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一上午抖音,嚴厭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拉伸了一會,又給辦公室的加濕器添了些精油。40歲了,終於有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嚴覺得甚是愜意。尤其是在這個二級分機構,天高皇帝遠;自己又是一把手,當真逍遙。但一想到昨晚提結婚時,男友打的太極,她又緊鎖了眉頭。這幾年分分合合,40歲的她覺得自己馬上要凋謝了,但45歲的他依然捨不得森林。
解鎖電腦,沒什麼郵件待處理,只有一個簽報待審批,是市場部為客戶入帳的申請。嚴剛上任,4個下屬主管里,市場部的金是她最無可奈何的一個:金業務做的好,又是省里副總李的嫡傳弟子;而銷售出身的嚴,市場的業務她確實不太了解,所以金似乎總是游離在她的掌控之外。「總得想辦法制服她。」
嚴這樣想著,打開了入帳清單,其中1筆金額高達400元,而嚴印象中,按照規則單筆應該是不超過32元。莫非是金處理失誤?再翻看審批鏈,提交人老張並沒有設置金在嚴之前審批。
嚴略有些失落。老張雖然是一位司齡15年的老人,但工作敷衍馬虎,口碑極差。看來,有可能真的是老張單方面的操作,與金無關。至於這操作是失誤還是故意,處理結果將完全不同:失誤,頂多是通報批評;故意,則觸碰合規底線。合規是公司三令五申、一再強調的重中之重,其中有一條明確禁止利用職務為自己或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如果老張真是為自己謀私利,作為負責人,自己會不會也受到牽連?嚴到任不到半年,本市KP達成從省內第一變成了倒數第一,20名員工離職5名,其中2名還是主管。如果再出一起合規事件,嚴深深地為自己擔憂。是不是應該視而不見?但是,如果放任不管,自己批了這份簽報,那有朝一日東窗事發,自己豈不是更要承擔責任?
想到這裡,她向著辦公室外吼了一句:「金,進來下!」
金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嚴那麼喜歡在自己辦公室里吼人進去,尤其吼人時她辦公室的門還是關著的。打開門、走出來、再叫人,或者直接走到那個人的座位前問句:「現在有空不?」這樣不是更有涵養麼。當然,金認為嚴這樣沒涵養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在辦公室整天刷抖音、聲音還外放;酒局上必定喝醉酒,抱著男人胡亂親;穿衣服也亂七八糟,紅色蕾絲裙撞粉色西裝外套、朋克耳環+運動鞋+白色襯衣;寫郵件連把每個字打對都做不到,更別提什麼郵件禮儀了;沒有戰略眼光,上任近半年還搞不清楚自己負責的KP是什麼,精力就用在擺弄辦公室花草這樣的小事上……
收斂起自己的不齒,金微笑著推門進去:「領導。」
嚴問:」這個活動的入帳最高是多少?」
「32元。」金不想與嚴糾纏,每次講話都極簡。
「那為什麼老張提交的簽報里有個400元?」
金的第一反應,是老張作弊了。老張是名副其實的老油條,摸魚混日了這麼些年,幾無誠信可言的。金到崗一年,老張無數次以自己的懈怠來挑戰金的容忍底線。比如:上班遲到必定是有各種理由的,鬧鐘沒響、塞車、自己拉肚子、甚至出車禍;工作流程錯誤百出的壞口碑遠播,金去年面試這個崗位時,被省正總曾問的一個問題就是如何降低老張的錯誤率;工作拖沓,要做的材料,第二天開會用時才說:「我昨晩做好了,但是電腦突然壞掉了,東西全沒了」;批評他狠一點吧;他甚至會以自己可能得了癌症來博同情(當然,看金氣消失,就告訴她並沒有)。油滑至此。
撇開工作,老張甚至對家人的責任也極淡薄。他常年在本市工作。老婆和兩個女兒則留在老家。同為母親。金無法接受這樣的行為。至於中年男人的獨居生活,100%乾淨幾乎不可能。有些事情總有些蛛絲馬跡。有次團隊同事們討論起黃色場所的收款方式(以探討是否有推廣團隊負責的POS機業務的可能),大家在疑惑黃小姐們怎麼收款時,老張非常細緻地向大家解釋:「這要看場所的大小,小地方通常都是私人二維碼收款,沒有咱們POS機的開拓空間。大地方會裝POS機,老闆都是統一收款再結算給小姐們。」老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