,繼續看著面前的電腦屏幕。
琴姨見他沒什麼表情反應,便又樂呵呵地往門外走。其實她很喜歡這個江磊,為人禮貌客氣,嘴巴又甜,做事也有心,更重要的是顧家這一脈已經沒什麼親戚,顧瀾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世上,琴姨覺得心疼,所以只要是顧家的親戚,管他是遠是近,她都樂意去招待。
喬安明看完郵件已經是一小時之後,琴姨已經送了一回水果和一回茶水到樓上小書房。他看了下表,晚上10點,照理這個時候顧瀾都應該睡覺了,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剪彩禮嗎?有什麼需要確認這麼久?於是他合了電腦也往樓上走,走到小書房的走廊,正聽到顧瀾溫膩的笑聲傳出來。
「兩人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喬安明很合事宜地走進去,顧瀾正坐在沙發上捂著嘴笑,聽到喬安明這麼問,掩不住笑意似地回答:「江磊正跟我說這次你們員工培訓的事呢,說有個新來的女銷售,長得挺漂亮,但是有些神經大條,講話總是冒語氣詞…」
顧瀾說完,繼續又笑,喬安明心裡一個咯噔,知道江磊講的是誰,整個臉色就刷的一下沉了下去。
江磊用餘光瞟了喬安明一眼,他剛才還有些帶笑的面色已經很陰森,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深知他不露聲色的本領,但這一次,他還是沒能很成功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江磊的笑容也僵了僵,更加確定自己心裡的推測。
顧瀾還在笑,仿佛真把這事當笑話聽。
江磊趕緊將眼光收回來,正想接下去,喬安明卻先發話:「這就能讓你笑成這樣了?這世界上的人,各有各的性格,你總是悶在家裡,若出去多走走,會遇到比這更有趣的人。」講完遂又轉身看著江磊,剛才對著顧瀾的溫柔全部消逝,只余眼底的威意,卻很順和地開口:「行了,太晚了,江磊你早點回去吧,顧瀾不能太晚睡,明天還得累一天呢。」
江磊聽出他話里的意思,趕緊站起來道別:「那行,我先走了,姐你早點睡,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去醫院!」
喬安明卻突然接話:「明天你不用過來接了,我帶顧瀾過去就可以。」
「安明你不是說沒時間參加這個儀式嗎?」顧瀾也驚訝他行程的改變。
「本來計劃是沒時間,只是剛好有個安排往後推了,我明天在崇州,就一起過去吧,怎麼?你不希望我去?」
「怎麼會,高興還來不及呢。」顧瀾很欣喜地回答,然後轉身看著江磊:「那明天就不麻煩你來接了,我跟安明一起過去。」
「好,那我先去現場安排。」江磊笑著交代一番之後才離開。
喬安明睡前一直在想江磊的話。
他幹嘛無辜提起杜箬?真是因為杜箬的有趣?還是他話中有話?可是不可能啊,杜箬在崇州的幾天,他與她真正獨自相處就只有兩次,一次是他被小藥之後衝進她房間,還有一次就是跟家裡鬧了之後帶她去郊外,但這兩次他確信自己都很低調,應該不會被江磊看到吧!
喬安明很仔細地想了一遍,最終得出結論,他只是湊巧提起,這才略微放寬心睡下。
第二天的剪彩儀式很順利,江磊是行事高調的人,所以他安排組織的儀式肯定鋪張高調,不光有同行業的代表參加,還邀請了政府領導,更有記者和電視台的轉播,場面有夠宏大。
顧瀾是覺得很滿意,但喬安明卻不喜歡。
他本來就為人低調,況且這種名義上的非營利性慈善醫院,一個剪彩就搞得這樣鋪張,多少有些「借題發揮」之意。
現在做慈善就怕別人說「假仁假義」,所以喬安明對江磊的做法很是有微詞!
東方神起的演唱會日期剛好和瀾望醫院的開業日期是同一天,所以鄭小冉下午急匆匆從崇州趕回來就直蹦體育館。
譚芭比已經在VIP專區的位置上坐下,拿著提前買好的螢光棒膩在莫佑庭身邊,興奮得很,一是因為快要見到偶像,二是因為今天莫佑庭是自己一個人赴約,終於甩了那個拖油瓶。
演唱會還沒正式開始,但燈光已經全部亮起,台下一大群小粉絲舉著東方神起的牌子在亂吼。
莫佑庭是到了現場才知道「東方神起」是一個嘛玩意兒。
鄭小冉趕到的時候譚夢正拿著東方神起的海報跟莫佑庭在糾結。
「喂,莫哥哥,這幾個人中間你覺得哪個最帥?…在中還是允浩…嗯,我最喜歡在中,因為他跟你長得有些像!」
莫佑庭看了一眼那海報,心裡暗想:「像P啊,那什麼叫在中的,整就一個性別不明的娘娘腔,他莫佑庭哪根汗毛跟他像!」
但嘴上不能這樣說,只能硬著頭皮打哈哈,所以鄭小冉氣喘吁吁地從過道里擠過來的時候,他瞬間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趕緊很迅速地站起來,把自己坐的那張位置騰出來讓給鄭小冉。
譚芭比的臉都是綠的,惡狠狠地問鄭小冉:「你怎麼來了?你哪裡來的票?」
鄭小冉手裡拿著相機,肩上背著三腳架,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不好意思,來晚了,我剛從崇州趕回來,哎…幸虧演唱會還沒開始,譚小姐你不知道,我也特喜歡這什麼神起,就夢想著哪天能夠來現場看看他們的真人!」她講得很帶勁,還真有些鐵桿粉絲的樣子。
莫佑庭心裡又開始樂,但譚芭比這次也學乖了,不再跟她硬碰硬,只是嘟著嘴不再說話!
演唱會的氣氛很好,高潮迭起,人聲喧囂!莫佑庭卻聽得幾乎快要睡著了。
鄭小冉坐在譚芭比和莫佑庭的中間,很賣力地表演莫公子女友的戲份,不時側過身去跟他竊竊私語。
「喂,別睡,這麼吵你都能睡?」
「不睡怎麼辦?那幾個韓棒子唱的歌你聽得懂?」
「…聽不懂…不過可以看臉,臉比較好看!」
莫佑庭狠狠鄙視了一把,拉緊衣服繼續睡。
鄭小冉又很欠地轉身跟譚芭比搭話:「喂,你喜歡他們中間的哪個?」
「要你管?」她連臉都沒側一側,很費勁地盯著台上,其實心裡一直咬牙切齒!她能夠搞到這兩張演唱會的票,完全是靠她老頭子的面子,可她鄭小冉倒好,厚著臉皮就過來了,真是討厭得很。
鄭小冉見譚芭比沒興趣搭理,自己憋了憋嘴,也開始認真看演唱會。
好不容易熬到演唱會散場,莫佑庭拉起旁邊的鄭小冉就要走,一場演唱會下來,他耳朵都要失聰了。
可譚芭比的花樣真是多,揪住莫佑庭的衣角,興致勃勃地說:「先別走啊,這次演唱會的安保是我爸的部下負責,我跟他們這裡的頭都講好了,散場之後讓我去後台見見東方神起本人,所以莫哥哥,我們一起過去吧。」
「我不去!我對他們不感興趣!」
「去吧去吧,莫哥哥,他們好不容易來次桐城,再說鄭小冉不也說喜歡他們嗎,難道你不去!」
最後沒轍,三人只能去後台。
莫佑庭開始佩服女人的毅力和貪慾,通往後台的各個路口都擠滿了舉著CD和海報的歌迷。
譚芭比有內應,兩個保全人員帶著證件過來接他們,所以很快就進入後台工作人員區域,但這裡也好不到哪裡去,有東方神起的歌迷會代表舉著橫幅和鮮花候著呢,也是黑壓壓一群人,大聲高喊韓棒子的口號!
譚芭比好歹是市長千金,要進去見個明星還是容易得很,很快又有工作人員過來帶他們去化妝室,譚芭比見鄭小冉肩上掛著相機,一把搶過來:「這東西借我用用,一會兒我帶進去跟在中合影!」
「不行,這是我吃飯的傢伙,還是公司的,到時候碰壞了怎麼辦?」鄭小冉當然不願意,要過去拿回來,可譚芭比明顯不肯還了:「稀罕什麼啊,不就一破相機嗎,碰壞了我賠你一個!」
隨即就跟著工作人員往裡面走!
那幫門口的歌迷認準了譚夢有內應,見化妝室入口的安全門一開,所有人都全部一起往裡擠…譚芭比被一群歌迷擠在中間,莫佑庭和鄭小冉跟在身後也遭殃,最後大批保安歸來維護秩序,但發了瘋的歌迷根本都攔不住,最後工作人員只能關閉安全門,連著譚芭比也被擋在門外…
場面有些失控,人群你推我擋,最後譚芭比手裡的相機落地,一群人的腳踩過去…只聽見腳下「咔咔」的玻璃響,繼而是鄭小冉高分貝的慘叫聲,蓋過人群擁擠的吵鬧聲,直衝天際……
一小時之後,鄭小冉抱著照相機的屍體坐在杜箬的出租屋裡……
「那貨整就一個悍婦,跟她講別動我的相機,她偏不聽!現在全砸了,裡面還有很多照片都沒來得及弄出來,我罵她幾句,莫佑庭還要護著……這相機可是我的命啊,陪我東征西戰這麼多年,他以為賠我錢買個新的就可以了嗎?我都使習慣了,現在買個新的,根本用不順手!真欺負人……」
鄭小冉坐在沙發上喋喋不休。
杜箬倒了杯溫水遞給她:「你這滿肚子的氣,是怨那女人砸了你的相機,還是怨莫佑庭沒有替你說話?」
鄭小冉沒有答案,只能將頭埋得更低。
杜箬嘆口氣坐到她身旁,語重心長的勸:「你跟莫佑庭不會有結果,上次在酒吧也看到了,他當眾跟女人接吻,現在拉你去陪他相親約會,他只是利用你擋他的爛桃花,你怎麼還真去?他那種富家公子,將來配對的也只能是富家千金,就是你說的那譚小姐,我覺得他倆才能湊一對!」
鄭小冉皺著眉,一直垂著頭,呼啦用手指扒開額頭的劉海,嘻嘻笑著回答:「你說什麼呢?越扯越遠,我跟你講過的啊,我不是傻子,不會自己湊上去!」然後很快又低下頭,開始擺弄手裡的相機,先將鏡頭卸下來,再拿出裡面的內存卡,嘴裡還嘀咕著:「電腦呢?電腦給我用用,我得把這內存卡里的照片弄出來,回頭要是照片丟了,我今天一天的辛苦就白費了!」
說完便走進杜箬的房間開她的電腦,很快將內存卡插進去,一張張看過去,大噓一口氣。
「幸好照片都沒破損…」
杜箬走進去瞟了一眼電腦屏幕,立刻就頓在那裡,很久才找回聲音,問:「這些照片,就是你今天拍的?」
「對啊,崇州一家私立醫院開業,場面搞得很大,對了,好像聽說這家私立醫院是你們勝安旗下的,是你們老闆為了哄他老婆而特別投資的…嘖嘖…有錢人可真能鬧騰,為了哄老婆開心,隨隨便便就能開間慈善醫院…」
杜箬覺得自己所有的血液都往腦門沖!
電腦屏幕上是一張喬安明的特寫,穿著深色的西裝,側著身子,似乎在與別人交談,嘴角留點笑容,但不深,一看便知是逢場作戲的表情。
鄭小冉見杜箬不接話,回頭,看到她兩眼發直地看著屏幕,便喜滋滋地挑釁:「這男人帥吧,你們勝安的老總,是我出外景這麼多年,拍過的最上鏡的老男人,那氣質,那風度,那氣場…」鄭小冉說得有些誇張,但表情絕對是崇拜驚嘆:「杜箬…你是不是經常能見到他?他是你老闆耶…」
杜箬僵住的腳步終於動了動,苦澀一笑,就淡淡回一句:「以前會見到,以後,估計不會。」
「為什麼?不過他是名頭太大,你見不到也正常…」鄭小冉沒有深探,手指點了點滑鼠,照片又切換到下一張,是一張剪彩的合照,鏡頭拉得有些遠,所以看不清剪彩人員的臉,只有一些輪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