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織命

  易星塵非常清楚,說服蛛靈並不容易。

  儘管他是自己數千年的道侶,但篡改歷史線是原則性的問題。

  相伴多年,蛛靈多次允許易星塵窺探歷史的秘密,但從未同意改變歷史的哪怕細枝末節。

  但易星塵也不是沒有籌碼。

  他讓陸遠往後靠靠,自己上前一步,他的表情非常嚴肅,顯然內心天人交戰。

  「靈兒。我已經沒辦法了!神州快沒了!」易星塵情真意切,「只要你願意幫忙,我可以不回地球,留在這裡永遠陪著你。」

  「我向祖靈發誓!」易星塵虎目含淚。

  陸遠驚了,有點小感動,他忽然發現山賊的背影好像也挺偉大的。為了拯救神州,他竟然甘願永遠留在這座陰森的巢穴中。

  可惜蛛靈不但不感動,反而很鄙夷。

  「祖靈聽到你嘴裡的誓言。」她嘲諷道,「只會笑得打滾。」

  「咳咳!」老易咳了兩聲掩飾尷尬,「其實這次發誓我蠻認真的。」

  陸遠看看情況,提議道:「夫人,或許我可以試著切斷束縛你的絲線。」

  老陸的天火來自祖靈,理論上煉化萬物,這麼細的絲線,應該可以試試。求人幫忙,先幫別人,公平合理。

  蛛靈微笑搖搖頭,陸遠並不知道這條絲線代表的含義。

  「陸遠,我可以幫忙,不需要任何條件。」

  「哦。」陸遠趕緊拱手道謝,「謝謝夫人!」

  心想,真是好人!

  易星塵在後面,兩眼瞪得賊圓。陸遠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這不對勁!靈兒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答應,難道說……

  蛛靈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易星塵憋住已經到了嘴邊的話。

  「你需要打開一扇從未存在過的門。」蛛靈繼續對陸遠說,「前往那位存在的世界。」

  「本來以我的力量,絕對不可能改變和那位存在相關的命運。」

  「但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那位存在於此世留下唯一一個命運的節點。」

  說到這裡的時候,蛛靈揮揮手,一條錦絹飛來,橫鋪在三人眼前。

  錦絹上的畫面,一團鉛灰色的陰影掠過天虞世界,並沒有人注意到這團陰影的存在。

  但陰影停下了腳步,因為大地上有一位女子正在織錦,她的手藝如此精湛,她記錄的歷史如此真實,令陰影不得不駐足停留。

  許久之後,女子意識到陰影的存在,在無聲的交流之後,女子將手中的錦絹贈送給陰影。

  而陰影,留下一塊鉛灰色的金屬,作為永遠庇護女子族人的信物。之後陰影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

  「這裡!」蛛靈指著畫面中的那塊鉛灰色金屬,陸遠注意到,這塊金屬由三股絲線交叉繡出,其中兩股絲線分別匯入經線和緯線,但還有一股絲線在此處中斷,在錦絹上露出一個不起眼的線頭。

  蛛靈解釋:「這裡可以引出一個命運的分支。」

  一邊說,一邊從頭髮里取出一根針。

  當這根針出現的時候,如同憑空出現一個黑洞。陸遠全部神念,整個身心全部被吸過去。

  好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山賊掰著他的腦袋硬生生的讓他挪開目光。山賊就很有經驗,他從一開始就扭開臉。

  突起的線頭穿過針眼,在蛛靈的引導下,針線划過那塊鉛灰色金屬接下來的時間線。

  這塊金屬後來被女子交給了自己的族人,它在族人的手中一代一代的流傳。他們祭拜金屬背後的陰影,祈求這位偉大存在的祝福。

  許多年之後,這些人自稱圖人,他們已經忘記了一切,唯獨沒有忘記這這位存在的約定。那塊鉛灰色的金屬作為約定的信物,一直順著經線移動,直到一位華族觸碰到它。

  「這是我?」陸遠盯著畫面,心頭駭然。

  「是你。」蛛靈看到接下來的畫面中,圖人在神州愉快幸福的生活,她的嘴角浮現一絲微笑,「運氣不錯,信物現在就在神州。」

  手中的針線,懸在半空,接下來是重中之重,蛛靈陷入深思。

  「不如這樣。」易星塵其實知道一點,畢竟以前靈兒什麼都跟他說嘛,「捏碎信物,就會出現一道傳送門,怎麼樣,很簡單吧?」

  蛛靈搖搖頭:「毀滅信物只會讓我們失去唯一的連結,而且捏碎本身並沒有任何象徵意義。」

  易星塵捏著下巴,接著又出了一個餿主意:「要不信物被華族的玄修偶然間發現,他們一同分析解算出信物的原理。你知道的,華族的玄修很流皮!」

  蛛靈抱怨:「你就從來管不住自己的嘴!」

  易星塵閉嘴,陸遠聽天書。

  過了許久,蛛靈手中的針線動了。

  「陸遠,圖人隨血稅軍一起撤入神州,並在神州的泰逢定居,但是中途發生了一個小小的事故……」

  蛛靈手中的針線在錦絹上快速穿梭,一段段新的畫面出現在錦絹的空白處。

  「華族不太清楚圖人的特點,只告訴她們集結的時間和地方,所以不出意外她們在北境迷路。」

  陸遠???

  針線一刻不停,伴隨著蛛靈的敘述:「她們一直迷路到迷霧冰原,正巧碰上冰原猛獁發狂。」

  「在慌亂的逃跑中,忘語族長不慎摔倒,那件信物掉落在冰面上,但忘語族長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她們被黑河要塞的邊防軍救下,一路護送到神州境內。」

  「而那塊信物,被一頭猛獁踩在腳心,一路帶回迷霧冰原的深處。」

  「因為信物丟失,忘語族長很快徹底忘了這件事,包括信物的存在也被遺忘。」

  「從此刻起。」她抬頭看向陸遠,又看看易星塵,「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記得這件信物的存在。所以,信物一定會回到那位存在的身邊。」

  絲線到這裡停止,蛛靈收針打結。

  「陸遠,門在迷霧冰原!」蛛靈指著冰原的位置,「立刻動身,它不會存在太久!」

  錦絹上那塊剛剛繡出的鉛灰色金屬,已經開始褪色。

  「夫人!」陸遠鞠躬,「大恩不言謝!」

  之後立刻轉身離開。

  易星塵停了一步。

  「靈兒,把他們送回地球,我會回來。」

  蛛靈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