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周離站了起來,他神情平靜,對尹樂說:「該出去了,你留在山上和榆國解釋吧,我要回去了。」
「啊?你不和我一起嗎?」
尹樂很詫異,很懵逼,這麼大的事情,他內心其實也是惶恐不安的,而在他看來,周離顯然是一個可以依託的對象,就算周離只是充當一個陪在身邊的同伴,什麼也不做,也是令人安心的。
其實他也才十九歲,還差一點才二十。
周離搖頭說道:「榆國現在的掌權者是紅染,我留在這裡不方便。我還是很愛紅染姐姐的。」
邊上的槐序斜著眼睛瞄他,等他說完,他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又不知去了哪。
「……好!」
尹樂沉默點頭:「那就出去吧。」
周離和他回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巨大空間,他們都意識到了,哪怕這裡沒有妖王,哪怕妖王靈力也遁之無蹤了,可這片空間依然蘊藏著足以讓人類和妖怪瘋狂的學術價值,以及信息價值。
可惜他們都帶不走。
拍照也只拍得下滄海一粟,沒有意義。
出去的路上依然順風順水,一點坎坷都沒有,只有衣服被水淋濕了,這些水冰涼刺骨,感覺比山頂的積雪還寒三分。
尹樂開啟封印地大門,寒風漱漱直入。
不覺間,現在已到了深夜。
天邊一彎鉤月,月光淡薄不足照路,山下黑漆漆一片,唯有身後陡峭高聳的雪山肉眼可見,甚至可見籠罩雪山的灰白雲霧,像是一個半圓的罩子,罩著雪山的頂端。
比起來時,現在更寒冷幾分,加上大家衣服幾乎都被淋濕了,冷到了一個極致。
尹樂開始打電話。
婁晴晴將手從袖子中伸出來,捏了一下袖子,感覺濕透了,便把外套整個脫了下來,呢喃兩句,隨即用力在空中一抖。
「蓬……」
水汽全被抖出,化作一團白霧,迅速被吹散。
其餘人看得睜大了眼睛。
婁晴晴燦爛一笑:「我們家法術大多與水有關……你們也把衣服脫下來吧。」
沒幾下,大家都穿上了乾衣服。
這時尹樂掛掉電話,對他們說道:「我叫人來山下公路上接你們了,你們下去吧,我留在這裡。
「路上走慢點,小心摔跤。
「另外我還叫他們在市區開了酒店,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要是之後身體有不舒服,及時就醫,一切費用報銷。」
「我跟你一起。」婁晴晴說。
「也好。」尹樂點頭。
「我也跟你一起尹哥。」沈正福顫抖著說。
「別鬧,凍死你。」尹樂頓了下,換了個說法,「下山難走,天又黑,你年輕,眼神好,看著點他們。」
「也行!」
幾個小光點搖搖晃晃的從森林中穿過,往山下移動,只留兩人站在原地。
「你也把衣服脫了,我給你弄乾吧?」
「謝謝。」
「小事一樁……」
「我指的是留下來陪我。」
「也一樣。」婁晴晴擺擺手說,「我們不會在這裡等到明天吧?」
「不可能的。」尹樂眺望遠方,「他們會來得很快的。」
「那個妖怪好厲害。」
「妖怪中的刺客之王,凶名在外。」
「那他和周離怎麼認識?」
「不清楚。」
「他們好像不對勁。」
「可能……他們有別的發現吧。」尹樂猶豫了一下說,「他們對這些了解得比我們多。」
「好睏啊……」
「……」
山下,兩輛車往景區外飛馳。
車內開了暖風,先前還冷得不行的幾人已經拉開了上衣拉鏈。
周離和劉叔、蔣先生一輛車,蔣先生下山路上摔了一跤,膝蓋上全是泥,他是個講究人,正拿濕巾擦著泥土。
一邊擦一邊對劉叔說:「劉叔,您反正也無兒無女,無牽無掛的,乾脆我給您找個輕鬆點的活……咱們祖上多少有點淵源,以後說不定還會有聯繫,湊一塊兒好些。」
「不好得哦……」
「您怕我虧待您啊?」
「不是不是……」
周離安靜聽著他們聊天,頭轉向窗外,玻璃上映著他自己的臉。
他剛給楠哥發了信息。
沒有回覆。
現在已是深夜,這也正常。
沒一會兒,蔣先生說到了要幫劉叔再討個媳婦,讓御六家的血脈流傳下去,劉叔則不好意思了,連連擺手,不敢再吭聲。
周離這才出聲:「我就不和你們回酒店了,我剛買了機票,回道觀找我女朋友了。」
「這麼晚了!」蔣先生訝異。
「嗯。」周離點點頭,「師傅,送完他們麻煩再送我去一趟機場。」
「好的。」
「趕時間的話可以先去機場。」蔣先生沒有多勸。
「時間很充裕。」
周離從駝峰機場打計程車到道觀,因為路途遙遠又偏僻,被狠敲了一筆,等他到達道觀時,已是半夜三更。
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玄清小師父?」
「楠哥?」
統統無人回應,只從院中傳來犬吠,可即使犬吠如此吵鬧,也無人來給他開門。
周離心一沉:「糰子大人?」
「喵」
裡面傳來了輕細的喵聲,似乎隔得很遠。
「呼……」
周離深呼吸:「糰子大人,我回來了,幫我開一開門。」
「你是大灰狼喵?」
「我是周離。」
「喵」
「幫我開開門。」
「糰子大人開不開門。」
「糰子大人變成小貓娘就能打開了。」
「你被鎖在外面了嗎?」
「是的。」
「糰子大人被鎖在裡面的喔。」
「……」
周離無語之下,默默抬起頭。
不高……
兩步助跑,輕鬆翻過。
裡面土狗頓時撲來,看見是他,又來了個急剎車,隨即歪頭疑惑了下,搖著尾巴嘶鳴兩聲,又回去躺下了。
周離走向內院,邊走邊問:「只有糰子大人一個人在道觀嗎?」
「只有糰子大人喔。」
「楠哥她們呢?」
「走掉了。」
周離很快來到門前,與糰子隔著一扇被反鎖的門對話:「去哪了?」
「去醫院了。」
「為什麼去醫院了?」
「藍哥生病了,就去醫院了。」
「怎麼生病了?」
「不幾道喔,藍哥吃完飯就肚子痛,可能是吃了死老鼠。」
「……」
「周離快把門開開,把糰子大人放出去,糰子大人也要去醫院,去看藍哥肚子痛!」
「我沒鑰匙,糰子大人待在裡面吧,明天見。」
「你不進來喵?」
「我不進。」
聲音已越來越遠。
周離重新翻牆出道觀,他猶豫了下,給楠哥打了個電話。
手機關機。
他又給玄清小師父打了個,這下倒是接通了,卻驚擾了玄清小師父的睡眠。
聽玄清小師父說,他們現在在鎮上醫院,原因是吃壞了肚子,但具體吃壞了什麼,她也說不清楚楠哥今上午回道觀的路上看見路旁有幾朵蘑菇異常肥美,起了饞心,便把蘑菇摘了回去;下午又見道觀旁邊枯樹上生了木耳,又想吃點酸辣木耳開開胃;老觀主逝世前留了一鍋雞湯,一大隻老母雞熬的,才吃一頓,之後因為要食齋,就沒有吃,她覺得倒了可惜了。
蘑菇煮進了雞湯里,還煮了花肉,配著酸辣木耳,當晚她吃了三大盆。
八點鐘的時候,就被送往了醫院。
「鎮上醫院……」
周離想起剛才回來時,在山下看見了楠哥的摩托車,而他正好有摩托車的另一把鑰匙。
這輛摩托車他只騎了兩次,楠哥教他騎的,總計不超過三公里。
周離在黑暗中獨自下山,也不用照明,腳步聲輕微,很快來到摩托車旁,抹掉上面沾的露水,掏出鑰匙打燃了火。
掛上導航。
摸索著打開大燈。
轟鳴聲中,摩托車遠去,車燈在黑暗的山間宛如一根移動的火柴。
鎮中心醫院。
周離很快找進病房。
三更半夜,病房裡依然亮著燈,燈光暗淡,世界很安靜。
玄清小師父睡在楠哥旁邊的陪護小床上,而楠哥是醒著的,她睜著眼睛無神的看著天花板,聽見腳步聲,她眼珠子微微一轉,瞥見了周離放輕步伐的身影,她立刻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丟死人了。
周離小心的端來凳子,在她身旁坐下。
自老觀主病情惡化,玄清小師父就很少休息得好了,近半個月以來都是斷斷續續眯一覺,這兩天更是沒合眼。
他不想再把她吵醒。
周離小聲問道:「怎麼又進醫院了?」
楠哥扭回頭來,翻了個白眼:「剛才你和玄清小師父打電話我就已經醒了!」
言下之意,你明明已經知道我為什麼進醫院了,不要再假裝不知道再問我一遍了,想笑話大哥,門兒都沒有!
「是吃壞肚子了嗎?」
「明知故問!」
「你沒事就好。」
「裝溫柔……」楠哥雖然看穿,但還是吃這一套,「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了。」周離答道。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半夜趕回來?你今晚弄完,應該找個地方休息一夜,明天白天再回來呀。」楠哥心裡補充了一句,那樣你就不知道我又住了一次院了,「咋?他們不給報旅館費啊?」
「想回來看看你。」
「看我?看我幹嘛。」
「你沒事就好。」
「你怎麼怪怪的……」楠哥扯了扯嘴角,「好噁心呀。」
「你當時是什麼情況?」周離問。
「肚子疼唄……」楠哥又面無表情了,「你是不是很後悔,沒有錄下來?」
「除了肚子疼了?」
「?」
「我的意思是,當時有沒有其它情況發生?」
「?」
「我知道了。」
周離點點頭,將手伸進她暖暖的被窩裡,握住她的手,只覺得又細又軟,又好暖和:「現在還難受嗎?」
「難受。」
「怎麼個難受法?」
「就是……就是肚子裡面翻江倒海,感覺有個猴子在大鬧天宮。」楠哥歪頭想了想,「你看過西遊記沒?鐵扇公主那集。
「就是……
「嫂嫂,嫂嫂,你張開嘴,我要出來了……」
「正經點。」周離說。
「我很正經啊!」楠哥說,「反正很難受,就跟要死了一樣,只是大哥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不表現出來而已。」
「……」
「不過俗話說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等下我要是死了,你記得把自己閹了,因為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這輩子要是再敢和別人小姑娘躺到一張床上去,老子做鬼也要嫩死你!」
「……」
「還有啊,要是這一季吐槽大會被和諧的那一期放出來了,你記得來大哥墳前放給我看,用個大點的pad,聲音也開大一點。不過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是不高了,那群人不要臉的。」
「……」
周離低下頭,總算是放鬆下來。
等他察覺到楠哥床上的動靜時,楠哥已經將另一隻手從被子裡拿了出來,一條穿著短袖的白嫩嫩的胳膊,有著細滑皮膚和軟乎乎的嫩肉的手掌帶著令人舒適的溫度,與他的側臉貼在一起,還捏了捏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