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圓環形的飛船從三千米的高空緩緩向前,它周身泛起冰冷光澤,艦艏處藍白相間的五月花醒目。
寧靜號是這艘特種飛船的名字,它搭載有物質波發生裝置。該裝置消耗海量晶油,最大可展開五十公里的穩定空間域。
此時它緩緩飛過出雲山脈,前方烏雲籠罩天地,那不是烏雲,而是破碎狂亂的空間。在翻滾咆哮的空間風暴中,冰冷、高聳、起伏、連綿的群山若隱若現。
冷山,薩由伽的城牆,其後便是加爾斯文最後的淨土。以撒星聯多次嘗試攻入其中,最後因為混亂的空間而無奈放棄。
今天,這道強大的自然屏障,終於臣服於科技的力量。
隨著物質波發生器運行,天地間傳出奇異嗡鳴,以寧靜號為中心,有肉眼可見的透明浪湧向前擴散。當這些浪涌撞上覆蓋冷山不斷擾動的風暴時,混亂的空間被逐漸平復。
時空本就因物質的存在而存在,隨物質的漲落而變遷,當物質以加爾斯文的世界頻率進行波動時,自然能填平薩由伽上空這一小小的空間缺陷。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理論,只是從理論到今日之實踐,強如以撒星聯也走了整整一百年。
「怎麼這麼慢?」
寧靜號艦橋,北極風行動總指揮,春風得意的沃倫中將撇撇嘴,顯得有些不耐煩。
薩由伽武裝分子在鐵牙嶺一帶的阻擊行動,不過是一個小小插曲,聯合軍團在空襲後的第二日整體進駐灰岩堡,只比計劃時間慢了不到三十小時。
在穩住灰岩堡前進基地後,寧靜號降軌進入大氣層,沃倫中將迫不及待的登艦,並將總指揮部一併帶來。
他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
12月15日清晨,北極風行動第二階段正式啟動,沃倫中將意氣風發,恨不得在早餐前將薩由伽大神殿夷為平地。
然而技術力量並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寧靜號艦長,科爾格上校向沃倫總指揮解釋:
「物質波發生器平復混亂空間需要一定時間,目前我們每小時大約平復一公里的範圍,大致符合設計目標。」
沃倫指揮官簡單計算了和薩由伽大神殿的距離:「也就是說,我們還需要一百個小時才能推進到敵軍老巢?」
科爾格上校回答:「理論上如此。」
「仁慈的上帝。」沃倫雙手向天,狀若無奈,「就讓那群野蠻人多活幾天吧。」
之後又別出心裁,命令副官在艦橋上掛上一百小時的倒計時,然後對著隨艦記者的鏡頭,向全體以撒公民莊嚴承諾:
「當倒計時歸零時,戰爭就會結束。我們距離永遠的和平只剩最後一百小時。」
沃倫中將非常清楚民眾喜歡看到什麼,這塊倒計時牌引來一片喝彩。
在歡呼聲中,科爾格上校低頭默默的檢視全艦運行狀態。和沃倫不同,科爾格上校並不希望戰爭這麼快結束。
寧靜號是一條新船,距離首航才兩個月,他也是一位新船長。每一位星聯軍人都對星艦有執念,他為了這個位置已經奮鬥了四十年!
這是一條專門為攻略薩由伽建造的特種艦船,戰爭結束後她最好的結局是被封存,聯想到昆亞議長對軍費的削減,那麼更大的可能是被原地拆解。
「這群該死的混蛋,這是我的船!」科爾格上校的內心在咆哮。
寧靜號在天空緩緩向前,四個中隊五十艘華格納武裝飛船以防禦陣型繞行伴飛。一架華格納偏離航線,大膽的擦著艦橋前方飛躍,引來空勤塔的一片謾罵。
沃倫認出這艘華格納船身上的標誌,微笑著接通通訊:
「安緹麗上校,今天天氣不錯!」
安緹麗上校是華格納飛行聯隊長,一位英姿颯爽的女軍人,和沃倫私交甚密。
通訊器中傳來開朗充滿活力的聲線:「哦,一切糟透了!我們的機翼正在結冰,這裡真的是太冷了。」
根據氣象部門的預測,今年會是最冷的冬天,安緹麗上校掃了一眼空速表旁邊的機體溫度監控,顯示外面的溫度已經到了零下五十度。這可是有太陽的白天!
「安緹麗上校,辛苦你們了。」沃倫恰當的表達出對一線戰士的理解,「請最後堅持一百小時,結束後我個人請你們去豪華海灘休假。」
任誰都知道寧靜號是本次薩由伽攻略的核心,如果精靈想扭轉戰局,肯定會對寧靜號動手。由於物質波發生器的載荷過大,寧靜號沒有安裝星艦級等離子護盾,這是一個弱點。雖然沃倫和參謀部都不認為精靈有辦法夠到三千米高的寧靜號,但以撒人並沒有輕敵的傳統,萬一薩由伽從哪偷來幾發防空飛彈呢。因此華格納機隊三班倒環繞寧靜號飛行巡邏,不會放過任何漏網之魚。
「感謝指揮官,您真是太慷慨了!」
安緹麗上校駕駛華格納搖晃機翼,迅速遠離,看起來很快樂的樣子。至於她心裡在想什麼,那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地面推進部隊傳來信號,加瓦雷中校的老臉出現在屏幕中,他鬍子拉碴,嘴角叼著根雪茄,狹窄的毀滅者機艙中煙霧繚繞,這麼副尊容,令指揮官沃倫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
「讓我們看看光榮團發現了什麼。」
加瓦雷中校的大嗓門在艦橋上響起,光榮團就是割耳者軍團,這是以撒人對他們的稱呼。
加瓦雷向指揮官出示數段錄像,畫面顯示一些隱藏在冰雪下的洞口,精靈曾在這一帶堅硬的凍土中開挖出一些列藏兵洞和地下工事,就像他們在鐵牙嶺和特魯爾所作的那樣。
「我們的紅外探測器顯示,這裡已經沒有精靈,他們放棄了這些工事。從痕跡上判斷,他們離開沒多久,應該不超過三十個小時。」
儘管叼著雪茄,加瓦雷中校的匯報有板有眼條理清晰,他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兵,這就是沃倫看他不順眼卻沒有趕走他的原因。
冷山的嚴寒和冰層給行軍帶來很大困難,但這樣的環境反而讓毀滅者的機載紅外探測器變得非常靈敏。在溫暖地區,紅外探測器很容易因被其他熱源干擾而忽略正在接近的目標,很多精靈就是依靠這一點潛行到樹屋火的射程範圍內。
但是在冰天雪地的嚴寒中,沒有其他熱源,任何接近的熱源只能是精靈,哪怕藏在積雪下也會被發現。
現在加瓦雷面前的紅外探測屏幕上只有一片深藍,附近沒有活物。
這是個好消息,沃倫中將笑起來。
「先生們。」他向身邊的軍官參謀們炫耀,「我怎麼說的?沒了戰爭修士,精靈什麼都不是!感謝上帝,我們的地球表親終於厭倦了他們。」
兩天前,昆亞議長和尊貴的陸遠閣下達成協議,滯留加爾斯文的戰爭修士不再參與星聯和薩由伽的戰爭。作為交換,星聯允許神州進行人道主義援助,就像雙方都確認的那般,人道主義援助是人類最偉大的事業。
這場戰爭,沃倫中將最擔心的就是強橫無匹的戰爭修士,為此他在寧靜號中足足裝了兩千名幽靈特工,由強大的特工頭子塞萊斯廷坐鎮。
他擔心戰爭修士不會服從遙遠的神州的命令,然而加瓦雷中校的發現證明自己多慮了。這些坑道和地下工事表明,不久前精靈還計劃在此處伏擊地面部隊。
然而隨著戰爭修士退出戰爭,精靈失去最大的依仗,也不得不狼狽逃離此地。
「必勝!」沃倫中將捏緊拳頭。此時倒計時牌跳動一大格,距離薩由伽大神殿還有98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