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尼斯·格蘭特是星聯衛戍部隊的社區守備官,上尉軍銜。他今年43歲,有著典型以撒人的魁梧身材和濃密褐色鬍鬚。
他在特魯爾社區已經幹了14年,並且樂意這樣一直工作到退休。星聯衛戍兵的月薪是2463星元,整好可以買300瓶可樂,簡直像個笑話。凱尼斯有一個老婆三個孩子和一條狗需要養活,當然不可能只靠議會批准的這點可憐工資。
實際上他有很多生財之道,批准額外的通行證只是最不起眼的一項。
社區中的精靈不允許自由出入,理論上只有僱主開出工作證明,凱尼斯才可以開出通行證。但只要精靈願意花上10星元,就可以買到一張三天時限的臨時通行證。對於一些老客戶,凱尼斯甚至開通了包月服務。
他知道這其中有些人可能是黑燭成員,不過這和他這個小小的上尉有什麼關係呢。彌賽亞那些尊貴的議員月薪40萬,這還只是公開的部分。銀冠城的銀行家們和大老闆們坐擁豪華莊園和大片土地,而且聽說他們還會定期服用某種可以延緩衰老的天價藥物。每當凱尼斯照著鏡子看到自己爬滿皺紋的臉,他發自內心的希望黑燭恐怖分子真的能對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做些什麼。
凱尼斯上尉的真正收入是為社區市場提供高價違禁品,包括不限於菸草酒水、服裝食物、醫療用品、機電設備、化工原料等等。理論上特魯爾社區中只有苦工和妓女,他也不知道這群難民從哪搞來這麼多星元。不過只要是綠油油香噴噴的星元,凱尼斯不介意它從哪裡來。
當然,除了武器彈藥。這不是因為凱尼斯對星聯忠誠,而是他擔心賣出去的子彈有一天會打到自己身上。
靠著十幾年來的積累,凱尼斯中尉在科里弗買下一棟漂亮的房子,還支付了大兒子的大學學費。
他感謝上帝將這份工作賜給自己,除了豐厚的收入外,更有著心靈上的滿足。凱尼斯上尉在衛戍軍只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甚至比不上任何一位毀滅者機師。但是在特魯爾社區,他就是掌控一切的神明。
他習慣於站在隔離牆的崗樓上,隔著高壓電網俯瞰整座社區,就像國王俯瞰自己的領地。那些難民就是他的臣民,他們向他歡呼,向他躬身行禮。而他會威嚴的伸出手指,挑選兩到三位幸運的女士走進軍營休息室,伺候尊貴的以撒大兵。
這是特魯爾社區守備官凱尼斯日復一日的日常。7月28日清晨4時,他開著自己的車從銀冠城郊的臨時住所趕到社區警備中心換崗。令他不悅的是,監控值班室中只有一個手下。
特魯爾社區警備隊包括凱尼斯一共有14人,採取三班工作制,也就是說至少應該有4人在監控值班室。
「達奇,他們人呢?」凱尼斯問。
「喝酒去了。」唯一的手下達奇打著哈欠匯報,「今天是登宵節,銀冠城可熱鬧了。」
「你為什麼沒去?」
達奇無奈的指了指桌上的撲克牌:「手氣太差。」
「尖耳猴子的節日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凱尼斯咕噥著抱怨,但也只是抱怨。2463星元的月薪,可買不到盡忠負責的士兵。
凱尼斯等人實際上只是一群保安,真正控制社區中數百萬精靈的是以撒的高科技。
監控大廳中一千多個屏幕監視著特魯爾社區的里里外外,十米高的隔離牆上方拉著高壓電網,每隔一百米都有一座自動機槍塔。靈敏的自律程序會自動判定威脅行為並控制機槍塔開槍射殺,凱尼斯等人的工作不過是日常維護以及遇到突發情況向衛戍軍上報。
「因為你們的工作如此簡單,所以你們只能拿到2463星元的報酬。」這是審核預算的財政官員的原話。
凱尼斯上尉放過達奇,自己一個人背起鐳射步槍,打開門禁,走上隔離牆巡邏,他每天都要做同樣的事情。一方面,這是為了體現以撒力量的存在,另一方面也是看看今天有沒有生意可以做。他的老客戶會在他的巡邏時間等候在警戒線外的特定位置,多年來已經成了規矩。
此時天光尚未亮起,特魯爾沉睡在朦朧中,夜風吹過,凱尼斯上尉感受到一陣涼意。他遙遙看著不遠處的幾座廢墟,上面似乎硝煙依舊。兩周前的文明怒火軍事行動,精靈難民死傷慘重,凱尼斯以為他們會藉機鬧事,為此加強警戒好幾天,沒想到兩周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如果他知道一架毀滅者被精靈打爆,或許應該謹慎一些,但是他不知道。他那天是看到相當數量的毀滅者殘骸被拉出去,但這筆帳被算到了尊貴的「地球表親」頭上。加文精靈怎麼可能擊毀無敵的毀滅者呢,這是百分之零的概率。
「懦弱的異教徒。」他悲憫天人的感嘆,「上帝不會保佑他們的靈魂。」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隔離牆下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他的老客戶,精靈治安官賽迪掛著討好的笑容,站在警戒線外向他揮手致敬。凱尼斯上尉在隔離牆頭向賽迪比了一個手勢,對方心領神會。
所謂治安官,就是一些精靈狗腿子。以撒人通過他們維護整個社區的秩序,搜集社區中的情報。當然,他們也是不錯的中間商。
十分鐘後,疏散通道一道不起眼的警戒閘門打開,凱尼斯探出頭左右看看,疑惑問道:「這是誰?」
跟在精靈治安官賽迪身後的,是一位雙臂健壯的陌生精靈,他拎著一隻手提箱。凱尼斯不喜歡有陌生人,特別是在交易的時候。
「這是我們的好朋友納林。」治安官賽迪慌忙解釋,「絕對可信!」
為了證實自己的可信程度,納林稍微打開手提箱,展示其中一疊疊綠油油的星元。看在這麼多錢的份上,凱尼斯不再懷疑納林的身份。他偏偏下巴,示意兩人跟上來。
內部通道的雜物間,這裡沒有監控,是凱尼斯談生意的專用「會議室」,他就是在這裡賺到了一座漂亮的房子和孩子們的學費。
「好吧,看來是一筆大買賣。」凱尼斯上尉抄起雙手,眼睛盯著納林手中的手提箱,「說吧,你們需要什麼?」
雖說理論上凱尼斯可以直接將眼前兩位精靈射殺,將一箱子錢全部吞掉。但如果他這麼做,他的名聲就壞了,以後精靈們會找其他人做生意,比如正守在監控中心的達奇。
治安官賽迪緊張的看向納林。
納林沉默片刻,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凱尼斯上尉,您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出現在我們面前,連CCM單兵護甲都不穿,鐳射槍的保險都沒有打開?」
這個問題令凱尼斯上尉勃然大怒,精靈們和他說話,必須低頭,稱呼為「尊敬的守備官閣下」。眼前的精靈居然敢這麼說話,他怒火中燒,以至於沒有在意納林後面說了什麼。
「精靈!」他摘下背後的鐳射步槍,「沒有人教過你什麼是禮貌嗎?」
納林對以撒人的禮貌是一發正中眉心的子彈。凱尼斯上尉面目猙獰的倒下時,納林袖口的消聲手槍還在冒著青煙。
精靈治安官賽迪目瞪口呆,他吃驚的不是納林驟然出手,而是無敵、高貴、神聖的以撒人,就這麼死了?就這麼簡單?
賽迪·鳴渦是一頭十足的走狗,他跪舔以撒人,欺壓自己的同胞,他用背叛換來自己親人的平安和相對優渥的生活。如果沒有文明怒火行動,如果以撒人的毀滅者機甲沒有將他全家老小炸死在街頭,如果以撒人哪怕對他說一句抱歉,他到現在依舊是一條忠誠的走狗。
十天前,賽迪找上艾力丹。他願意為黑燭做任何事,他只有一個要求,血債血償。只要黑燭能弄死一個以撒人,隨便是誰,煎熬他內心的怒火就能稍許熄滅。
他認為這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然而一切都是如此簡單。
「以撒人的能量護盾呢?他們無孔不入的監視手段呢?他們的生命支持背包呢,不是說自動注射立刻起死回生嗎?」
哪怕凱尼斯已經死透在一堆雜物中,賽迪依舊不敢相信,他嘴裡嘟囔的,都是一些關於「以撒人無法被殺死」的公知言論。
「你說的那些,凱尼斯上尉自己都沒見過。」納林拽下屍體脖子上的電子鑰匙,「你拿著鑰匙把剛才的門打開,艾力丹他們在外面等著,我還要破解生物識別碼。」
納林將手提箱打開,綠色鈔票下面,是一台高性能計算機。嗯,半年前凱尼斯親手賣進來的。
守在監控指揮中心的達奇中士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喝著咖啡。常年累月的枯燥工作令他感到精神疲憊。在他剛剛來到特魯爾的時候還很新鮮,那時候他還是個年輕小伙,他每天會找齊五個精靈小妞陪他在單人宿舍里玩國王遊戲,那時就像生活在天堂。他甚至有認真考慮過把其中一個特別溫柔的帶回家當終身女僕。但不到一年,一切索然無味,他甚至想不起那個小妞的名字,人類的欲望就是這麼可笑。
身後傳來門禁打開的聲音,達奇中士頭也不回,懶洋洋道:「凱尼斯,你如果不困的話,讓我睡一會吧,阿菲里奧的咖啡好像不怎麼樣。」
「好好睡吧。」
回應他的是陌生的聲音,達奇中士剛想回頭,就被艾力丹割斷了喉嚨。
黑燭數十人沖入監控指揮中心,理論上守備森嚴的社區監控中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突破。納林走上控制台一陣操作,來迴轉動的機槍塔一個個停機自檢,隔離牆十六個對外大門全部升起。
很快,靠近警界線的地面塌陷,二十多輛簡陋的自製車輛從地道中開出,緊隨其後的還有全副武裝的奈羅信徒。他們如洪水般衝出特魯爾,向銀冠城席捲而去。
「納林,你真是天才!」艾力丹稱讚,「只有你能做到。」
「不是我天才。」納林看著倒地咽氣的以撒中士,「是他們太傲慢。」
數百萬精靈的特魯爾社區,竟然只有兩位士兵值班,這就是以撒人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