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宣布，軍訓結業大會暨軍訓成果匯報演出，正式開始！」
激昂雄渾的音樂登時響了起來，一個個方陣從田徑場外有序走入，踩著鼓點，腳步聲整齊劃一。
今天和前邊一整周一樣，才剛早晨，太陽的威力便已初步展現出來。沒有衣物遮擋的皮膚被太陽曬著，不消片刻便會感覺到發燙，像是被火炙烤。
新生們大多都已經黑了一圈了。
在主席台的背後，原本用於觀看足球賽事的坐席上，卻是被樹蔭籠罩著。陽光艱難的穿過樹葉間隙，只能在水泥地上打出稀疏的光斑，甚至偶爾還能吹到一陣微風。
楠哥和周離撐著欄杆，並肩站著。
這個地方不是平常人能上來的，他們身邊除了校報記者和老師，就是負責維持秩序的校學生會成員了。
「是不是想起了咱們去年？」楠哥扭頭瞥著周離，「我在下邊辛辛苦苦的打軍體拳，你在上邊看……話說去年你是怎麼上來的？是不是出賣了美色！」
「我從那道小門翻過來的。」
「噢~~」楠哥露出明了的神情，「你當時還戴了帽子和口罩，穿了件平常沒穿過的衣服。」
「必要的偽裝。」
「我跟你講，你不知道——」楠哥的神采迅速飛揚起來，「你被我識破之後，我在下邊跟槐序說話，他還試圖學著你講話的語氣來糊弄我哈哈哈哈……學得可像了！」
「我沒想過會被你認出來。」
「哼！瞞得過我？」
「楠哥威武。」
「哼哼！」
楠哥接受了周離的馬屁，並露出很受用的模樣，接著繼續盯著下方——她去年在下邊，身在其中，現在換個角度看這玩意兒倒別有一番味道。
太陽越來越烈了。
溫度迅速升高。
楠哥盯著下邊站得筆直的新生們，見有不少人都眯起了眼睛，也許是太陽曬的，也許是汗水刺的，她竟然露出了幾分不忍之色：「這些傻逼還在這講話，看都把師弟師妹們曬成什麼樣了……」
周離並不作聲。
和楠哥回憶了一會兒從前，倒是勾起了他不少回憶。
時光最奇妙的地方就在於你絕不知道它會把你推向何方，當時的他絕沒想過，他後來會和楠哥在一起，甚至已經被楠哥睡過一晚了。
匯報演出結束。
又是去年的那一套：教官們敬個禮悄悄跑掉，男生們臥槽，女生們嚶嚶嚶。
過了好幾分鐘，解散的命令才傳來，穿著迷彩服的大一新生們懷著如釋重負和各自複雜的情感，化為一片洪流從田徑場的大門湧出。
楠哥拉著周離的手混雜在他們之中，卻是加快了腳步：「快點快點，搶飯搶飯……」
周離有些無語。
晚上十點。
小超市都已經關門了，學生們大多都回了寢室，路上顯得空曠而冷清，只有路燈灑下昏暗的光。
周離將一張桌子搬到了路邊。
楠哥和槐序也在。
社團招新的點位有點雜亂，但主要集中在這條路上。此外食堂、運動場和幾個生活區門口還會設幾個，基本是給那些人數多的大社作額外點位的。
概率社自然一個點位就夠了。
至於最好的位置……
自然是在路口！
無論新生們從哪個方向過來，是去吃飯還是上課，或者回寢室，都會從這個三岔路口經過的。
周離記得去年這個位置是屬於街舞社的，旁邊則是自行車協會和籃球協會。
都是大社。
他們早早的將桌子擺在路口的尖角處，然後槐序坐在桌子上晃悠著腿，楠哥無聊的來回踱步、用腳去蹭地磚縫隙間生長出來的一棵小草，周離則倚靠桌子站著。
「怎麼還不來啊？」
「別急。」
「我們招新的標準還沒定下來呢。」楠哥低頭盯著小草，「是隨便哪個人都能進，多招些人，還是審核嚴格一點招精品社員？」
「我不知道。」
「你是個傻子嗎？」
「……我覺得既然我們社的主旨是吃喝玩樂，嚴格審核也沒有意義吧？」周離沉默了下說。
「怎麼沒有意義了？」楠哥楞道，「那不得挑順眼的，能談得來的，吃喝玩樂的時候才能開心不是？」
「你都想好了，還問我幹嘛……」
「那不顯得尊重你嗎？」
「有病……」
「你說什麼？」
「沒有。」周離看向左側的街道盡頭，有一群人搬著東西走了過來，人數很多，隱隱傳來說話聲。
「來了。」他說。
「總算來了！」楠哥立刻來了精神，「看來周倩倩還是靠譜的！」
「嗯。」
幾乎同一時刻，另外兩個方向也有人搬著東西走了過來，卻是抬的桌椅板凳。想來和他們一樣，是早知道今晚設置帳篷提前過來搶占位置的。
「有搶位置的來了。」楠哥咧嘴笑了，「還好咱們來得早，已經把這個角占了。」
「嗯。」
來占位置的人比學生會先到，他們明顯分成好幾撥，有些桌子前邊已然釘上了海報，寫著社團名字。在最後一百多米距離的時候，他們幾乎是互相賽跑，都想要搶占這個路口轉角處，甚至跑得氣喘吁吁地。但到了之後才發現這裡居然已經有人占了。
「我去！帳篷都還沒安，這麼早就來占位置了，哪個社團的？」
「我占左邊！」
「那我們占右邊！」
「不行！我們占右邊！我們先到！」
「你說什麼？路燈太暗了，我聽不見！」
「講不講理？」
一群學生已然鬧開了，但聽語氣似乎都帶有玩笑成分，像是互相都認識，至少也該有個面熟吧？
而借著燈光，周離也看清了他們的社團。
都是大社。
想來那些小社也都鹹魚，沒有搶占位置的打算。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抽空打量著他們，只是因為路燈的燈光被樹遮擋，一時有些看不清。
「楠哥！」這是籃球協會的。
「大神！」自行車協會的。
「臥槽！」去年軍訓被『周離』打過的體育學院方陣班長，現在已經當選街舞社的社長了。
「幹啥？」楠哥瞥著他們。
「楠哥你這是什麼社啊？」籃球協會的會長問。
「概率社。」
「概率社？」自行車協會的新會長顯得有些茫然，「我們學校有這個社嗎？」
「我去年剛創的。」
「牛逼！」
「概率社主要玩什麼的？概率學？」
「吃喝玩樂。」
「楠哥，實不相瞞，我想和你一起吃喝玩樂。」籃球協會的會長顯得很沒骨氣，「招不招大二的？」
「帶上我。」自行車協會的新會長向來對楠哥和周離推崇備至。
「標準很高的。」楠哥說，「要看緣分。」
「……」
在他們閒扯的時候，周離卻悄悄瞄著街舞社的方向。
其實楠哥最初也是報了街舞社的，只是在第一次社團活動的時候，她又將面前這位體育生狠揍了一頓，然後就再也沒去過街舞社了，對外宣稱自己四肢不協調，跳不了舞。
街舞社是學校最大的幾個社團之一。
去年他們可是搶占了C位，今年因為晚了一步，不僅C位沒拿到，連C位旁邊的也沒拿到，不免有些氣餒。
周離便見一個身高稍矮、穿衣風格有些嘻哈的男生站了出來，笑呵呵的對他們說：「同學，打個商量，你們新社也用不了這麼好的位置，能不能讓給我們，這幾天你們的盒飯我們包了，怎麼樣？」
楠哥露出微笑：「給老子爬！」
男生當即一愣，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粗魯，隨即下意識看向自己社長。
社長長得人高馬大的，很有安全感。雖是新社長，卻也和他們玩了一年了，互相之間算是比較熟悉了，他們清楚這個社長平時脾氣也是很直接的，有話藏不住、想做什麼就做的類型。
只是社長今天好像狀態不太好。
但面對著社員們的注視，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低頭的，於是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他不敢看周離，也不敢看楠哥，便選擇了將目光放在槐序身上，也是飄忽的，支支吾吾的開口：「我們只是打個商量而已，問一問，不行就算了嘛，沒必要……」
槐序打斷了他的話——
「你瞅啥？」
社長刷的一下將目光移向別處：「沒、沒瞅啥啊……」
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語氣。
有一道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刻意壓低著：「社長，我們人多，不用怕他們的……」
社長左看右看，充耳不聞。
槐序：「什麼人多？」
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