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哥倆好

  隨著那個給黑壓壓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妖族團團圍在了正中的枯坐老人緩緩合上了眼睛,世界驟然黯淡。

  嘈雜震耳的嘶吼聲、慘叫聲全都在一瞬間靜默。

  半晌後,那片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的世界才是重新亮起微光,回歸了那片原初的灰濛。

  汩汩流動的灰白溪澗旁,以一個無形的旁觀者身份「走馬觀花」了那個「小胖子」的一生的荀命默然靜立,清澈的黑眸微微低垂,帶上了幾分明顯的倦意。

  跟隨著那倦意出現的,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滄桑之感。

  仙人的一生,雖然最後戰死,沒有壽終正寢,但還是有著數百年的光景。

  跟著那「小胖子」一路變成了「老仙人」的荀命,也就和重新過了一輩子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那輩子的「主角」並不是自己罷了。

  一個鬚髮皆白的儒衫老人不知在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只是一眼,荀命便是認出了那個老人「小胖子」的身份。

  在這光陰長河中這麼走過一遭後,荀命已經算得上是這個世界上第二了解身邊這個老人的人了。

  如果只算活人的話,那麼他的排名還是可以再往上進上一位。

  「所以這裡就是那一處秘境?」

  雖然心中已經是有了答案,但荀命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倒不是他傻,只是他知道要是他不先開口,他邊上那個明顯有話要說的老莽夫就一定會悶著不說話,就這麼跟他耗著。

  也虧你是個仙人,不然就沖你這不爽快的窩囊性子,老子能把你腦漿都打出來。

  那個瞧著還算是有著幾分仙風道骨的老人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也不去回答荀命的問題,反而是自顧自又拋出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何解?」

  喲呵,擱這文縐縐地跟誰裝大頭菜呢?你他娘的什麼成分我能不知道?!

  有些給老人噁心到的荀命翻了個白眼,不過卻也沒有翻臉,竟是配合著那老人,一抹臉摘下了臉上的麵皮,一臉正經地回答道:

  「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終。」

  老人對於荀命這個回答顯然有些意外,竟是微微一愣,似有所悟,呆愣了半晌後才是重新回過神來。

  重新回神後,他看向那個真容比麵皮還是要好看上一大截的年輕人,眼神微微變化。

  這一世,這小子好像也不太好惹的樣子啊……

  不愧是那個狗日的。

  然後荀命就是聽到了那個老人說了句讓他有些聽不懂的話:

  「他怎麼說?」

  什麼他怎麼說?

  老頭你這麼說怪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奧。

  剛剛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荀命眼中突然亮起金芒,一股威嚴的帝王之氣瞬間便是自他的眉宇之間散發而出,如若君臨天下。

  那儒衫老人眼睛頓時一亮,不過身體卻是下意識地瞬間緊繃。

  「喜歡為什麼要夾著尾巴逃跑?你他娘的也算是個男人?老子當年揍的你那頓還真是一點沒冤枉你。」

  聽著這明顯跟想像中出入巨大的話語,儒衫老人的嘴角微微抽動,你好好一個九五至尊,就這麼說話?真就脫了龍袍就放飛自我了啊?

  不過腹誹歸腹誹,當年給拾掇慘了老人自然是不敢把這些渾話說出口的。

  天知道老子這都半死不活了,會不會再在死前挨上一頓打!

  那可真的是太慘了……

  說完了那句話後,「荀命」給了老人一個鄙夷無比的斜睨,丟下了一句「就最後一仗打的像個男人」後便是眼中金光黯淡,重歸漆黑。

  像是斷片了片刻的荀命晃了晃腦袋,然後看向了那個好像一瞬間臉色便是變得極為奇怪的老人。

  等等!

  荀命的眉毛一挑,斜了老人一眼,語氣不善地問道:

  「剛剛我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嗯?這小子什麼都還不知道嗎?

  以「他」的本事,就是讓這小子剛出生就開竅,那老人都是絲毫不奇怪。

  稍微想了想後,老人還是決定不畫蛇添足,萬一真要是壞了那個狗日的的好算盤,那事情可就是不太善了。

  這一想起那個狗日的,就又是想起了他先前那扎人心的屁話,老人便是有些氣短。

  他娘的,老子這不是好好地跟你請教本事嗎?咋還一開口就罵上了呢?

  說好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呢?!

  不過心裡罵歸罵,那個狗日的在討媳婦這條大道上,那可真是一騎絕塵,遠甩第二人十萬八千里。

  就是那「劍可開天,風華絕代」的女子劍仙第一人,最後都是成了他的帝後。

  這怎麼比嘛?!

  當時有個不怕死的愣頭青,想著反正比打架,那是一輩子都沒機會找回場子了,於是就在這一道上下了狠功夫,準備搬回一城。

  結果呢,給那個佛國的女菩薩打得連跌兩境,差點就是要跌去元嬰「故地重遊」。

  在那之後,特別是那個脾氣不大好的女子劍仙以一挑十之後,就沒人再想著跟那個狗日的在這一道上掰手腕了。

  他娘的,惹不起惹不起……

  這種奇女子,再好看,有命討也還得有命活不是?

  萬一哪天人家一個不高興,自己這腦袋不是就分分鐘搬家了?!

  算了算了……

  有了這麼段雖然和那個狗日的感覺沒有多大關係但實際上處處體現著那個狗日的無比劉叉的心路歷程之後,老人就是徹底打消了多嘴的心思。

  他兩眼向上一瞟,就是開始四處看起風景來,嘴上也像是跟著眼睛一樣開始跑起馬車:

  「什麼玩意兒?你說啥?我咋個聽不懂?」

  看著老人那裝糊塗的拙劣演技,荀命翻了個白眼,就是死了跟他繼續掰扯的心思。

  追個心上人都能繞來繞去不敢直說的二愣子,還能多指望些個啥呢。

  反正荀命的心中已經是有了個隱約的感覺,只要等他到了那座海山關,那麼這些疑惑就都會解開。

  於是他也就懶得多浪費口舌,也不跟那已經是「有了幾百年老交情」的老人客氣,眉頭一挑,就是伸出了手,也不說話,就是這麼看著那個還在裝糊塗的老人。

  老人眉頭一挑,一高一低的,試探著問道:

  「咋個?想嗑瓜子啊?」

  呵呵。

  荀命臉上甚至沒有一點波動,就這麼直直舉著手,也是一點不嫌累。

  意思很明確:

  咱哥倆都這麼熟了,這不給點好東西那說不過去吧?

  兩人就這麼一個舉著手,一個看著天,僵持了半晌。

  最後還是老人敗下陣來。

  他娘的,我就知道這臭小子沒好心!

  跟上輩子一個死德行!

  雁過拔毛。

  他有些蛋疼地最後掙扎道:

  「你不是都拿了一顆白龍珠了嗎?那都已經是我這最值錢的物件了。」

  「那是我自個兒憑本事拿的,跟你親手送的能一樣?」

  聽著這無賴的話語,老人差點就是爆了個粗口,不過最後還是被他收住。

  有求於人,沒轍。

  「那剩下的東西你自己去取,不過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