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我好害怕

  「後悔?」

  梁蕭面露疑惑,扭頭看了一眼身側的段雲衣。

  三杯清酒穿心過,兩朵桃花臉上來。

  段雲衣只是醉眼微睜,抬眼看了他一眼,帶幾分哭腔,小聲嘀咕。

  「你這個臭愛卿,真的氣死朕了。」

  言語間,段雲衣淚如雨下。

  這是心中潛藏已久的秘密。連親妹妹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時,他出現在京城,擾亂了她的思緒。

  後來得知他頹廢消沉,她只道他若是做了帝君必然不是世家的對手,便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放下婚約,補償他一世富貴,自己不必婚育,也可以專心治國。

  等自己的皇妹有了子嗣,便可禪位於皇妹,萬一皇妹不能生育,她再做考慮。

  自己禪位之後,再考慮履行婚約,以長公主的身份與他成婚,也可告慰父皇,彌補梁家。

  結果,自己皇妹看中的人偏偏是他……

  她本想著成人之美,如此一來,算是皇妹代替自己履行婚約,以後的皇室也有梁家的血脈,兩全其美。

  誰知,後來自己也……

  相比女帝明君,自己更想做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因為她只有段雲袖這麼一個親人了。

  「臭愛卿,大壞人,小騙子……」

  段雲衣越想越是難過,不停地碎碎念。

  梁蕭發現自己肩膀已經濕了,驚訝道:「陛下,你已經醉了。」

  「朕可是千杯不倒,才、才沒有醉……」

  段雲衣賭氣般嘟噥著,隨即雙手抱緊梁蕭的胳膊。

  驚人的觸感,讓梁蕭險些鼻血狂噴,當即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段雲衣又咿咿呀呀地夢囈幾聲,便靠著梁蕭的肩膀,睡得香甜。

  梁蕭見她睡著,這才小心翼翼拿開她的雙手,哪知她卻抱得更緊了,捏得梁蕭有些生疼。

  這是梁蕭第一次發現,眼前的女帝原來握力也大得驚人。

  不過他一想也對,她可是糟老頭子的孫女,有點力氣大的基因也沒什麼毛病……

  「你你你,不要走!」

  「可惡的愛卿,壞人……」

  梁蕭看她閉眼時仍是這般害怕,淚痕未乾,也於心不忍,放棄掙扎。

  段雲衣這才心滿意足,螓首抵著梁蕭的肩頭,仿佛要把梁蕭的肩膀按下去。

  梁蕭小心翼翼側頭看她,怦然心動。

  醉酒佳人桃紅面,不忘嫣語嬌態羞。

  她,連耍酒瘋都只是撒嬌而已麼?

  她醉酒入睡的模樣,與平日冷艷反差巨大。

  真正的美艷絕倫。

  若不是玄衛在場,他只怕會忍不住,偷偷捏一下她的臉蛋。

  梁蕭看得失神,又不禁心中一痛。

  她並不是武則天、太平公主那樣的女人,只是因為皇室沒有男丁而被迫繼位的少女,承擔著天底下最重的責任,在人前甚至不敢有自己的情緒,從來不會表露自己不堪重負。

  先皇留下來的這些老臣和玄衛,還有橫空出世的自己,是她僅有的倚仗。

  作為帝王,她甚至在自己的蘭陵侯府低聲下氣和自己商量,以後可以把他和段雲袖的子嗣立為皇儲,可見她一點也不迷戀權勢。

  她已經在盡己所能,維護這個本應分崩離析的國家。

  換作一般人,就算沒有發瘋,也可能認命,乾脆破罐子破摔了。

  梁蕭越看越是心疼,隨即面露苦笑。

  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呢?

  大周高祖絕後,能把糟老頭子的孩子立為儲君,大抵還是為了國家安定,保護來之不易的新王朝。

  自己該做的,是靖平四海,定國安邦,竭盡所能去開創太平盛世。

  也許這個太平盛世受限於時代,百姓的日子未必能過得多好,但至少要遠遠好於從前!

  那時,這個只敢靠喝酒壯膽抱著自己的少女也不必故作堅強,故作高冷。

  「不過,她這酒量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

  梁蕭哭笑不得。

  他已經大概能猜到,她醒來之後會有何反應了。

  院子裡,段雲衣就這麼靠在梁蕭肩膀上睡著,偶爾夢囈幾句「臭愛卿」。

  不知過了多久,夜深了,梁蕭看她睡沉了,才小心翼翼要抽走自己的胳膊。

  哪知閉著眼睛的她面露惶恐,緊緊摟住他的胳膊,像落水的人偶然抓住救命的手。

  「別走,我好害怕……」

  梁蕭聽她連自稱都變了,也不禁心疼,安慰道:「臣一直都在,會陪著陛下開創盛世,看四海靖平,國泰民安。不過,陛下該去睡了。」

  迷濛中的段雲衣這才心滿意足,嘴角微微上揚,雙手從他的臂彎挪到他的右手,緊緊攥著。

  梁蕭回頭看了一眼男女玄衛們。

  司馬陵等人眼皮一跳,識趣地轉過身去,裝作沒看到。

  作為玄衛,他們是儘可能保證一刻不離主上的,包括目光。

  他們是太監出身,不能人道。

  可是,眼前實在是太尷尬了。

  以飛云為首的女玄衛也轉過身去,臉上則是一臉吃瓜的表情。

  這是她們頭一回看到自己主上真情流露。

  「飛雲統領,有勞你們送陛下去安寢。」

  飛雲這才轉過身來,學著梁蕭的道貌岸然,故作嚴肅,正要攙扶,卻被段雲衣甩手推開。

  「我不去~」

  段雲衣嘟噥的同時,左手還不忘抓緊梁蕭的手,生怕他不在。

  「主上,很晚了……」

  飛雲又嘗試攙扶,還是段雲衣就是不依。

  玄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刷刷看向梁蕭,眼神像是在求助。

  梁蕭沉默片刻,一把將段雲衣抱起,走向她在西宮別苑的寢宮。

  夢裡,段雲衣嫁衣如火,頭戴鳳冠,美若天仙,任由新郎梁蕭牽手,二人深情對視。

  父皇與母后坐於高堂,欣慰地看著二人對拜,相視一笑。

  「可惜……」

  睡夢中的段雲衣面露微笑,悠悠轉醒,揉了揉有些許疼痛的太陽穴,望著床頂的龍鳳花紋。

  她知道這是夢,畢竟父皇和母后已經不在了。

  「朕怎麼會在這裡,剛才不是在花園裡和梁愛卿喝酒麼?」醒來的段雲衣看向侍立在床邊的飛雲,有些茫然。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拿起酒壺猛灌的時候。

  飛雲連忙答道:「主上喝醉了,然後夜深了,蘭陵侯帶您來休息了。」

  「啊?怎麼不是你們?」段雲衣面露疑惑。

  「主上根本不讓我們攙扶,只抓著蘭陵侯不放,還讓蘭陵侯為您寬衣。」飛雲答道。

  「寬衣?」

  段雲衣一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發現自己只穿著一件單衣,薄如蟬翼。

  寢宮裡響起了段雲衣的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