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沉舟側畔千帆過

  對巫凡的判決大快人心,但技術上相當困難。

  眾所周知,人只能死一次,重生者可以死兩次,貓能死九次。但無論什麼,都死不了3435次。

  新任祭長巫吉這麼提,自然有他的辦法,他打算將巫凡燒成灰,將骨灰摻進銅水中鑄成跪像,投入火爐完成剩下的火刑次數。最後再將巫凡的跪像立在中心廣場上,永世被人丟垃圾。

  這當然是一個非常富有創意的辦法,但第七軍團的領導層們聽了頭直搖。這樣子,未免太惡毒。大家都是現代人,不興搞封建酷刑那一套。

  這時一位名叫於修遠的雙花玄修站出來,提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

  於修遠來自帝落師門,四十多歲,他是宋學姐的同行,目前在基地醫院工作。前段時間,他費盡心思,將一位圖人小姑娘的肺病治好。

  小姑娘為了感激,送給他一條自己編制的彩帶。於修遠很高興,因為小姑娘有點像他多年前夭折的女兒,他也送給小姑娘一個玩具小熊,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成了好朋友。

  這個小姑娘,就是被巫凡親手割喉的那一位。

  於修遠對巫凡的恨,超過所有人,他這麼建議:

  「基地醫院新來了一批兩百多位治療士,但還都是一年級生,臨床經驗不足。」

  「不如把巫凡交給我們吧,我們缺少能練手的病例。」

  「我保證他在經過3435次治療之後才會死亡,一次不會多,一次不會少。」

  於修遠是笑著說,大家聽了一陣惡寒。不過確實是個好主意,物盡其用!

  巫凡及其同黨的事情至此塵埃落定,而他們造成的損失,需要時間緩緩修復。

  釋經之前,斑人們不相信任何人,倖存者們逃到鋼鐵廠附近結寨而居,對抗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意。釋經之後,敵對的情緒消弭,虎王終於能夠回家。

  他的家已經燒成一片焦土。

  站在斷壁殘垣上,虎王撿起一塊焦黑的桌腿。這原本是一張很漂亮的寫字桌,全家花了一個月的工錢給孩子買來寫字的。這是虎王家的第一件家具。

  他的家人們在房子的殘骸中努力翻找,期待還有些許的財產留下。

  同樣的情景在斑人的聚集區四處上演,有人在灰燼中找到逝者的遺物,睹物思人,不禁潸然淚下。

  陸政委來慰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愁雲慘澹的情景。

  「大人,感謝您為斑人一族主持公道。」

  虎王還是明事理的,此事錯絕不在華族,他帶領族人向陸遠深深鞠躬。

  「好了,不說這些。」陸遠安慰道,「儘快重建吧,基地會支援一些必要物資。」

  虎王依舊很悲傷,他站在殘垣上搖頭嘆息道:「全沒了,什麼都沒有留下。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陸遠拍拍他的肩膀:

  「生活總得繼續。先送孩子去學校吧,學習不能耽誤了。」

  虎王點點頭。

  斑人們忍住悲痛,捲起袖子開始幹活。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重建家園的工作僅僅花費了不到兩周時間。

  因為有著重工業的支持,好望基地的生產力開始爆發。斑人重建的住宅,不再是木屋,而是漂亮的磚瓦小二層。

  同樣因為生產力的爆發,日用品的價格大幅下降。虎王不僅重新買回了孩子的寫字桌,還添置了一堆新的家具和衣服。

  斑人聚集的街道變得欣欣向榮,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街道上再也找不到那場慘烈大火的任何痕跡。

  人們在新房子中歡聲笑語,暢想著未來的生活又會怎樣。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除了斑人,在火光之夜還有一個受難的種族,圖人。

  他們的情況更為複雜,巫凡的重點目標就是族滅圖人,斑人不過是順帶。

  不過因為圖人的總人數太少,而且所謂信仰邪神的證據也並不充分,因此無論大黑衣寺還是各方勢力,有意無意的對圖人避而不談。

  既然陸遠能做到逼迫大黑衣寺專門釋經,誰還有膽子和好望基地提圖人的事情呢?

  在事件結束後沒多久,陸政委同樣慰問了圖人一族。

  他們自青川領遷居而來沒多久便蒙此大難,原本還是一個三千多人的族群,經過火光之夜的屠戮,僅剩兩千多人。

  等於消滅了總人口的三分之一,陸遠對此抱有深深的歉意,他有點不敢面對圖人一族的首領。陸遠畢竟是基地的領袖,圖人死傷這麼嚴重,陸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結果證明,陸遠想多了。

  因為圖人已經忘了這件事……

  圖人一族的女族長名叫忘語,她是一位看起來樂觀開朗的年輕少女。在圖人一族中,她的手最巧,身上的織錦最華麗,所以她是族長。

  當夜她和族人一起逃難,差點被殺死,幸好葉清材出手攔住追兵,她和許多族人撿了一條命。

  當陸遠提到火光之夜,巫神教對圖人的殘酷迫害時,這位女族長嚴肅的解下一段織錦,仔細解讀。

  「嗯,是有這麼回事!」

  「巫神教的祭司太過分了,竟然公然施以血刑!」

  「不過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們的生活很開心。」

  「謝謝政委大人的關心!」忘語真誠微笑。

  陸遠張了張嘴。他無法認同圖人的世界觀,人怎麼可以忘記血海深仇!逝者的血會竊竊私語,這是背叛!

  但忘語族長的微笑是真實的,圖人們的開心也是真實的,或許自己錯了,圖人才是正確的。

  他們根本不需要陸遠的安慰。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陸遠問道:

  「你們真的信仰別的神嗎?」

  如果是,陸遠將建議圖人在遠離基地的地方進行祭祀活動。華族信仰自由,但基地里都是巫神信徒,挨得太近會起衝突。

  對於這個問題,忘語族長沒有任何隱瞞。

  「我們確實信仰著另一位神明!和巫神同樣偉大的神明!」

  「圖人永遠不會放棄對這位偉大存在的信仰!」

  說這些話的時候,忘語臉上閃耀著光輝,無比聖潔。

  陸遠謹慎問道:「請問你們信仰的是哪位神明,如此偉大?」

  忘語的回答毫無愧疚:「抱歉大人,我們忘了。」

  圖人,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