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阿赫利醫院。
黃本騏背著長槍飛身而上,他站在醫院大樓的尖頂眺望天空,目光所及之處,一架以撒人的無人機晃晃悠悠的飛走。在背後指揮的以撒飛手很識相,他知道無人機再停留幾秒鐘,就會被華族修士出手打爆。
趕走以撒人的偵察,黃本騏依舊眉頭不展,以撒人的騷擾最近越發肆無忌憚,他們的底氣來自壓在銀冠城上空的星際巡洋艦憲法號。
即使對於黃本騏,憲法號也是非常難纏的存在。憲法號固然很難打中頂尖戰修,但黃本騏也很難近身大開殺戒。當初老陸單人強襲尤利西斯號,也得藉助天霜號跨越漫長而危險的火力投射區。除非給黃本騏一隊300架莊嚴騎士打配合,否則突破近身的希望不大。
不遠的地方,兩艘星聯衛戍軍的華格納武裝飛艇在特魯爾上空慢悠悠的飛行,它們不時打開彈艙,向下方的人群投下炸彈,其輕鬆愜意如同在玩一場永遠不會輸的遊戲。
轟然的巨響中,白色硝煙升騰,又一座建築坍塌,又是不知多少倒霉的精靈被掩埋在廢墟下失去生命。
從血色登宵節之後,星聯對特魯爾社區的轟炸已經成了每天定時上演的保留節目,數十萬難民死於非命。華族大使館曾和星聯交涉此事,譴責對方屠殺平民的行為。
但馬哈列看守委員會聲稱他們並未屠殺平民,每一發炸彈都精確的落在黑燭恐怖組織的軍事據點中,或者說只要是被炸死的都是黑燭成員。總之這是非常文明的反恐行動。
受限於外交原則,華族很難直接干涉。以撒人很精明,他們的轟炸和暴行遠遠的避開阿赫利醫院的範圍,華族鞭長莫及。
就算黃本騏不管不顧的硬上,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特魯爾只是一個精靈難民營,同樣的悲劇在整個星球不斷上演。
目前特魯爾社區只有華族駐紮的阿赫利醫院附近是安全區,難民們將兒童和老人集中在醫院接受庇護,剩下的人為了躲避無處不在的轟炸,開始挖掘地道躲進地下乞活。
更大的威脅源自物資匱乏。自血色登霄節後,以撒人撕下偽善的面具,中斷對難民營的援助。精靈們沒有食物和乾淨的水,也沒有藥品和燃料。以撒人宣稱只有難民們交出所有的黑燭成員後,物資供應才能恢復。
星聯議會不至於弄死所有精靈,他們的EZP-05還要依賴精靈的血液提取,他們就是要讓全體精靈吃吃苦頭。以撒人全都認同這一點,分歧只在於到底該弄死多少精靈才算血債血償。是五百萬還是兩千萬?
好在目前特魯爾社區的物資還算充足,夜璃公主將冬宮抵押出去弄了一大筆錢,在華族使館的運作下這些物資正在有序向難民發放。
「希望以撒人的報復行動快點結束吧。」
黃本騏望著蒼穹之上的憲法號喃喃自語。小夥伴們不久前剛開過情報分析會議,使館參謀認為來自星聯的報復性軍事行動應該在一個月內結束。原因很簡單,聯合醫藥的血庫即將枯竭,議會的老爺們即將衰老,所以以撒人的採血站很快會再次開啟。
然後接著奏樂接著舞。
正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下方有工作人員向他招手,黃本騏飄然下落。
「什麼事?」
「黑燭的人指名要找您。」下屬匯報。
黃本騏嘴角微微上揚,這些傢伙終於有那麼一點開竅了。
華族已經多次向黑燭以及薩猶伽主動釋放善意,遺憾的是對方一直維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祝桓等人可以理解精靈們的顧慮,他們被以撒人害慘了,很難再信任一群和以撒人同源的異族。
這種表現,至少說明加文精靈極端缺乏鬥爭經驗。哪怕華族是和以撒同樣的惡棍,但畢竟和以撒人有著不同的利益訴求,那麼就有可以操作的空間。三方中作為實力最為弱小的精靈,本就應該學會在夾縫中求生存。
好在,現在還不算遲。
黃本騏在醫院會議室接見了加諾·橡木等三名黑燭,趙晚晴也跑過來湊熱鬧,見到這幾張陌生的面孔,黃本騏有些感慨。
「幾個月前,我也是在這裡見到艾力丹和伊文牧師,還有那位勇敢的烏爾,他們都是很好的士兵,哪怕在血稅軍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漢,可惜了。」
「聽說你們搶回了伊文牧師的遺體,做得很好,英雄不應該被遺忘。好好安葬伊文牧師吧,如果缺什麼東西,可以和我們的人提出來。」
黃本騏的態度和善,加諾心中有些忐忑,這是他第一次進行外交協商,而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名修剪枝葉的果農。
「叔叔,喝茶!」細聲細氣的悠然。
在他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時候,悠然給他端上一杯茶,模樣乖巧可愛。小狐女現在是大使館的客服,負責在大人們說話的時候端茶倒水。
「哦,謝謝!」先是感謝悠然,加諾接過茶盞稍微放鬆了一些,「我們不會遺忘伊文牧師的犧牲,我們昨天重新整編,我們不再是黑燭組織,而是伊文烈士旅。」
加諾這麼說,心裡不是很有底氣,因為他們現在加在一起只有68個人。登霄節襲擊中,特魯爾社區的黑燭精銳齊出,幾乎全員戰死,剩下的加諾等人,大多是新人。他們沒經過什麼訓練,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武器裝備。
黃本騏和趙晚晴對視一眼,讚許點頭:「成軍?不錯,看來你們終於邁出第一步。那麼今天來找我們,是為了什麼呢?」
黑燭儘管戰鬥力強大,但它只是一個復仇組織,復仇追求的是一時的痛快,沒法起到真正建設性的作用。這和軍隊有著本質區別。
加諾沒有保留,將3K黨計劃發動大屠殺的情報呈上。
「尊敬的戰爭修士,我們實在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對抗3K黨的屠刀,請你們指導我們應該怎樣作戰。」
加諾·橡木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華族沒有和以撒人撕破臉皮,不可能直接出手。但他聽說華族的戰爭修士,戰爭經驗極為豐富,而這才是精靈們最為缺乏的經驗。
在旁邊一直板著臉的趙晚晴難得展顏,她還以為這些精靈會開口要求華族當打手,那樣的話她會直接讓加諾滾蛋。但如果是請求指導,那沒有問題。
趙晚晴剛想開口答應下來,黃本騏重重的咳嗽一聲,小夥伴之間無比默契,她馬上閉嘴,但眼睛裡火冒冒的。她心想,好啊你個小小琪琪,居然敢命令我!
「請幫幫我們吧。」看到黃本騏皺著眉頭沒回應,加諾再次請求,他已經走投無路。
黃本騏這才開口,他抄起手,態度不冷不熱:「加諾先生,請求我們戰爭修士的指導,當然可以。但是,你們準備付多少錢呢?」
此言一出,加諾固然是愣住,就連悠然也抬起頭,疑惑的看著老爹。
黃本騏繼續:「我們華族,確實一直免費給你們提供人道主義物資,但你懂不懂什麼叫人道主義?」
「說到底,就是看你們太可憐,施捨給你們,就像施捨一群乞丐。」
黃本騏當面羞辱,加諾和他的同伴們只能低頭咬著牙承受。
「戰爭修士的經驗,可都是用血換來的,是我們最珍貴的財富。」黃本騏無聊的翻看自己的手心手背,「怎麼,你們覺得應該白送?」
加諾捏緊雙拳:「明白了閣下,請開價吧!」
「十萬星元。」黃本騏冷冰冰的報出這個數字,「今晚七點,我在這裡等你們。」
加諾站起來轉身就走,甚至非常失禮的沒說再見。
黃本騏無所謂的笑笑,趙晚晴說了句公道話:「琪琪,你在故意為難他們,你明明知道他們湊不出這筆錢。」
趙總本質上是一位豪爽的女俠,至於男人們對她趨之若鶩,那是男人的錯,又不是她的錯。
黃本騏笑道:「我知道他們湊不出這筆錢,但這是原則問題。朋友之間可以兩肋插刀不問得失,兩個文明之間可不能這麼交流。華族不欠加文精靈,他們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否則,這個文明永遠都是一群難民。」
趙晚晴承認黃本騏說得有道理,當然她嘴上絕對不會承認:「嘁,你又給我玩深沉……話說,如果加諾的情報無誤,情況確實不太妙啊。」
伊文烈士旅就這麼幾個人幾條槍,和3K黨的硬實力差距太大。本來戰爭修士可以藏在暗處給3K黨使點壞,比如隔空一掌震死什麼的。
但別忘了天上還有一艘憲法號,它的存在就是為了震懾戰爭修士。
「琪琪,你也敲不掉那艘巡洋艦嗎?」趙晚晴愁眉苦臉,「我也許能混進去,但我不知道那裡面有多少幽靈特工。」
大量幽靈特工可以通過施展聯合力場將戰爭修士困住,其實幽靈特工集群了之後還是挺厲害的,當時沒有困住陸遠,那不是因為老陸開著天霜號麼。
「沒指望。」黃本騏打消夥伴的小心思,「就算我們敲掉憲法號,軌道上還有一支主力艦隊呢。」
趙晚晴雙手抱著後腦勺抱怨:「哎,好懷念在一顆星球上打打殺殺的歲月,看誰不爽直接剁了。星際時代太麻煩,看得見砍不著,動不動就是幾百萬幾千萬公里的距離。琪琪,咱們什麼時候能肉身突破光速?」
琪琪一邊逗悠然一邊說:「江湖傳聞,這附近有個山洞,裡面放了一本絕世秘籍叫做《超光速凌波微步》,要麼趙總你去找找看。」
「我發現你當爹之後。」趙晚晴翻翻白眼,「就變得油嘴滑舌。」
「人果然不應該結婚!」
晚上七點整,加諾·橡木如約來到阿赫利醫院,他和他的手下背了三個大布袋的錢。十萬星元其實沒多少,但如果都是小面額紙幣甚至硬幣,就很占地方了。
黃本騏也不嫌棄,他就在會議桌上一個硬幣一個硬幣的數,最後數出73245元。
「哪來這麼多零錢?」黃本騏笑著問。
「很多都是附近的難民捐的。他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交給我。這些錢,都是他們給以撒人做苦力,賣血,還有出賣身體換來的!」
加諾聲音哽咽,他想到今天籌款時的畫面。那一雙雙枯瘦的手,將身上僅有的一個硬幣,兩個硬幣交給他。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筆錢有多重,此時不禁潸然淚下。
黃本騏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將錢都裝起來,然後問:「還差26755元呢?」
烈士旅的士兵推著幾輛小推車過來,裡面放著一些家禽、雞蛋、草藥、編織藝術品、廉價首飾等雜物。
「這些大概值23000元,我們已經把所有能拿出來的東西都拿來了。」加諾在黃本騏面前低下頭,「還差三千七百多元,能不能先欠著?」
「那就先欠著。」黃本騏大手一揮,讓工作人員把這些物資推進庫房,然後對加諾說道,「加諾·橡木,我想你已經明白,這次的學費到底有多貴。」
「是的閣下。」加諾閉上眼睛搖著頭,「貴到刻骨銘心。」
「那就好,都跟我來!」
黃本騏領著伊文烈士旅的五名骨幹,推開醫院地下室大門。
地下室中燈火通明,一幅巨大的特魯爾社區沙盤鋪設正中,牆壁上掛滿了不下數千張情報圖表,二十名戰爭修士身著紅袍分列左右。
「現在開始戰情分析。」
(回來晚了,今天就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