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尹天德的神情不再那麼沮喪了,尹天志又加了把火。
「大兄,帝路雖然重要,但是,這一路上,還有別的風景。
這一世,爭不過此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莫要錯過其他。」
尹天德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一直以來,他對於帝路爭雄這件事,執念太深,在其心中,沒有什麼東西能比成就大帝更重要。
這與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始一出世,他便是天之驕子,世人但凡論及他的名字,都會將之與古之大帝聯繫起來,陳家之人,也經常給他灌輸力量至上的思想。
久而久之,這種論調,深埋在幼年的尹天德心中,並生根發芽。
用世人的話來說,這是在培養大帝之志。
現在,這個根深蒂固的東西,被一個名為華雲飛的無上天驕,轟擊的支離破碎。
心中一直堅信的東西被全盤否定,驕傲,被碾壓之時,那一瞬間的大落,足以讓人徹底崩潰。
方才見到華雲飛所渡天地大劫的尹天德,便是如此。
其實,尹天德的道心,在兩年前就被華雲飛打破過,當年,他破而後立,實力更上一層樓,險些逆襲。
而今,他的道心,因為心中的絕望情緒太過強烈而再次破碎。
幸運的是,其弟的一句話點醒了他,驅散了他心中的陰霾。
那再破的道心,又重新凝聚,這相當於是破而後立,再破再立。
做為一個才情驚世的天驕修士,如此大起大落,尹天德自然大有所獲。
他仿佛是跳脫了出來,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俯瞰一切。
他看到了自己對於力量過於執著,到了近乎偏執的地步,看到了自己渴望變強的理由,只是因為「力量為尊」這四個字。
還看到了老子的傳承,自己只得了其形,未得其意。
兩年來,尹天德在太清聖境中,始終專注於道德經下部里,能提升實力的部分,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術法等有形之物,全然忽略了這部經文最為精華的、關于思想的無形之物。
現在,他終於意識到了這部經書中,還有更加寶貴的財富。
「不自生,故能長生。」
「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
「我知道自己該斬掉什麼了,執念太深,終成束縛。
自然無為,隨心而行,胸中有天地,方能走的更遠。」
尹天德喃喃自語,眼神逐漸變的空靈,瞬間,他的身上騰起一股股道韻,光華閃爍,異像迭生,各種道則紛至沓來,從天而降,將他淹沒。
他的氣質也變了,從隱而不發,變成了自然而然的灑脫。
「大兄!」
尹天志心中驚喜,他的兄長明顯是頓悟了,整個人身心都在升華。
那許久不曾鬆動的境界,也開始有了前進的跡象。
斬道,似乎近在眼前。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自己的兄長踏入絕頂大能之境,不過兩年多的時光。
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竟能再做突破,這種天資,不可想像。
若是不看那個正在與天斗,與地斗的藍衣青年,他的兄長,絕對可算作最頂尖的年輕天驕。
要知道,絕大多數的大能,都會被卡在斬道這一關,並且,一卡便是上千年,有的甚至是兩千年難得寸進。
尹天德,僅僅花費兩年的時光就臨近斬道,只差半步之遙,這要是傳出去,必然會引發大波瀾,絕對是所有勢力爭相拉攏的存在。
忽然,遠方的天邊生出了異像,本該是烈陽高照的天空,卻成了一片朦朧的紫色。
遠遠望去,那是一條紫氣長河,橫貫長空,延伸出去極遠,紫氣浩蕩八千里。
尹天志望著這一幕,真心為自己的兄長感到高興。
紫氣東來,縈繞在尹天德周身,將他稱托的宛如一尊聖人。
他眸眸清澈,大大方方,心境灑脫,在尹天志的身上看了又看,若有所思。
「長生道觀的魂誓嗎?有些門道。
他們如此待你,毫無大派之風,欺人太甚,為兄為你討回公道。」
尹天德各大話語鏗鏘有力,符合自己的心境,說出來時,竟化作大道神音,如黃呂大鐘一般,振聾發聵。
尹天志見此,心中微微有些震撼,自己的兄長,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一言一行,皆有一種由心而發之感。
「大兄,天志無事,你安然無恙就是最好的結果。」
他深知長生道觀的可怕,自古長存、經久不衰的勢力,能有幾個?哪一個沒有駭人的底蘊?
尹天德還未斬道,如何與長生道觀的可怕王者討說法?
然而,尹天德卻搖了搖頭,親弟弟被人強迫立下魂誓,做為兄長,他怎能不為其出頭?如果不這樣做,念頭都不會通達。
這時,華雲飛所渡的駭人天地二劫步入了尾聲。
隨著最後的熾盛雷光亮熄滅,地淵漸漸隱去,消失不見,大地,又恢復了本來的樣貌。
尹天德與尹天志凝望這一幕,全都心頭駭然。
剛才,大地上那片可怕的地淵,真的太真實了,根本不像虛化的,仿佛真的有這樣一個詭異堆積的地獄深淵,讓人不寒而慄。
「大兄,這世間,真的有這樣一個恐怖的黑暗深淵嗎?」
「應該有,這似乎與天劫的本質相同,聞所未聞,或許,這就是他境界不及你,卻能敗我的原因。」
尹天德若有所思,覺得找到了華雲飛如此逆天的原因所在。
而旁邊的尹天志,則震撼的說不出話了,他的兄長,可一手鎮壓他,而這個名為華雲飛的藍衣青年,境界不如他,卻可擊落他的兄長,這也太過匪夷所思。
兩人思索間,波及方圓萬里的天地大劫完全消散了,天空也恢復了清明。
遠方的蒼穹之上,一個藍衣青年獨立於虛空之中,氣息飄渺,仙霧繚繞,道韻悠長,深不可測。
一頭烏黑的髮絲凌空而起,根根輕靈,他身形挺拔,英姿勃發,絕世俊美的臉龐,找不到一絲瑕疵,真的是一個完美的男子。
「嗡!」
虛空一陣模糊,華雲飛來到了尹氏兄弟的面前。
他肌體生輝,潔淨無暇,眸光深邃,似乎隱藏著一片星辰大海。
「你……不一樣了,真的有了老子傳人的風采。」
華雲飛忽然發聲,看著尹天德,感嘆的說道。
他已經看出來了,尹天德突破了自我,走上了對於其自身來說,極為正確的道路。
尹天德笑了笑,很灑脫。
「你也不一樣了,渡過幾重大劫,鋒芒絕世,仿佛要刺破高天。
這個世上,無人可與你同階爭鋒。」
華雲飛聞言,微微一笑。
這一次,他的收穫確實是無比巨大,最強試煉中,他與多條進化路的無上天驕爭鋒,相當於是不同的文明?在碰撞,那迸發出的燦爛火花,使得華雲飛對道的理解,對進化的認知,提升了不知多少。
後面化身始祖魚苗逆游命運之河就更不用說了,讓他收穫了始祖級別的鯤鵬祖術,現在,已成為了他今世的證道之基。
再經歷兩年的沉澱悟道,他在修行之路上,大步飛躍,來到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兩大秘境,齊頭並進,全都跨入了第二層,並且,極盡一躍,分別連破三個小台階,距離這一層次的中階近在咫尺。
這是無比驚人的,剛一破入二層天,就直接蹦到了第三個小台階之上。
遍觀古史,也找不出一個能和華雲飛比肩者,要知道,這可是兩個秘境的各三個小台階,仔細算起來,是足足六個小台階。
實在是他壓制的太狠,這才呈現出了井噴之狀。
此刻的華雲飛,仙台地府都處在第二層天第五個小台階,實力較之從前,有了質的飛躍。
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他,能單手壓的尹天德抬不起頭來,根本不需要什麼血戰,隨意就可鎮壓。
如果算上他在神禁道路上的非凡造詣,他應該是能夠與初入聖境的強者一戰了。
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相比於半步大能與教主之間的天塹來說,教主和斬道王者之境天塹更加巨大,是一道幾乎無法逾越的鴻溝。
而斬道與聖人之境間的天塹,更加可怕,號稱是聖域壁壘,基本無法打破。
因此,此時的華雲飛,還遠遠無法與聖人比肩。
其真實戰力,大致在七禁到八禁的大成王者之間。
在聖人不見的紫薇帝星中,這樣的實力足可以君臨天下。
再加上,華雲飛掌握有行字秘、狠人的無上步法以及鯤鵬極速,剎那間扶搖而上,速度之快,說是風馳電掣也不為過,哪怕是強大的陣紋,也攔不住他。
如此本領,自然是哪裡都可去得,根本不用顧忌什麼。
「對了,這是我的親弟弟,天志。」
說完,尹天德伸出手,將尹天志拉了過來。
「天志,過來見到華道兄。」
面對強大不可測的華雲飛,尹天志有些緊張,心跳的很快。
「天志見過華道兄。」
尹天志向著華雲飛施了一禮。
華雲飛面帶微笑,點了點頭,透過太極因果重瞳,華雲飛能感覺得出尹氏兄弟的內心波動。
尹天德大徹大悟,性情大變,完全脫離了「狼」的範疇,而他的弟弟,仍然純真,沒有像原著中那樣,因為其兄長的威勢而變得飛揚跋扈、目中無人。
「不錯,天資聰穎,一表人才,沐浴不死神凰血,鑄就了這樣一副不滅體,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華雲飛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讚許之色。
尹天志聞言,臉色有些微紅。
此時的他,年歲不及雙十,少年時就跟隨兄長進入星空,一路坎坷而來,到了紫薇帝星後,又被冥嶺長生道觀軟禁了兩年,並種下魂誓。
這些經歷,讓尹天志整個人變得沉穩了很多。
不過,在華雲飛面前,他還保留著少年的青澀。
聽到如此強大的天驕這般誇讚自己,尹天志自然心中激動,就如同長輩在讚許一般。
「天志還差的遠,尚不及同歲時的我,沒什麼可驕傲的。」
尹天德搖了搖頭,不過,他的眼眸深處,藏著讚許之色。
華雲飛看了看這兄弟二人,又想到原著中的他們,心中有無限感慨。
他們的命運,徹底被改變,已然偏離了既定的軌道。
他仿佛看到,有兩條魚兒,在外力的干擾之下,躍出了命運長河。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華雲飛。
「不止我一個人是魚兒,命運啊,變化無常……」
華雲飛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不知為何,他有些喜歡這種改變,命運的變化,總是讓他感到驚喜。
忽然,尹天德對著華雲飛說道。
「我在太清聖境閉關的這兩年,天志被冥嶺長生道觀強行扣留,讓他加入長生道觀。
天志為了尋我,無奈之下,立下魂誓。
我身為兄長,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當要為其討回公道。」
聞言,華雲飛也皺起了眉頭。
冥嶺長生道觀,乃是紫薇帝星上自古長存的大勢力之一,每個時代雖然沒有多少門人,但是,都極度強大,無人敢惹,可與人王殿、紫薇神朝、廣寒宮、金烏一族等相提並論。
結果,這種大派,卻做出強留天驕的事,著實是太不講究。
不過,這也正常,修行界,本就是以實力來說話的,尹天志沐浴不死神凰血,築出了不滅體,長生道觀或許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強行留下他。
想到長生道觀收藏的那半頁神靈古經,正是由凰血赤金鑄成的半個「者」字秘,華雲飛頓時明白了長生道觀的用意。
他們湊不齊神靈古經,無法參悟其中的無上秘法,於是,便在尹天志的身上下起了功夫。
之所以這兩年沒有過於強迫尹天志,就是忌憚他的大兄尹天德,因為外界傳言,尹天德極有可能入主了八景宮,得到了老子傳承。
想清楚前因後果之後,華雲飛回答道。
「冥嶺長生道觀嗎?正好,我也有事要去那裡,我們一同前往吧,也能有個照應。」
華雲飛對尹天德,已經沒有了敵視,再加上,尹天志心中,隱隱將華雲飛當成了長輩,華雲飛自然不會吝嗇自己的力量。
稍微給予一些庇佑也好,免得剛剛躍出命運之河的魚兒便因為意外而夭折。
尹天德聽完華雲飛的話,無比鄭重的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光憑自己還未斬道的修為,哪怕擁有神禁,也無法在長生道觀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掀起風雨。
而如果是這個男人的話,那就徹底不一樣了。
「大恩不言謝!
道兄所託之事,尹天德必然傾盡全力。」
華雲飛沒有推辭,點了點頭。
「之前種種,煙消雲散,往後,我們以道友相稱。」
「好!」