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了一天,黃昏時倒是出太陽了。
鄭芷藍專門用了一個砂鍋來做燜飯,她將米煮至半熟,瀝掉水後,又炒了臘肉丁,加上土豆和清和喜歡吃的香菇……還沒下米燜,香氣已然出來了。
做法其實有些像煲仔飯。
涼菜是早就準備好的,都是鄭芷藍自己鹵,自己煮自己拌的。
她特意拌了麻辣酸酸雞,迎合楠哥口味。
熱菜就不用做多少了,原材料大多她也早就收拾妥當,下鍋炒不費多少時間。倒是象徵著年年有餘的魚麻煩一些,鄭芷藍打算做個沸騰魚。
楠哥在邊上十分驚訝,難以想像一個視力不好的人可以有這麼好的廚藝。
任她們忙碌,周離依舊縮在灶孔前,手捧一碗米湯,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米湯,一邊專心致志的進行著自己的搭柴藝術。
米湯香濃,喝下去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時不時鄭芷藍會讓他和楠哥嘗嘗菜的鹹淡,算是給他們發的福利。
「嗤!」
熱油澆到魚盆中,騰起一陣青煙,花椒辣椒的香氣被激發出來,油還在盆里劇烈沸騰。
不知不覺晚餐居然做好了。
周離意猶未盡。
楠哥一邊端著菜往外走一邊對他說:「紅薯丟得早,快夾出來了,再窩裡邊得燒焦……早知道該燒完火再把它扔進去窩著的。」
周離也不吭聲,只用火鉗將兩邊埋著的紅薯一個個夾出來,擱在一旁。
楠哥出去又進來,翻看了下紅薯,又小心摁了摁,燙得她呼呼直叫:「可以可以,剛好,等我們吃完飯可以當零食吃。」
「可能這就是天才吧。」
「你有毒啊……」楠哥無語,又說,「別放地上,放灶孔前邊,不容易涼。」
「哦。」
「出去吃飯了。」
「哦……」
周離起身走出去。
剛才在灶前烤著火,暖得不行,這會兒出去經冷風一吹,格外酸爽。
冬季天黑得早,不知不覺外邊已經麻黑了,山上冷風穿過廢棄的村落嗚嗚作響。鄭芷藍將大門關上轉而點了一盞白熾燈,開始燈光很暗,屋內熱氣升騰,一群狗在地上縮成一團。
槐序和楠哥各坐一方,清和挨著鄭芷藍,給周離留了一個位置。
楠哥舉著周離帶來的紅酒,對著燈看,小聲嘀咕著:「這上面寫的啥子哦……那個呢?沒有那個東西這玩意兒怎麼開?」
她的手揮動旋轉,模仿一個鑽頭。
「我來!」槐序捋起袖子就想給大家表演一個手劈玻璃瓶。
「還是我來吧。」鄭芷藍接過紅酒。
她仔細看了看上面的木塞子,便有一根細細的金絲自她手中伸出,輕易刺進木塞子中,再往後一扯就將塞子扯出來了。
「楠哥看呆了。
周離則瞄了眼槐序。
槐序被氣著了,拿起筷子就開吃。
鄭芷藍這沒有紙杯,倒是有很多粗碗,有點類似古裝電視劇里好漢們用來喝酒的那種,不過終究還是要比那種碗精細一些,他們都不講究,也就圖一樂而已。
楠哥給每人都倒上,按酒量分多少,完了她還扭頭對狗幫們說:「大哥,喝不喝?」
只有饅頭歪著頭看她,像在思考。
「嘿嘿!」
楠哥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塊骨頭逗狗子們玩,逗半天才給人家。
有那麼一瞬間周離覺得她成天被狗咬不是沒有道理的。
惡人討狗嫌。
半個小時後。
楠哥還夾著一塊鍋巴,感覺已經嚼得有點腮幫子疼了,卻不肯停下來:「真好吃啊!對了我要拍張照片發家族群里,不然我媽以為我跑哪去了呢。」
周離低頭沒吭聲。
只見楠哥放下筷子,拍的時候還故意將鄭芷藍也框了進去,以表示她去的是女同學家。
「倏!」
「你有信號啊。」周離問。
「有啊,3G,你沒有啊?」楠哥奇怪道。
「有信號,但沒網。」周離說。
「我這兩天網絡也很差,比以前差很多。」鄭芷藍小聲說。
「你們用的什麼卡?」
「電信。」
「……」周離目光微微往楠哥頭頂瞟,他倒覺得可能和運營商沒什麼關係。
「??」
楠哥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頓時被氣得用力咬著下唇,接著將筷子飛快換到左手——
「啪!」
「雷公不打吃飯人。」周離抗議。
「我是如來佛祖。」
「……我以為你最多說你是電母。」周離還是低估了楠哥的腦迴路。
「嘿嘿!意外不?」
「……」周離猶豫了下,「等下我想給姜姨發條消息報平安,我也學你,把槐序拍進去。」
「喊大哥,大哥給你開熱點。」
「不用,我離你近點就可以了。」
「啪!」
這個人是不是只知道呆毛?
鄭芷藍小口的吃著菜,安靜看他們說鬧,等他們說完了,她才說:「等吃完我們包餃子吧?」
這得到了除清和外所有人的贊同。
白熾燈已經變得很亮了。
洗了碗,幾人圍在灶前分紅薯吃,
這個時候紅薯涼了一些,但中間還是滾燙的,掰開時有一股馥郁的甜香,中間像流著糖。楠哥和鄭芷藍都說周離燒得剛剛好,一點沒糊。
槐序則說再夸下去周離要上天了。
周離只吃了半個,剩下半個扔去餵大黃了,他拍了拍手站起來,率先去洗手。
等他回來時幾人才吃完。
楠哥還好,只髒了手。
鄭芷藍本就看不清,晚上光線又暗,當白熾燈打下黑影后,正常人都看不太清——周離分明從她白淨的臉上看見了兩道黑灰,一邊一道。
她的手也弄髒了,於是下意識的五指張開,將手舉在身前免得碰到衣服。
像是個小花貓呢。
周離勾起笑意,問道:「你平常一個人在家烤紅薯的時候,也會把自己的臉弄花嗎?」
「啊!」
鄭芷藍小聲驚呼一聲,連忙用手腕擦臉,越擦越花。
楠哥見狀拉著她的手腕走到水盆邊。
「我來給你洗,先洗手。」
燈光將兩人的背影打在牆上,黑乎乎的,牆上的縫隙里看得到些許蛛網,可這不是髒,是日久天長留下的自然痕跡,讓周離想起了小時候的爺爺家。
等他回過神,楠哥已經將鄭芷藍的臉擦乾淨了,還幫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