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7章 訣別·文明怒火3

  傑夫·布倫德中尉畢業自星聯機師學校,他的駕駛成績不上不下,又沒有什麼人脈關係為他引薦進入光榮的邊境艦隊,只能加入星聯衛戍軍混日子。

  因為是二線部隊,議會撥付預算相當有限,加上軍頭們多少要收一些「手續費」,真的落到作戰部隊頭上的已經所剩無幾。因此日常的機甲訓練時長是能減則減,機師實戰能力堪憂。

  不過這又有什麼影響呢,只要待在毀滅者的機艙中,傑夫就是無敵的存在,哪怕身處幾萬敵對的精靈中,他依舊信步閒庭。

  剛剛毀滅一棟住宿樓,屠殺數百精靈,飛濺的鮮血和殘肢讓傑夫·布倫德產生一種隱秘的愉悅。他是一個很失敗的以撒中年,早年父親酗酒吸毒母親離異,他本人一貧如洗生活拮据,職業生涯更是升遷無望。

  生活的困窘令他沉默寡言,但在此時此地,他堪比神明,他主宰著無數精靈的生死,這種極致的權力讓他飄飄欲仙。在精靈身上,傑夫中尉找回了久違的尊嚴。

  梆梆幾聲,一些石塊劃著名曲線砸中毀滅者正面裝甲,機載傳感器瞬間追蹤來襲方向,幾名精靈的身影在街角一閃而過。

  按照戰術地圖的指引,他的目標在正前方三百米處,本不該理會這種撓痒痒般的襲擾。但傑夫中尉不同意,沒有精靈可以在挑戰他的尊嚴後活下去,他必須讓這些小賊付出生命的代價。

  毀滅者開足馬力,在狹窄的街道中橫衝直撞。這是一條狹窄的街道,兩邊是六層多高的混凝土住宅樓,牆壁上有黑炭留下的各種塗鴉,陽台上晾著衣服。機甲的裝甲板擦過建築外牆,在可怕的噪音中留下撕裂般的劃痕,幾名原本躲藏在垃圾桶後面的精靈躲閃不及,被毀滅者無情碾壓。

  如果傑夫中尉有好好完成訓練科目,應該知道這種狹窄地形最不適合機甲作戰,更何況他還沒有僚機。但他沒有,實際上他的軍事素養還不如神州的民兵。

  堅實的裝甲給了以撒機師無敵的幻覺,幾十秒的追逐,他已經將用石塊偷襲他的精靈逼至牆角。毀滅者鐳射機槍上翻到前臂,空出的機械爪伸向膽大包天的精靈,傑夫中尉打算活活捏死這頭精靈,讓其體會到極致的痛苦。

  傑夫中尉不知道,被他逼至牆角的正是特魯爾黑炷組織的指揮官艾力丹·烈風。

  這當然是一出誘敵深入的好戲,在開闊戰場上赤手空拳的精靈絕對不是毀滅者的對手,但在狹窄的街道中並非沒有周旋的餘地。

  眼見毀滅者向自己伸出手,艾力丹內心冷笑,正愁你不夠接近呢,他迅速從身後抽出步槍,懟臉開火。

  火藥子彈當然不可能擊穿毀滅者的裝甲,但卻能打壞精密的機載主傳感器。就這麼一槍,傑夫中尉的駕駛艙中的態勢感知畫面熄滅一半,紅色的告警燈光閃爍。他沒有慌張,反而怒不可遏,精靈竟敢反抗,他怎麼敢!

  張開的手掌捏著鐵拳狠狠砸下,地面的水泥板被轟出半米直徑的皸裂。在此之前艾力丹縱身一躍,險之又險的避開致命攻擊。當毀滅者收回拳頭追擊時,靈巧的精靈已經從機甲和牆壁之間的縫隙中鑽出去,來到機甲的身後。

  傑夫中尉面目扭曲,咆哮著扭動駕駛杆控制機甲轉身。毀滅者馬力十足,肩膀撞毀大片牆壁,硬生生的在狹窄的街道中迅速轉過身。

  毀滅者的性能大大出乎艾力丹的預料,他剛站起身就發現鐳射機槍的槍口指向他,槍口已經亮起白光。

  千鈞一髮之際,英勇的伊文牧師從另一邊的陽台上縱身一躍,她手中的權杖亮起聖潔的輝光,這是奈羅的力量!

  嘿呀!

  從天而降的一錘結結實實的砸在鐳射機槍的槍管上,精密線圈槍管扭曲,其中激發狀態的電漿團發射受阻爆炸。在一陣電磁爆鳴的嘈雜中,毀滅者的一支鐳射機槍被炸成不斷冒著電火花和電漿的殘骸。

  「幽能!」

  機艙中的傑夫中尉大吃一驚。加文精靈的施法者只剩下兩種,要麼是星聯的幽靈特工,要麼是薩由伽的奈羅牧師。眼前的精靈少女手持標誌性的牧師權杖,意味著這是黑燭的高層。

  傑夫中尉不敢怠慢,立刻接通萬向網通訊,試圖將這一重要情報傳回後方。但令他意外的是,通訊燈始終沒有亮起綠燈,一通手忙腳亂的自檢,系統顯示通訊信號受到不明干擾。

  在距離戰鬥不到三十米的危險距離上,一棟住宅樓的樓頂,加文精靈自己的天才納林·銀月正在擺弄著一個手提箱大小的電磁干擾設備。這是他搜羅以撒人的電子垃圾,用零件攢出來的儀器,開啟之後能有效干擾五十米內的通訊信號。

  不過因為功率太大,納林手中又沒有高密度電池,那玩意以撒人看得很嚴,他死死盯著電磁干擾儀上的電量標誌,語帶焦急的催促:

  「最多還能干擾三十秒!」

  「卡夫,快一點啊!你能做到的!」

  「艾力丹他們撐不住了!」

  在他身邊,精靈神射手卡夫以臥姿瞄準正在追殺同伴的毀滅者,他手中的精準步槍由納林親手打造,在兩百米內百發百中。

  卡夫沒有回應納林的催促,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啞巴。他的任務是本次獵殺行動的關鍵。無論如何火藥武器都不可能貫穿毀滅者的裝甲,但毀滅者並非沒有弱點。

  根據納林的分析,毀滅者機甲的機械臂連接處有一個液壓伸縮節。只要以特定的角度將子彈打進伸縮節的縫隙中,就能卡住這個關節,進而暫時癱瘓毀滅者的一條機械臂。

  在劇烈的交戰中,把握住這一閃而過的時機和角度,對於人類射手而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精靈可以。

  箭術,精靈引以為傲的六藝之一,即使手中是步槍而非精靈弓,精準的技藝不曾褪色。

  卡夫的目光無比專注,他的瞳孔收縮,銳利的目光如同捕獵的鷹隼。

  轟!

  子彈飛過三十米的距離,精準射入液壓伸縮節的縫隙中。如同精密運轉的軸承中卡進一塊碎石,毀滅者的右臂頓時因運轉不良而轟鳴抖動。

  本來艾力丹和伊文已經被逼入死角,面對的是必殺的一拳,可就是這麼一枚關鍵位置的小小子彈,傑夫中尉的這一拳失去準頭,擦著艾力丹的頭皮,轟碎兩人身後的牆壁。

  艾力丹大難不死,拉著伊文迅速滾入牆壁後的房間中。

  駕駛艙中的傑夫中尉還在奇怪右臂出了什麼機械故障,早已等候多時的烏爾·銀月從天而降。

  他在另一邊二層的陽台上已經等候多時,看到同伴險象環生幾次差點忍不住衝出來,現在終於等到終結戰鬥的時機。

  他從天而降落到毀滅者的左肩上,他高舉的雙拳亮起神術的輝光,聖印在他的額頭閃爍。他跟隨伊文牧師學習奈羅神術,如今終於能發揮出聖印的些許力量。

  隨著烏爾的雙拳轟下,響起劇烈車禍般的撞擊聲,還有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血肉之拳和合金裝甲的碰撞,血肉之拳固然皮開肉綻,但合金裝甲竟也被砸得扭曲剝落。

  這一拳,竟發揮出坦克主炮的威力,毀滅者機艙中告警燈瘋狂閃爍,裝甲受損警告不斷刷屏。傑夫中尉被強烈的衝擊波震得頭暈目眩,他的額頭撞在操作台上,回過神來的時候感覺黏糊糊的,他伸手摸了一把,竟然是血!

  直到此時,傑夫中尉才有了恐懼的感覺,他以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流一滴血。

  驚恐中,他趕緊控制機械臂試圖將爬在左肩上的危險敵人扯下來。毀滅者的設計師當然有考慮到被敵人爬上身的情況,所以這個操作並不困難。

  然而右臂抬起不到一半,再次出現運轉不良的震動,那枚恰到好處的子彈,依舊卡在液壓伸縮節中。無論傑夫中尉怎樣努力,就是無法將右臂舉起扯下左肩上的敵人。

  烏爾銀月又是一次重擊,左肩上的裝甲板四分五裂崩飛,露出下面脆弱的管線和電路。

  意識到防禦已經被突破,傑夫中尉嚇得失去理智,他打開全身的武器系統,瘋狂向外發射。

  肩載火箭巢全部打開,密密麻麻的火箭彈擦著烏爾的身軀飛出去,炸的周圍一片狼藉。烏爾的前胸被火箭彈的尾焰灼燒得焦黑一片,他絲毫感受不到痛苦,只有馬上就能手刃以撒人的興奮。

  他化拳為爪,生生撕裂裝甲板下的脆弱機體,看不懂的管線在被他活活扯斷,機油和灼熱的散熱液灑了他滿身滿臉。

  在扯斷一條主線纜後,毀滅者全身爆出茲拉茲拉的電流,晶油能量爐熄滅,無敵的機甲停下了所有動作。

  但烏爾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全身是油污和血跡,雙手的神光依舊明亮。只靠著這雙手,他撕開毀滅者的軀體,撕開駕駛艙的脆弱外殼,將裡面的以撒機師活生生的扯出來。

  就像扯出厚實甲殼中的一條蛆蟲。

  傑夫中尉已經被嚇得全身癱軟,儘管他的腰際還有一把自衛手槍,但很明顯他已經沒有反抗的勇氣。

  「求求你!饒命!」他大哭著向烏爾求饒,「不要殺我。」

  烏爾將他舉過頭頂,他咆哮著,怒吼著,將以撒人活活撕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