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陸遠不說話3

  冷風翻滾,鉛灰色的雪永不停歇的下墜,如同世界毀滅後的灰燼。

  溫度極低,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鐵鏽味,池小魚指尖掃過肋下,傷口早已凍結壞死。

  這樣很好,至少不會影響接下來的行動。

  她隻身懸吊在一根光滑的冰凌上,手掌的皮膚被凍結在低溫的冰塊表面,這就是她沒有滑落的原因。無處不在的鉛雪強烈吸收真元,即使九品的大修在此處也只能維繫些許的真元。

  在這樣的環境中,池小魚只能憑藉本身的體力與鄧超等人周旋,但這已經是實力差距最小的方案。浮島區連續三頭大妖都沒有擋住可怕的玄天修道者,池小魚只能在鉛雪島做最後一搏。

  兩名玄天弟子舉著武器從冰崖下走過,其中一位謹慎的盯著頭頂的冰凌看了好一會,透明的冰凌令他誤以為安全。光線折射是一個複雜的自然現象,有些地方看似透明實則不是。

  「符章師兄,到底還要找多久啊?唉,清泉子也太不小心了,怎麼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這位小道實力不濟,丹田中如遊絲般的真元不足以驅除嚴寒,他此時冷的厲害,兩隻手不斷交替拿劍,空出來的手伸進胸口取暖。

  名為符章子的道人沒好氣道:「你這話別亂說,被千岩的人聽去了,沒準以為我們絕琴的人在笑話。」

  清泉子可以算出陸遠的位置,正是因為這個關鍵助力他們才能將池小魚從寧靜湖區中翻出來。但在和吸魂樹的混戰中,清泉子不小心隕落,此事已經成為兩個宗門之間的芥蒂,這兩天已經有風言風語,說絕琴在借這次行動削弱其他宗門。

  玄天並非鐵板一塊,一群背叛者怎麼可能真的團結?

  「風太大,先歇歇吧。」兩人貼著冰崖暫時停下腳步,地面都是鉛雪,他們也沒心思盤腿坐下,只能站在避風處聊天。

  符章子將劍插在腳邊,雙手不停的搓,以緩解凍僵的關節。

  「這天殺的地界!太冷了!」

  「是啊!怎麼能追到這裡,那妖女真該死!符章師兄,我們都找了三天了,妖女不會已經跑出去了吧?」

  「放心,不可能。」符章子傲然道,「這處浮島已經被我們團團包圍,妖女沒機會溜走的。這裡又不大,耐心點,很快就能把他們揪出來。」

  兩人沉默片刻,只剩冷風冷風呼嘯的聲音,小道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我們到底為什麼要追殺陸遠,他又沒惹過我們……」

  符章子聞言嘆了口氣:

  「誰知道師尊在想什麼呢……冬陽子和他有仇,我們又不認識他,這幾天死了太多同道了……好想回玄天,再也不問這些紅塵俗事。」

  可惜他覺悟的太晚,頭頂傳來一聲皮膚撕裂的聲響,他剛抬頭,就被池小魚的匕首貫腦而過,他體內續存的些許真元並不足以抵擋這一記精心準備的致死打擊。

  符章子兩眼一翻倒下,另一人嚇傻在原地,慌亂中他試圖拔劍,他的劍同樣插在雪地中,池小魚已經跳到他身後捂住他的嘴。他這時才反應過來應該呼救,可鋒利的匕首已經割開他的脖子。

  這名玄天弟子很快停止掙扎,他的血染紅了大片的地面,鉛雪永無止境,鮮紅的血跡很快被掩埋。

  池小魚殺掉兩人,代價僅僅是整個右掌的皮膚被撕下來,現在還留在頭頂的冰凌上。她從兩具屍體中摸出一些丹藥和兩塊糖,不遠處已經傳來快速踏雪的咯吱聲,她閉目片刻確定來者的位置,竟然已經將她完全包圍。

  池小魚嘴角浮現一絲冷笑,符章子出現的時候她就知道是陷阱,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陷阱。她從另一個方向逃離,她的雙腳踩在兩塊寬大的木片上滑行,這是她不會留下足跡的原因,而這一點玄天修道者們尚不知曉。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有一條冰縫,這是她動手之前就找好的出路。

  鄧超帶人幾乎前後腳抵達現場,看到兩具已經冰冷的屍體,鄧超怒不可遏。符章子兩人不清楚,他們是鄧超專門設下的誘餌,鄧超等人就埋伏在不遠的地方,沒想到就這樣還能被池小魚得手。

  「第六個了!」

  用明子心驚膽戰,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名中品修煉者居然能殺死他們這麼多人。

  儘管這裡地界特殊,但對方也只是一個女人,還帶著昏迷不醒的陸遠。己方這邊兩百多人的龐大隊伍,竟然這麼多天都奈何不了她!

  「冬陽師弟,要不先撤出這裡吧。我們那麼多人圍在外面,她總不可能跑了。」

  用明子真的被池小魚搞怕了,他不明白弟弟池小傑那麼乖巧,姐姐怎麼這麼可怕。已經有十八名同道死在這次追殺中,雖然很大一部分是外面的大妖所為,用明子難免心有戚戚,誰知道池小魚還有什麼後手。

  「不!」鄧超氣急怒吼,「我一定要親手把她碎屍萬段!」

  池小魚從冰縫中爬進一處雪層,在薄冰遮掩下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她順著通道往裡鑽,不一會進入一個雪屋中。

  鄧超即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這裡,因為這裡距離地面有五十多米深。池小魚將陸遠藏在這裡才稍許安心。雪屋的四壁被拍實,沒有冷風溫度相對穩定。

  陸遠平靜的躺在小魚的嫁衣上,厚厚的布料阻隔地面的寒氣,因為這個原因,池小魚只有一身單衣在冰天雪地中行動。她剛進來,便立刻爬到陸遠身邊,聽到陸遠還有心跳,她鬆了口氣,然後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

  用明子想多了,池小魚早已油盡燈枯,水佘子那一劍她一直沒有來得及療傷,在鉛雪中也根本無法療傷,只是因為傷口被凍住她還沒有死。

  池小魚將搜刮來的丹藥一股腦的倒進口中,咬碎吞下。玄天的丹藥相當優秀,但在鉛雪的包圍中,丹藥只能起到一點點的作用。

  感受到小腹中升起的若有似無的熱流,池小魚勉強支撐身體爬起來。

  「阿遠。」她說,「我只找到了兩塊糖,不過你怎麼吃呢?」

  陸遠沒有說話,池小魚將糖塊含在嘴裡融化,吻著陸遠的嘴唇一點一點的餵下。這件工作她相當熟悉,當年她就是這樣將弟弟餵養長大。

  餵下糖果之後,池小魚的擔憂有增無減,陸遠的體溫在逐漸降低。這裡太冷了,而逃到這裡前隨手撿到的木柴早已燒盡。

  池小魚舔舔嘴唇,那裡還殘留一點點甜蜜的味道,緊接著鑽心的痛苦湧上,她再次吐出來,血液中混合著剛才吞下的丹藥碎片。

  過了好久,她再次爬起來。

  「阿遠,我真的沒辦法了,我想陪你一生。」她說,「可我活不到明天了,我必須把你送出去。」

  陸遠沒有說話。

  池小魚將腳上的兩塊木板拆下點著,這是最後的燃料。溫暖的火焰竄起,雪屋中有了一點點的溫度,這帶來了一點點的生機。

  池小魚將手烤熱,拿出針線,她仔細的將陸遠身上衣服的破口縫好,之後她開始整理自己的嫁衣。

  連日追殺,緋紅的嫁衣已經殘破不堪滿是污漬,但在池小魚的巧手下,這件嫁衣逐漸恢復一開始的光彩,如同剛剛穿上時那樣。

  「阿遠,我想和你說我小時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