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紋貫穿了整條劍身,仿佛由白玉雕琢而成的長劍自那道裂紋為伊始,寸寸崩裂,化作了無數的閃爍著月芒的碎片紛紛落下,而又在即將觸碰到地面時化作了飛灰,消失不見。
那只有著血色瞳仁的黑眸中仍是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絲毫沒有一劍斬滅金丹大妖的暢快之意,也絲毫沒有對於自身體內那副爛攤子的擔憂不安。
血紅色的瞳仁像是一輪小小的血紅圓月,就這麼靜靜地「高懸」在那漆黑眼眸化作的夜幕之上,無喜也無悲,仿佛從來不知道情感為何物。
有的只有一股淡漠與寂寥雜糅而成的莫名心緒。
但那白衣青年人體內的景象可絲毫不像他表現的那麼自如。
一條條原本寬如通衢大道般的經脈像是縮了水一般地縮成了條條鄉間的黃泥小路,數不清的細密裂紋像是一張又一張重疊複雜的蛛網,層層籠罩在了那一條條經脈之上,讓人不禁擔憂起那些可憐的「小路」會不會在下一秒便是轟然崩碎。
像是吐了口唾沫一般平淡的嘔出了一大口的鮮血,荀命仍是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淡漠神情,仿佛那一口把身前白衣都染成了血紅的鮮血不是從自己的口中吐出一般。
蛛妖,金丹,秘偶,連帶著整座府邸,全部在那一劍之下化作了齏粉。
無邊的月華隨著那輪圓月的落下而消失,餘下了站在一片碎裂地磚上的荀命一人。
微風從不知名的遠處拂起,在這片空曠的地帶上快速地積聚起了一陣不弱的風力,吹拂起了白衣青年的衣角。
還未完全散去的妖氣在風的攪動下混入了遠處草木的氣味,不遠處空空的地面上,一襲有著斜月紋飾的白色法袍靜靜地躺在了地上,沒有在先前的那一劍下隨著那蛛妖一同化作飛灰。
不過其中套著的那個女修屍體卻已經是消失不見。
就這麼漫無目的一般地在原地「呆愣」了一會,荀命放開了手上攥這的一把白色粉末,任其像是一把骨灰一般緩緩落下,而後在風中化作了一片不大的白煙,而後再無蹤跡。
那個荀命冷不丁地邪意一笑,一副惡鬼上身般的詭異神情,無視著體內像是撕裂一般的痛楚與悽慘境地,他嘴角噙這那抹消散不去的邪笑,微眯著那隻血瞳黑眸的右眼,轉身準備向著遠方走去。
不過還沒等他轉身走出一步,一隻白嫩得仿佛由琉璃白玉雕琢而成的小巧手掌便是猛地一下摔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把他的腦袋一下子便是狠狠砸進了地面之中。
一抹仿佛由七彩光芒聚合而成的光膜在那隻手掌拍在荀命的後腦勺上時便是瞬間覆蓋上了他的身體,讓他體內已經是處於崩潰一線的經脈與體魄仿佛在一瞬便是進入了凝滯之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玉手輕輕點住了轉動的時刻。
七彩光膜的保護之下,那個荀命並沒有在那幾乎沒有留下多少情面的一掌之下兩腿一蹬,徹底咽過氣去。
那抹邪異無比的笑容悄然消失,那個荀命像是不知疼痛一般的自泥土之中直直扭過了腦袋,在看到了那一襲小巧了不知多少的白衣人影后,微微一笑,右眼中的漆黑瞬間便是自左向右消退而去。
一襲雪白的衣裙中,一個面容精緻地仿佛天上神女下凡的小巧少女神情冰冷,一雙似有刺骨寒意的冰藍眼眸靜靜地看向了那個瘋瘋癲癲、似痴似傻的白衣青年,在看到那隻右眼中的血色與墨色完全褪去後,才是將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向了他那隻白骨可見的左臂上,淺淡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一皺。
隨著那白衣少女的眉頭皺起,四周仿佛有無形的鋒銳劍意升騰而起,刺人眼目。
絕美的少女素手微微抬起,而後又是緩緩落下,似有一聲極為細微的冷哼聲自那挺立的鼻尖發出,不過又是轉瞬便是消失了風中。
像是心神一動,那個絕美地不似人間女子的白衣少女眼神突然變得冰冷鋒銳,回首看向了遠處的高空。
雖然之差毫釐便是可以脫離那輪圓月的籠罩,但姜司南還是受到了不少的關照,雖然只是那輪圓月的「餘波」,仍是讓他身前那隻由槍意為骨,靈力為肉幻化出的螭龍元氣大傷,幾乎不能繼續維持。
姜司南那對高指的劍眉此時也是因為無比的心痛而微微低垂,忍不住在心裡一次又一次地念叨著「啊狗日的姜司南,讓你托大,啊直接硬抗,啊狗日的」,後悔著自己的托大,不用防禦性的法器來抗下這一劍的餘波。
御劍助力高空的姜司南好不容易才是止住了臉上的肉痛神情,想起了自己那個狗日的同道中人,眉頭一抽,便是要御劍返回。
洞天境的修為砍出這麼一劍,那不死也逃不了一身殘廢!
就算他是斜月的荀命。
一是想到那個白衣青年一身的扎眼的傷勢,姜司南便是覺得心裡有些異樣,下意識地在心裡念叨了一句「斜月宗里果然都是一群瘋子」。
他娘的,你說你好好一個洞天境,去和那眼瞧著最少都是金丹中期的蜘蛛妖硬碰硬?尋思著彰顯你荀少宗主的道法通天唄?洞天初期宰金丹中期。
不過在想到他最後看到的那件白色法袍後,姜司南心裡止不住的碎碎念便是微微一滯,而後有些感慨的做了個「蓋棺定論」。
得,這下是真知道這幫瘋子的厲害了。
小爺服氣還不行嘛?不過這荀少宗主咋就這麼點修為啊?心思都放在小道姑們身上去了?
誒不對,我記著這小子修為應該比我高點啊,就因為這破事,自家那個臭老頭子沒少給自己後耳光吃:
「啊啊啊,還給老子在這玩吶?人家斜月宗的小崽子都要結金丹了,再看看你!」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這麼念叨了一大段時間後,他家那個「臭老頭」便是突然間就收起了這個話題,只是自那之後,姜司南隱隱有種自家師父看自己的眼神別樣怪異的感覺。
腳下的「龍汲水」划過長空,幾個呼吸間便是回到了「府邸」的附近,姜司南收起了心裡的雜思,看著空曠的地面,微微一愣,在被那一劍的威勢震驚的同時,心裡浮現出了「那小子應該已經屍骨無存了吧」的想法。
一瞬後,他感受到了一股帶著清晰殺意的鋒銳視線,眼中輕浮頓時消散化作了凝重的姜司南下意識便是扭頭對上了那道視線。
視線划過,看到了一個雪白的小巧身影漂浮在了那個「大頭蒜」的身畔後,他的視線驟然模糊,接著他便是眼前一黑,被一股破空的下墜感所包圍。
在視線陷入漆黑前,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雙冰藍色的眼眸。
「下來。」
於是那道御劍持槍的逍遙劍修便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