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都給你打裂。」
荀命剛要抬起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原地,同樣僵住的還有那張本就蒼白得沒有剩下多少血色的面容。
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發現並沒有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後,荀命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像是剛從鬼門關口撿回條命似的有些魂不守舍,本就虛浮的腳下差點踩空,摔個狗啃泥。
只要他集中神思,就可以喚出那把璀璨若琉璃的長劍。
在此之前,他也曾在他師父的護法下「用」過一次那把伴生劍。
但後果就是他差點丟掉小命。
雖然依靠著天材地寶好不容易保住了他的命,但他人道三境的修為卻是全部竹籃打水,成了一場空。
所以他的人道境,其實已經是修的第二遍。
雖然因為輕車熟路的緣故,他的第二遍人道境修得異常順利。
不僅絲毫沒有重傷之後的隱患,反而修地比第一次還是要紮實許多。
劍沒事,境界沒多久也回來了,只有一顆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現在想起,荀命仍是感覺自己的心有些隱隱作痛。
我好不容易修出來的化液境大圓滿,一下子就全沒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奮鬥了小半輩子,終於追到了心愛的女子。
結果在洞房的那天人家成了隔壁王二狗的媳婦!
真是一言難盡啊!
雖然他第一次從煉體境修到化液巔峰也沒花多少時間就是了……
但就是心疼!
而且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啊!
不過也就是在那次,他拿到了那本不知材質的雪白本子。
據說是他的師父在昏迷著的他邊上撿到的。
說起他的師父,他又是來了氣。
一開始就是他那個老不正經的師父給他灌的迷魂湯!
「乖徒兒你放心,師父我堂堂半步自在境的劍仙,那放在中州也是頂呱呱的響亮名聲,護你周全那就跟喝茶一樣簡單!」說著,他的師父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非常神棍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一幕,他感覺他一輩子都忘不掉!
結果倒好,他特麼連那柄劍的影子還沒看到,就給割掉了蓄了小半輩子的大白鬍子。
最可惡的是,他之後還美其名曰:「鬍子有礙劍術施展。」聽得荀命那是兩天沒吃下一口飯。
像是供佛一樣在揣在懷裡走了一路,荀命才是小心翼翼地將那本雪白冊子收進了儲物戒指之中。
雪白冊子裡的一頁能寫二十個「正」字,而之前惹小姑奶奶生氣,給劃掉了最新的那一頁,所以他又是回到了九百的關口上。
這麼一合計,穿著白袍的體虛書生便是抬頭看向了天,心中再次開始問候起那個已經給砍成灰了的「紫雲金剛」。
要不,以後就拿它來罵人?
你個紫雲金剛!
荀命有些苦中作樂地輕笑了一聲,像是被自己的念頭樂到。
就這麼晃晃悠悠地走出去好遠,荀命才是猛然驚覺。
等等……
「老娘」?
聽這口氣,我的劍是個娘們?
……
在知道了自己的伴生劍是位脾氣不好的小姑奶奶後,荀命的心理便是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因為過人的天資和斜月宗少宗主這麼個散發著金光的頭銜。
呃,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那好看的臉蛋。
讓他早早地便是受到了宗內宗外女修士們的過分「關注」,知道了女同道們的難纏。
脾氣不好的女同道們,更為難纏。
動不動就說要打裂別人腦殼的女同道,脾氣應該也好不到哪去吧……
就這麼有些膽戰心驚,生怕自己的伴生劍姑奶奶又是一個不開心,把自己連人帶剩下的那點修為給一劍劈碎,體虛的白衣書生搖搖晃晃地走過了一大片的山頭,最後駐足在了一處山腳下。
「這一帶的女妖怪們工作態度有點不端正啊……」
他看著遠處隱約殘留著一絲淺薄妖氣的茅草屋,懶散的眉頭微微跳動了一下,顯得有些不大開心。
我這麼辛苦扮了一路,到頭來還要我送貨上門?
荀命不知道的是,「一位正義感極強的劍仙路過此地,順手一劍斬殺了金丹大妖」的傳聞已經是像一陣風暴般在這一片的妖邪中瘋傳。
這片地域上幾乎一半的妖邪都給嚇得逃去了別地,剩下的一半則是躲在藏身處燒香拜佛,生怕下一個倒了八輩子血霉的就是自己。
風緊扯乎!
人家劍仙都掉價到殺金丹了!那再隨手殺幾個洞天也不是不可能啊!
一位正在做炊的老婦人聽到屋外傳來的叩門聲,心中升起了一絲疑惑,一邊想著自家那頑劣的小妮子什麼時候學會敲門了,一邊慢悠悠地打開了木門。
看到了一張雙頰內削,眼眶深陷,印堂發黑,臉色蒼白地像是泡死在水中的水鬼的面龐。
老太太當時就是一口氣噎在了心頭,差點沒有直生生給嚇得背過氣去。
苦兮!閻王家的小鬼來收老嬤嬤了!
不過現在的陰曹都這麼懂禮數了?來收人還知道敲門?
深一口淺一口吸著氣的老太太一把捏住了自己的胸口,另一隻乾枯得只剩下一層皺皮的手急匆匆地就要把門關上。
然後她就聽到了那個估摸著是水鬼還魂的「小鬼」開口說話了,
「誒誒,大娘別關門,我是赴京趕考的書生,來尋個過夜的僻處。」
「呔!小鬼還想騙你老嬤嬤我,現在四月的時節,趕甚麼考試?!」老太太當時臉就綠了,通過那個「小鬼」的鬼話更加確定了他的身份。
「誒大娘我腿腳慢,趕八月的會試!」
荀命也是一下子有些摸不住頭腦了,尋常自己這敲門是一敲一個準,別人家的老太太哪個不是拉著自己進門就問有沒有媳婦的?
「呔!大膽小鬼還不速速離去!」
……
最後廢了好大一番口舌,荀命才是跟那個老太太「解釋」清楚自己的來歷,讓老太太相信了自己只是暫時有些虛弱,不是什麼陰曹地府來的小鬼。
在聊天中,荀命也是知道了老太太膝下就一個兒子,早年給征去當了兵就再沒有回來,兒媳婦也拋下了那個出生不就的小孫女,在一天出去洗衣後也沒有音訊。
一家就剩下了一對老夫婦和一個小孫女相依為命。
當時為了躲避戰亂,他們三人就逃進了山里,此後再沒有出去。她的老伴比她還要老些,沒能熬過上個冬天,剩下的祖孫二人,等到了開春才是將那老仗埋在院後的山腳下。
於是這屋裡就這麼只剩下了兩個女子,一老一少。
荀命死活攔住了老太太去殺那隻剩下也沒多久可活的老母雞,陪老太太一起燒起了飯。
這讓乾枯得仿佛馬上就要落進土裡的老太太的眉間多了份說不出的喜悅。
只是老太太每每看見他那張好像把體虛寫在了腦門上的白臉,就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定要少吃辣的,趕路慢點趕,讓荀命有些哭笑不得。
一縷淡淡的妖氣透過廚房中升起的炊煙,傳入了白衣青年的鼻中。
來了。
他已經是確認了老太太沒有任何一點問題,那麼有問題的就只能是那個小孫女了。
院門的「吱呀」聲後,茅屋的房門被「砰」地一聲推開,跳進了一個扎著兩根馬尾辮的豆蔻少女。
在看到廚房中的那一襲白衣後,她臉上的笑意驟然凝固,表情僵硬地貓起了身子,一點一點退出了屋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地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