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星軌道拉格朗日點的虛無中,湧現翻滾著狂暴的雲團,最初只是一個小點,到神舟艦橋將視角全部切換過去時,已經擴大為蔓延整個星域的風暴。
那不是雲團,而是混亂的引力透鏡切碎星空背景產生的視覺錯覺。引力波報警器瘋狂嘯叫,指揮中心眾人頭皮發麻。
這種異象不是沒有見過,兩個多月前神舟從太虛維度落入紀星世界時,同樣也引發了引力風暴,但那只是小範圍的一場擾動,與眼前正在發生的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預測有五分之一的紀星質量,而且跌落初始速度非常快!」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天體物理學家古宇宙堅守職責,高聲報出數據。
沈謙卻慌了神。
「哎呀怎麼辦啊!」他非常焦慮的自說自話,又不停催促小冰,「快聯繫船長!」
在陸遠船長出任務時,由情報感知署沈謙接替艦橋指揮,他的工作風格四平八穩盡心盡責,幾乎無可指摘。但到關鍵時刻,玄修的毛病一覽無餘。
他缺乏決斷,又害怕承擔責任,簡直就是唐雍青春版。
小冰一腳把他踹開,搶下指揮席。
「飛航署立刻拉響全境變軌警報,沿軌道切線方向全速變軌。」
「情報感知署,所有外圍調查員立即撤回星港。來不及撤回的人員,發送定位坐標,等待後續支援。」
「星港戰備司令部,這裡是指揮中心,所有深空力量集結北境空域,軌道炮進行預熱,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陸幼冰少校情緒穩定,有條不紊的將命令下發到指揮鏈路。儘管她沒有船長的指揮授權,不應該越俎代庖。但她是船長的妹妹,又是神舟的廣播員,本來就有很多日常命令由她傳達。此時情況緊急越權,好像也沒啥不妥。
說到底,大家都喜歡國民妹妹,喜歡本身就代表著信任。
就連被一腳踢開的沈謙,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神舟再次變軌規避。與此同時,引力風暴後隱藏的龐然大物,終於現出真容。
一顆蔚藍色的星球跨越虛無,落入現實宇宙。
最初,它只是一個桌球大小投影。轉瞬間,投影以光速膨脹,等比例放大成真正的星球。
咚!
引力探測器捕捉到如洪鐘大呂般的悶響,蔚藍星球驟然降臨,在虛無的星域中激發出一道肉眼可見的漣漪,宇宙星幕在引力波的漣漪中扭曲成透鏡模樣。
引力波首先掃過紀星,這顆多災多難的星球出現全球星震。地下眠月城幾乎垮塌,危急時刻祖靈聖殿光華大作,眠月城安然無恙。
引力波繼而掃過神州,預想中的劇烈顛簸並未發生,環境穩定界域激發出明黃色的光亮,神州全境如同大船越過一個浪頭般上下晃了晃便再度企穩。
艦橋上沈謙和古宇宙面面相覷,看來老祖宗留下的法寶,還藏著很多他們不知道的功能。
引力波以光速蔓延,來的快去的也快,第一波衝擊順利撐過,但後面還有個大的。
蔚藍星球自誕生伊始,便裹挾著驚人的速度,飛旋自轉著,氣勢洶洶的向紀星正面衝撞過去。
「接近六分之一紀星質量!」古宇宙驚呼著做出末日預言,「紀星完了!」
一顆直徑一公里的小行星撞擊都能造成全球性的物種滅絕,更何況一顆矮行星!以蔚藍星球的速度,如果正面撞上,兩顆星球會當場粉身碎骨。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許多年後紀星太陽會多出一條漂亮的小行星環。
蔚藍星球的軌道相對速度超過神舟全速的十倍以上,從拉格朗日點到天地大碰撞的時間窗口只有不到兩個小時。
滯留在紀星的華族全都給嚇傻了,丟盔棄甲的向令鴉運輸船逃竄。唐雍試圖拉上阿爾明等人,為文明留下一點點的火種。
但根本拉不住,當紀星人看到蔚藍色的星球時,所有人都瘋了。
「月神!」
「月神復甦!」
每個人都在聲嘶力竭,騎士團失去理智不顧一切的沖向地表,對著天空中不可一世的月球頂禮膜拜,哪怕高溫灼燒著他們的軀體。
令鴉船隊起飛遛遛,但因為引力擾動,出軌過程異常艱辛。在平流層頂端,黃泓少將看到六點鐘方向飛速接近的月球時,人麻麻的。
哪怕幾萬玄天道人同時殺過來,也沒有直面一顆星球來得震撼。
月球已經無限逼近紀星,引力將行星大氣吸附過去,形成強烈風暴。氣流裹挾著岩石、塵土和一些跑出來看熱鬧的流亡者拋向深空拋向月亮。
在最後一剎那,所有正在目睹這一場慘烈天災的華族都閉上了眼睛,大家不忍看到一個堅韌的文明永遠停止在這一刻。
沒人注意到,因為引力的相互作用,紀星同樣也改變了些許軌道。
天文上的些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紀星與它的月球在高速中擦身而過,像是宇宙中兩位優雅的舞者,他們彼此牽著名為「引力」的手臂,以相反的方向忽然纏繞半圈,隨後迅速分開。
它們曾如此接近,在兩顆天體擦身而過的瞬間,黃泓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月球表面的細節。他看到陸遠一臉懵逼的站在月球表面,徒勞的對他伸出一隻手。
黃泓眉頭緊皺,思考片刻之後又釋然:
「嗯,看來是眼花了。你們誰帶了眼藥水?」
月球與紀星擦身而過繼續前沖,向星系外飛去。
好消息是它的軌跡與神舟相去甚遠,不會有任何險情,大家虛驚一場。
壞消息是情報感知署檢測到隨著月球的飛行,有大量表面物質拋灑到宇宙空間中,這些物質在月球後面形成一條顯眼的尾流,像是彗星一般。
猜猜那是什麼。
秘法水晶!
全都是秘法水晶!
一整顆星球的秘法水晶!
大家被這潑天的富貴驚呆!早知道不要跑這麼遠了!
紀星月球的震撼表演尚未結束,它雖然與紀星失之交臂,但它和紀星已經彼此引力鎖定。在慣性的作用下,它將繼續遠離數千小時,在這個過程中,它將逐漸減速,並在十個紀星日後掉頭,再次向紀星靠攏。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新生的雙星體系,混亂的引力體系會在兩百年的時間中逐漸穩定下來。到那時,月球將環繞紀星平穩運轉。
古宇宙計算出,在這一過程中,紀星將被逐漸拉離原本的近日軌道,最終會停留在距離恆星7.4個天文單位的距離上。
那裡是紀星系的宜居帶,星球表面平均溫度在10-20度之間。在恆星徹底膨脹之前,紀星將獲得大約四百萬年的時間。
「真是神了!」
古宇宙以這句驚嘆作為匯報的結尾,這也是大家的共同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