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兩眼流露濃重的疑惑但不發一言,血騎士忽然意識到這場戰爭的諸多不妥之處。
護教軍和巡林師團的作戰行動完全是賭命,現在看來他們能賭成功絕不僅僅是因為運氣逆天。在星聯軍團中,有一批人並不希望戰爭結束,塞萊斯廷不過是其中的一人。
塞萊斯廷的幽能放大器紫光狂閃,她仰天厲聲尖叫,失控的幽能橫掃四周,將金屬地板和牆壁切割得犬牙交錯一片狼藉。
聲勢浩大的攻擊,但也只是聲勢浩大。血騎士瞬閃近身,一劍上挑幾乎將塞萊斯廷撕裂,幽靈特工沒做任何防禦坦然吃滿這一劍。這是一道非常可怕的傷口,除了完全不致命外堪稱完美。塞萊斯廷是半精靈,她不能像安緹麗上校那樣全須全尾的脫罪,她必須「幾乎戰死」才會被放過。
認識到塞萊斯廷所扮演的角色後,祝桓沒打算趁機痛下殺手,這是戰士之間的默契。一般來說,只有死了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但塞萊斯廷這樣的敵人,活著比死了好。
塞萊斯廷被一招放倒,殘破的身軀滾進角落生死不知。這可把另一端艦橋指揮中心的以撒人嚇得半死。能秒殺塞萊斯廷,代表神劍訣別可能有高達9階的幽能強度。加文精靈的最高戰力不過6階,兩者戰力是天壤之別。
生死存亡之際,沃倫中將做出正確選擇,他下令全體幽靈特工向艦橋集中,保護指揮部成員安全。至於物質波發生裝置艙段……先活下來再說吧。
這個命令恰好挽救了烏爾等人的生命,當時戰鬥牧師僅倖存22人且被逼入死路,在即將被電漿炸彈淹沒前,幽靈特工和以撒大兵全部回撤艦橋。烏爾等人撿回一條命。
另一邊沒人干擾後,血騎士在物質波發生艙段大肆破壞,暗夜流光劍激發縱橫交錯的劍氣,將這台精密昂貴的龐大機組切得千瘡百孔四處冒煙。
跟在身後的公主毫不示弱,她撿起一個小號扳手,嘿嘿哈嘿的砸碎好幾個儀錶盤,然後又用吃奶的勁擰下一顆大螺絲。可能是她的努力感動奈羅,在螺絲擰下的同時,物質波機組發出噗噗的響動,像是巨人在放屁,然後一直向外擴散的物質波終於停止,這台機組終於徹底壞掉。
「是我是我!」公主拿著滾燙的螺絲向血騎士炫耀。
「是你是你!」血騎士覺得滿臉黑灰的夜璃美到炸裂,兩人抱在一起親吻,但很快停下,因為機組某處管道發生爆炸,一個以撒女人從破損的管道中爬出來,正好掉在兩人面前。
她名叫艾利卡,科里弗每日郵報的記者,因為在新聞發布會上問了不該問的問題,14小時前她被人從住宿艙中拖出來,塞進一節隱秘管道中封死。
原本是死無對證,沒想到這段專門用來「辦事」的管道被血騎士砍爆。艾利卡死裡逃生,但很快陷入另一個死局,血騎士已經在她面前舉起屠刀。
千鈞一髮之際,艾利卡爆發了有生以來全部智慧,這一刻是她一生智商的巔峰。她爬到公主腳邊,淚流滿面的哀求:
「公主殿下,您願意接受科里弗每日郵報的採訪嗎?」
血騎士直接給整不會了,這麼求饒的還真沒見過,現在以撒的記者這麼拼的嗎?
夜璃歪著腦袋思索片刻。
「可以。」她說,「但必須是現場全境直播。」
眼見有活命的機會,艾利卡哪捨得放手。
「可以全境直播,但這裡不行,我們得去寧靜號新聞發布廳,你們跟我來。」
三人順著船艙通道快速前進,此時寧靜號內部防守力量全部集中到艦橋,其他艙段空無一人,只有警報廣播一遍遍響起。
由於物質波機組艙段被摧毀,這艘星艦的飛行姿態不再穩定,船身劇烈顛簸。更嚴重的是空間風暴捲土重來,透過弦窗能夠看到濃雲再次與蒼穹翻滾不斷接近,留給寧靜號的時間不多了。
公主一行在半道正好撞上正打算脫離的戰鬥牧師團,他們只剩二十多人,原本他們根本沒有活著回去的打算,但現在任務已經完成,這就很尷尬了。
好在機智的烏爾在儲藏間找到一批火箭背包,他以前在科爾瓦納用過這東西,戰鬥牧師們背上火箭背包打算跳船,剛好碰到公主一行。
「殿下!」烏爾背著重傷的哈辛牧首,「快跟我們離開!」
「不,你們都留下。」公主斷然拒絕,「所有人都接受採訪!」
如果以前公主這麼任性,牧師們未必會聽,但現在的公主可是成功拔出訣別的公主,加文精靈誰敢不從。
跟上!
科里弗每日郵報記者艾利卡覺得幸福來得太快,她忽然意識到她的這次採訪將載入史冊,她會獲得本年度的新聞大獎,她會賺很多很多錢。對金錢名譽的渴望讓她戰勝對死亡的恐懼,她忽然變得超有行動力。
來到寧靜號新聞發布廳,此時對外直播信號已經中斷,從公主高舉訣別登陸寧靜號開始,沃倫中將就遺憾的結束了他別出心裁的「決戰直播」。
艾利卡從機櫃中拖出一位瑟瑟發抖的導播,又從男衛生間拽出一名磕嗨了的攝影師。她知道她要發達了,這位嬌小的記者對兩位男性工作人員拳打腳踢:
「快!快恢復信號!恢復直播!否則老娘現在槍斃你們!」
在等待信號恢復的間隙,艾利卡從柜子中翻出化妝盒熟練的給自己補妝,當她看到公主披頭散髮滿臉是血和硝煙,討好問道:
「殿下,您要補妝嗎?」
「不需要!」公主皺眉盯著新聞發布廳背面的星聯旗幟,「給我換上加文的旗幟。」
烏爾趕緊接過公主手中的王旗換上,公主總是帶著那面冬宮降下的王旗。
信號接通的時候,整個星球都能聽到一聲滿足的嘆息。講道理沃倫中將自己搞出來的「決戰直播」,可決戰到最緊要的關頭公主舉著訣別登艦時信號居然被切斷,這一點,不但精靈忍不了,就連以撒人都忍不了,斷更誰能忍?
所有人都聚集在屏幕前,焦急的等待這場決戰的最終結局,終於終於信號再次恢復謝天謝地。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以公主為首,數十名戰鬥牧師殺氣騰騰的站在發布席前,每個人都是滿臉硝煙,很多人身負重傷。哈辛牧首硬撐著站在公主身旁,胸口的血還在不住的流淌。
他們的背後,不是星聯的五月花旗幟,而是加爾斯文的王旗。
驚天動地的歡呼隨著信號傳播在加爾斯文各地響起,這一刻精靈民眾徹底瘋狂,他們聲嘶力竭的歡呼,可再多的吶喊也無法盡情宣洩內心的喜悅和激動。
一切難道不是明擺著的嗎?
公主成功拔劍,公主高舉訣別戰鬥,公主贏得勝利。
果然和傳說一模一樣!果然以撒人的星艦也奈何不了訣別的神威!果然加文精靈還有希望!
這就是神劍!這就是加爾斯文最後的脊樑!
至於這其中發生過什麼曲折,沒人關心也並不重要。
直播間的採訪正式開始,記者艾利卡提問:
「公主殿下,我們都認識您,不過您可以為觀眾介紹一下您身邊的嘉賓嗎?」
公主微笑點頭:「這位是薩由伽神殿的大牧首哈辛·聖燭閣下。」
此言一出,所有人驚呼,在以撒媒體的宣傳中,哈辛牧首是全世界最大最邪惡的恐怖分子首腦,但從未有人知道他的真容。現在這位恐怖分子首腦就這麼公然出現在全境直播中,令以撒人瞠目令精靈歡欣鼓舞。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哈辛牧首站到鏡頭前,他的臉色蒼白,過度失血讓他的狀態很不好,他本應立即接受治療。
但此時哈辛牧首忽然明白到公主的用意,這是多麼珍貴的機會啊,即使付出生命付出靈魂,他也願意爭取這短短几十秒的時間。
面對鏡頭,哈辛牧首語氣平穩的說道:
「各位信眾,我是神殿牧首哈辛,奈羅從未拋棄我們,聖燭的光芒從未在加爾斯文熄滅。一時的困難是信仰的考驗,以撒人可以推倒現實的神殿,但虔誠的心靈自成神殿,是任何強權暴力無法推翻的神殿!奈羅的榮光必將再次照亮加爾斯文,我們神殿牧師團一直為之努力!」
老頭子越說越激動以至於口吐鮮血還不肯停下,最後還是烏爾將他拉開。哈辛牧首有太久太久沒有和廣大信徒說話,太久太久沒有聆聽信徒的苦難。他的主要工作變成了軍火生產和戰鬥訓練,對於一位聖潔的牧師來說這並非他所願。
雖然只是短短几句話,對奈羅的信仰又重回很多精靈的心靈。因為太久沒有沐浴奈羅的榮光,很多平民的信仰已經動搖。為了讓民眾再次感受到神的榮光,一群最英勇的牧師在銀冠城獻祭自我。可現在,沒有付出什麼代價,牧首的聲音卻傳遍整個星球。站在一旁的血騎士瞥了一眼公主,他意識到夜璃的政治敏銳度遠超自己想像。
公主又簡要介紹了烏爾等將領,不過觀眾們最關心的是那位站在她身邊,忠心耿耿守護著,全身精靈盔甲又帶著鐵面具的騎士。
公主說,這是訣別的執劍騎士,神劍訣別平常都會由這位強大的武士保管使用,同時這位執劍騎士還是一位精靈法師,精通各種精靈魔法。
她當然不能驕傲的宣布這是只屬於她的血騎士,她知道華族的顧慮。
簡單的介紹之後,採訪進入主題,記者艾利卡問道:
「夜璃殿下,請問對於這場戰爭,您有什麼想對大家說的?」
公主深吸一口氣,面對鏡頭,面對加文精靈全族,面對以撒星聯,在不斷爆炸顛簸的寧靜號上,她開始講話。
這篇被後世稱之為《從森林到大海》的演講,永遠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