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血奔騰，從古神山上流淌而下，匯成一條長河，發出嘩啦啦的水聲，清脆悅耳。

  透過腳下的古陣，這種聲音傳遍了彼岸各地，所有的生靈都聽見了，全都不寒而慄。

  神死了！

  統治神域，屹立在至高神位無盡歲月的老神，在晚年時橫遭大劫，被外來者弒殺於神山之上。

  這一結果震撼了整個彼岸大地，各個族群的生靈、散修大聖、神域的神老等都面無血色的看著神台上那一座座龜裂開來的神像，心頭駭然，神魂止不住的顫慄。

  當著彼岸所有人的面弒殺至高無上的神，無疑是擊碎了人們的信仰。

  他們所信奉的無所不能的神在那個外來者面前太過微不足道，失去至尊神圖的支持後，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撐不到。

  而今，他擊殺了神域最強者，若是對神域圖謀不軌，誰能阻擋？

  這一刻，神域彼岸的生靈心中莫名的開始慌亂，祈禱華雲飛不是嗜殺之人，否則這裡必將鮮血漫天。

  華雲飛沒有理會那些局促不安與恐懼的目光，直接與誅仙陣圖交流起來，想要令神圖跟隨，自然要展現出足夠的資格與能力。

  雖然誅仙陣圖算是無主之物，但華雲飛依舊給足了尊重，將其當做生靈來看。

  最後，神圖微微顫動，四柄戮仙之劍也發出錚錚劍鳴，無盡殺機震動了茫茫宇宙，極道之威盡顯。

  在神域生靈的注視下，至高無上的神圖主動沖向了華雲飛，沒入其軀體之中，消失不見。

  道海世界瞬間掀起無邊狂瀾，波濤洶湧，混沌氣瀰漫，一張攜帶者滔天殺機的陣圖，裹著四柄通體暗紅的殺劍從混沌中衝出，仿佛在開天闢地。

  來到三生命泉的上方之後，誅仙陣圖與仙劍平靜了下來，靜靜的懸浮在上空，開始熟悉陌生的環境。

  當這一切發生，神域生靈們的嘴都開始哆嗦了，滿臉漲紅，敢怒而不敢言，因為，那張神圖乃是神域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至尊神器，為神域的神所掌控，而今卻被外來者奪走，這讓他們難以接受。

  但是在這個以力量為尊的世界，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弱者是無法發聲的。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華雲飛並不算強行奪走神圖，他展示了足夠的能力與資格，使得誅仙陣圖自願追隨。

  至於擊殺老神，那是因為華雲飛動了老神的蛋糕，雙方已然不可和解，非死即生。

  並且，就算華雲飛不殺他，老神最終的結局也是眾叛親離，慘死神域。

  達到了此行的目的，華雲飛算是功成圓滿了，他看了看橫屍神壇的老神，大手一揮，以陣無雙秘術築起一座虛空大墓，而後將其流放到了無垠虛空之中。

  一代雄主，伏屍於此，死後或許還要被一些敵對者分屍，這太過淒涼，不如葬進虛空，讓其隨波逐流。

  或許千百萬年後，這座虛空大墓會再現世間，老神遺骸內蘊藏的傳承也將後繼有人。

  欲圖奪回神位的青羽天望見了這一幕，眼神微微閃爍，他這一脈與老神有很大的恩怨，若是華雲飛不那樣做，他便會拿老神的屍體做文章。

  現在華雲飛既然流放了老神的屍體，他自然沒有了那種想法，誰敢去算計一位無敵的准帝？

  忽然，華雲飛將目光投向一個方向，跨越無垠虛空，落在了六耳獼猴的身上。

  此刻的六耳獼猴正抓耳撓腮，看著收走誅仙陣圖與誅仙劍的華雲飛，心中無比的鬱悶，它這一脈得了靈寶天尊的正統傳承，將天尊曾經的修道之所都搬進了殺劍懸浮的命泉之中，意圖與誅仙劍培養好感，為將來的收取埋下伏筆。

  結果努力了這麼久，還是讓人給截胡了，這如何能不氣？

  不過，面對華雲飛突然激射而來的眸光，六耳獼猴被嚇了一大跳，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它不禁擔憂起來，那可是隨手抹殺老神的可怕存在，要是動起手來針對它，任憑它七十二般變化也無用。

  好在擔心的事沒有發生，華雲飛對它沒有殺意。

  另一邊，道一神色凝重且複雜，他想了很久，最終嘆息了一聲，讓灰發大聖留下，他獨自走向了神域的至高神山。

  彼岸的人們望了過來，看著走向弒神者的道一，心中忍不住猜測這個人族與外來者的關係，許多人都露出了敵意，認為神的隕落與這個擁有一頭金色髮絲的青年脫不開干係，或許就是他主導的。

  帝天第一時間發現了道一的靠近，身上釋放出屬於大聖的恐怖氣機。

  然而下一秒，他身上的氣息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因為他收到了華雲飛的傳音，知曉了道一併無威脅。

  「華兄，別來無恙！」

  道一做為帝子，算是灑脫，並未因為華雲飛此時的恐怖實力而把自己擺的很低，仍然與華雲飛同輩相處。

  這並不是說他不知好歹，而是曾經的短暫相處讓道一大致了解了華雲飛的性情，知道華雲飛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

  「道一兄，好久不見。」

  華雲飛露出微笑，看著如同神之子的道一臨近，他保持了足夠的善意，他知道，這個坑殺無盡敵手的天驕也有不為人知的另外一面，在大是大非面前，道一的選擇讓人肅然起敬。

  這是華雲飛願意和其打交道的原因。

  「自永恆一別已然過去了四十多年，華兄風采依舊，一如昨日。

  歷史的走向就如同我曾經預料過的那般，在帝路爭雄中，你一路高歌，獨領風騷，成為了最璀璨的那一顆帝星，同代人只能望其項背，仰望你的背影。」

  道一眼中露出回憶之色，似乎想起了在永恆星域一曲琴音斃諸聖的華雲飛。

  那一抹絕世的風采，讓人終生難忘，無論何時回想起來，都是一段不可複製的神話。

  華雲飛髮絲輕揚，在微風中飄動，一雙眸子帶著笑意，沒有一絲盛氣凌人。

  實力越強，華雲飛越發能感受到時光如流水，或許一萬年之後，整個九天十地都沒什麼故人了，都已化作黃土，所以他珍惜現在遇見的每一個故人。

  人生路上，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點綴才顯得充實，才顯得燦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或長或短或寬或窄，我只是腳踏實地，不斷衝破極限，一步步超越曾經的自己，這才小有所成。

  不忘初心，總會有崛起的那一天。」

  道一回味著華雲飛的話語，最後展顏一笑，微微點頭。

  「我想華兄應該明白我的來意，道一就不必多說了，那棵生命古樹，我曾在其腳下出生，對我來說它有著非凡的意義。

  希望華兄能成全道一，成與不成道一都無任何怨言。」他金髮燦爛，立身於一片金色神光中，超然物外，猶如神靈的子嗣，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華雲飛當然知道道一此行出現的目的，正是為了其謀劃已久的生命古樹。

  面對擁有絕對力量的華雲飛，哪怕道一攜帶了一件古皇兵與古皇陣也無用，根本不是一個級數。

  所以，他只能來到華雲飛面前，做最後的嘗試。

  成不成全，都憑華雲飛決定，不過道一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一株不死藥是多麼的珍貴，舉世難尋，怎麼可能讓給別人。

  因此，道一的心態很好，就算華雲飛說不他也不會失望。

  「生命古樹嗎？

  不死神藥本無主，天下人有緣者皆可得之，即使是曾經擁有過它們的大帝與古皇也稱不上它們的主人。

  不過，這株生命古樹你可以帶走。」

  華雲飛的前半段話一出來，道一本來已經釋然，他也明白這個道理，畢竟許多有名的不死神藥被幾個大帝與古皇先後擁有過，它們從來都不屬於誰。

  然而令他微微發呆的是，華雲飛竟然成全了他，同意他帶走生命古樹，這簡直太過突然了，令道一感覺自己在做夢。

  「華兄……你……」

  「我相信你所說的，它對你有非凡的意義，再者說，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華雲飛笑著說道。

  道一聞言，面龐呆滯，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是啊，我們是朋友。」

  「對了，那邊有隻六耳獼猴，與我有緣，這生命古樹就取一條枝幹給它吧。」

  道一哪裡會拒絕，能得到生命古樹就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區區一條枝幹又何足道哉？

  「自當遵從華兄之意。」

  他來到神山之中，徑直取走了生命之樹，這株不死神藥顯然還有關於道一的記憶，主動飛向了他。

  最後，道一折下最粗的枝幹贈予了六耳獼猴。

  虛空中光芒一閃，六耳獼猴呆呆的看著眼前出現的神聖枝幹，不明所以。

  它的聰慧異於常人，很快意識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收了樹幹，六耳獼猴對著華雲飛立身的方向隔著遙遠虛空納頭一拜，表達了謝意，而後深深的看了華雲飛一眼，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道一手持生命古樹，心中的驚喜不知該如何言說。

  他向華雲飛抱拳，鄭重的說道：「今日大恩，道一銘記於心，日後華兄旦有所求，道一必不敢負之。」

  華雲飛也向他抱拳，點頭示意。

  看著道一離去，華雲飛俯瞰神域眾生，看到了他們心頭的忐忑不安與彷徨無助，信仰覆滅，猶如失去了定位的錨，自然風雨飄搖。

  「我無意殺戮。」

  他沒有別的，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隨後，人們驚訝的發現，華雲飛和帝天消失了，不知去了何處。

  忽然，一股可怕的氣勢從神域彼岸的一處古城中沖天而起，震動了整顆古星。

  一尊高大的身影從中走出，一步步登臨至高神壇。

  這是一個中年人，看上去英姿偉岸，如同神祇一般。

  「吾乃至神青羽天，此世當立，俯瞰神域，主掌沉浮。」

  他發出隆隆道音，宣示了自己的統治，那龐大的法體遮天蓋日，籠罩蒼穹，給人以極大的震撼之感。

  立即有神老出面，將青羽天的過往訴說出來，原來，他是當年本該繼承神位的神子青冥一脈的嫡系，確實有資格登上神位。

  老神上位的並不光彩，是弒殺上一代神，踏著屍骨走上的神壇，知道這件事的人基本都死光了，只有一些宿老還記得清楚。

  此刻被曝光出來，引發了一片譁然。

  神域的神老們為了穩定局勢，紛紛走出，幫助青羽天穩固神位，想要讓彼岸的秩序儘快回歸到正常狀態。

  有了這些幫助，青羽天並未花費多少功夫就完成了神位的過渡，成為了彼岸神域新一代的神，各方勢力開始塑造其神像，擺在家中供奉起來，為其提供信仰之力。

  不過，華雲飛這個弒神者成了神域所有人心中永遠的一根刺，他瞬殺老神，稱得上是天上地下無敵，給人們留下了至深的印象，化成了一種烙印，刻在人心靈最深處，難以消除。

  或許，只有無情的歲月才能將其抹平，對修士來說它算是最致命的毒藥，但也是最好的療傷藥，能撫平傷痛，回歸原初。

  端坐在神位上，青羽天仰望一個方向，口中喃喃自語，重複著華雲飛給他留下的傳音。

  「諸雄將至，勿起爭端，否則，神域崩滅，生靈塗炭。」

  他搖頭苦笑：「鎮壓神域的至尊神器都被你帶走了，價值不可估量的生命古樹亦然，沒了這些底蘊，我神域拿什麼來爭？」

  ……

  神域之外，華雲飛與帝天走出，此行功成圓滿，自然無需繼續滯留。

  「真的不敢相信，一株生命古樹你就這樣讓人帶走了。」帝天微微咋舌，那可是不死神藥啊。

  華雲飛搖了搖頭：「未來或許需要道一的幫忙。」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說，他現在一身的長生藥，那是比不死神藥的藥力還要高出一個層次的存在，一株不死神藥其實對華雲飛來說，並非必得。

  黑暗動亂將至，路雖然已經走通，但時間不等人，將來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他去征戰至尊，若是有一件道衍仙衣守護元神，無疑是一個巨大的保障。

  二人沒有久留，徑直朝著人族古路的方向而去。

  按照華雲飛的話來說便是要有始有終，既然踏上了人族帝路，那就應該走完它。

  不過，他們並不是要一城一城的走下去，那樣太浪費時間，華雲飛打算直接降臨人族古路終點。

  這樣做雖然違反了人族古路的規定，但是憑藉他此刻的實力，早已經可以視這些規則於無物。

  就算他真的要跟著試煉者們一起一關一關的向前，人族護道者也不會同意，那完全就是欺負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